刘邦接连撞飞了好几个人,直接冲到了土台的下面,不待刘盈反应,就被刘邦抓住,夹在了腋下,随后策马向前,直奔王帐,留下遍地哀嚎。
刘盈手脚并用,在空中无力挣扎。
身后的韩信都不免瞪大眼睛,我没看错,这是汉王,不是樊哙!更不是夏侯婴!
真是想不到,汉王一把年纪,还能闯阵擒敌……不对,是公子盈!
韩信犹豫了,要不要赞一声大王神勇。
和他并马而行的张良却是一脸的古怪,刘盈不光是汉王之子,也是自己的弟子!
早知如此,就不该答应!
一失足成千古恨了属于是。
不管怎么嫌弃,还是自己的徒弟,张良急忙追了过去,生怕刘盈会受到委屈。
“竖子,谁让你跑出去借钱的?你想气死乃翁?”刘邦巴掌高举。
刘盈丝毫不怕,还振振有词。
“我是跟阿父学的!”
“你放屁!”
“没有……我听大父说,你早年赌钱输了,就去借钱。萧丞相、曹将军,还有舅父、姨父,他们都能作证!你能借钱,我也能!”
“混蛋!”刘邦气得爆粗口,“乃翁借钱是没有发迹的时候,和你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我也没有当汉王啊!”
“你还有脸当汉王?”刘邦气急败坏,巴掌已经不过来,他从旁边抓起一根木棍,照着刘盈就打。
那棍子比刘盈的胳膊都粗,他一跃而起,撒腿就跑。
“你给我站住!”
“不站!站住就挨打了。”
“你不听乃翁的话,你不孝!”刘邦发出了最严厉的威胁。
奈何刘盈根本不怕,“孔夫子说了,小杖受大杖走,你去跟孔夫子讲道理去吧!”
“你这个逆子!”刘邦气喘吁吁,紧追不舍,刘盈仗着身小灵活,到处乱钻。
这爷俩是其乐融融,父慈子孝。
就在他们尽享天伦之乐的时候,张良来了,随后萧何,樊哙,就连张耳也来了。
尤其是樊哙,跟一座山似的,挡在了刘盈前面。
刘邦气得那棍子抽他,鸭蛋粗细的木棒,打在樊哙身上,就跟挠痒痒差不多,“大王,别打了,我怕你手疼!”
刘邦气得把棍子掷在地上,指着几个人就骂,“你们都袒护这个竖子是吧?他还没当上太子,就收钱许诺,天下还没打下来,他就这么败家!大汉天下,要是落到他的手里,只怕也要二世而亡!寡人非打死这个逆子不可!”
不管刘邦怎么嚷嚷,这几个人就像是一面墙,挡在了刘盈身前。
萧何知道事情的原委,就再三规劝,“大王此事当真不能全怪公子!”
“不怪他?难道怪乃公?”刘邦横眉立目,连萧何也要打。
萧何耐心道:“大王,你把儒士都赏给了公子,偏偏公子又没有钱财,养不得门客,就想出这个法子。”
刘邦根本听不进去,“萧何,你当寡人是傻子啊?那借钱都是私下里的事情,哪有跑到营门口,大张旗鼓的借钱,这不是摆明了抽寡人的嘴巴吗?”
萧何无言以对,而躲在身后的刘盈却听出了问题。
“好啊,阿父,你也知道我要去借钱!”
刘邦一怔。
刘盈哪里肯放过他,“我明白了,酒宴上,我让你善待儒士,阿父怀恨在心,就把儒士甩给我,又不肯给我养士的钱财。阿父如此工于心计,陷害我这个小孩子,哪有半点为人父的慈祥!”
刘邦都听傻了,怎么有错的变成自己了?
他刚想驳斥,就发现刘盈眼角泪水涌动,竟然哭了!
“阿母啊!孩儿好可怜啊!你身陷敌营,难以归来。孩儿又是被踹下马车,又是责骂殴打。好容易想要求学,阿父连束脩都不肯给……阿母啊,你快点回来,给孩儿做主吧!”
刘盈越哭越伤心,竟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扯着嗓子嚎了起来。
这下子尴尬的瞬间成了刘邦,他老脸涨红,张了张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再看张良、萧何、樊哙几个,脸色也都不好看。
张良轻咳道:“大王,臣以为既然给了公子门客,就该给他养门客的钱财,这才顺理成章,也省得公子为难。”
刘邦重重一哼,“子房先生,你所言有理。只是眼下寡人要统御兵马出关,还要给韩将军兵马渡河北上。粮草辎重,悉数仰赖关中。寡人怎忍心再增添百姓负担?还有,此前诸将随寡人出关,兵败彭城,好容易回来。再次出战,按道理需要重赏才是,可惜关中拿不出多余钱财……”
刘邦说到这里,才斜了眼地上的刘盈,无奈道:“寡人未曾赏赐诸将,却先给竖子厚赐,只怕寒了将士的心啊!”
刘邦说完,满脸为难,看向萧何。
君臣四目相对,萧何瞬间醒悟……这是刘邦挖的坑,只不过不是埋刘盈,而是埋他的。
汉王刘邦出于种种原因,不能赏赐太子,丞相就该替大王排忧解难,顶着压力,忍着各方的骂,把事情给办了。
至于丞相心里委屈与否,甚至会不会迁怒公子,就另当别论了。
萧何猛然想起一件事,不久前刘盈哭喊着告诉自己,汉王让他监视丞相……
恍惚之间,萧何深吸口气。
只要肯用功,没有挖不开的墙角。
啥也别说了,汉王的套路,那是真的深!
“臣有错……公子恩养门客的钱财,臣想办法出,先给公子一百石粮食,二百匹布,八百金!”
刘邦脸上闪过一丝笑容,竟又问道:“丞相,这么做,不会影响将士的供给吧?”
萧何低着头,果断道:“不会……臣,臣会削减文官俸禄,由臣往下,次第削减,送给公子。”
刘邦心满意足,笑道:“如此最好,寡人也就放心了。”
刘盈一直听着,觉得事情不对劲儿,“仲父,你为国操劳,都熬白了头发,怎么能要你的俸禄?”
萧何道:“公子不必多言,此事是臣疏忽,罚俸也是应该的。”
“不!”刘盈还来了倔脾气,“丞相和官吏一样为国做事,殚精竭虑,我无功受禄,寝食不安。更何况我和我的门客,有手有脚。养活自己不难,只要丞相能给个方便就行。”
萧何眉头一皱,“公子,你要什么方便?”
“也没什么,就是随便找个地方,我们想办法开荒经营,不但养活我们自己,还能给国家贡献商税收入。”
萧何稍微迟疑,“公子,这事行吗?”
“怎么不行!正好也让人瞧瞧,儒家之道,是不是百无一用?”刘盈拍着胸膛,信心满满道。
萧何思忖少许,竟然面露喜色,冲着刘邦道:“大王,公子此议甚好!”
刘邦皱眉道:“他一个小孩子,怎么会经营之法?”
萧何道:“公子虽然不会,可还有那些儒士,不妨就给他们划出一块区域,做成了最好,做不成,也算是考验了他们的成色,省得满腹牢骚,四处抱怨。”
寥寥几句,竟然将此事和儒家的未来绑在了一起,萧丞相简直高得没边儿了。
张良立刻点头,“大王,丞相之言甚是。”
见情况如此,刘邦也只能点头,“那好吧,丞相,把哪块划给这个竖子,你做主吧。”
萧何立刻道:“那就将渭河以南的上林苑,划给公子吧!”
上林苑是秦国的皇家园林,规模宏大,只是被项羽付之一炬,变成了一片焦土。
刘邦也没什么好心疼的,“既然如此,就把上林苑给他。”
刘邦转向刘盈,咬着牙道:“上林苑给你了,要是还敢调皮,小心打断你的腿!”
刘盈全不在意,只剩下高兴了,上林苑啊,那可是个好地方。
“阿父,我如果经营有成,收获颇丰,您不会垂涎吧?”
刘邦忍不住哈哈大笑,爽快道:“竖子,你那三瓜俩枣,乃翁还看不上,只要按规矩缴纳商税即可!”
刘盈看了看其他众人,“师父、仲父、姨父,你们给我作证!”
几人点头,刘盈乐颠颠跑了。
看着他的背影,樊哙莫名其妙冒出个念头,“大王,我怎么觉得你要吃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