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你这位老友的本事如何?”刘盈好奇询问坐在旁边的韩信。
韩信笑道:“钟离文武全才,不在我之下。”
刘盈不由得吃惊,“师父,我可一直把您当成兵中之仙,盖世名将,项羽早晚也是您的手下败将,此时冒出个钟离眛,也能和您相比,什么时候仙人这么不值钱了?”
韩信老脸一红,不由得咳嗽道:“我言钟离不在我之下,只是当初而已。”
刘盈一怔,韩信继续解释道:“他虽有才学武略,奈何归附项羽之后,只是当做一般将军在用,且献计策,项羽多不采纳。虽然有名将之姿,却终不成大器,殊为可惜!”
刘盈点了点头,似有所悟。
名将可遇不可求,光是资质还远远不够,必须要有足够的舞台,还要有那么一点运气。
韩信的底子好,投靠刘邦之后,又得重用,一身所学,终于得到了施展,这才有今日的韩信。
刘盈思忖再三,又冒出一个疑问,“师父,你说还有没有被埋没的将才?楚营那边的?”
韩信很笃定道:“有的,诸如钟离、龙且,他们都能独领一军,却只能为亚将,不得不听从项他、项声等庸碌之辈的摆布,着实可惜。”
韩信说出了楚国一个致命的缺陷。
论起地盘人口,楚国甚至胜过秦国,是有潜力统一天下的。
但很不幸,楚国的潜力,一直只是潜力而已。
尤其是进入战国之后,各国争相变法图强。
商鞅变法,算是最彻底的一次。
而最不彻底的,就是楚国!
权贵大族,把持地方,根深蒂固,难以撼动。
他们只在乎自己的利益,心中毫无国家之念。
秦国灭楚的时候,就曾经评价过,只有威胁到贵族自家的封地,才会拼死抵抗,没有打到,就作壁上观。
江苏跟楚国一比,那都算是牢不可破了。
项氏是楚国大贵族,自然也继承了楚国骨子里的毛病。
围绕着项羽周围,首先是项伯、项庄、项佗、项声……这一圈项氏族人,然后是楚国的一些贵族后裔。
至于一些没什么出身的,很难得到重用。
好一点的,像龙且,只能做到亚将。
差一点的,像韩信这种,就直接另投明主了。
刘盈默默思量着,渐渐冒出一個进一步打击项羽的办法。
正在他酝酿之时,刘邦和钟离眛并肩而入。
此时的钟离眛已经洗去身上的尘垢,换了一身崭新的衣服,而刘盈一眼认出,这套衣服正是刘邦的。
什么叫解衣衣之啊!
老流氓直接拉着钟离眛,到了中间位置。
钟离眛见状,连称不敢,“大王,臣不过是一介降臣,如何当得起大王如此看重?”
刘邦哈哈大笑,“你当得起!”
刘邦按着他坐下,这才说道:“寡人为救家人,不得已和项羽议和。如今猛虎将遁,该当如何是好,还望钟离将军教我!”
说着,刘邦竟然深深一躬。
这下子可把钟离眛感动坏了。
他随着项羽,出生入死这么多年,都没有得到过如此的恩遇。
“大王,臣蒙受大王恩待,唯有竭尽心力。”钟离眛正色道:“眼下楚军尚有二十余万,且兵马精悍,久经战阵,大王骤然决战,只怕难以速胜,久拖之下,不免反复。”
刘邦颔首,“没错,那寡人该如何是好?”
钟离眛道:“大王行仁政,释放俘虏,恩待楚人,敬贤礼士,任人唯贤。天下人心归附,臣愿意为大王招降楚军诸将,离散项羽军心!”
刘邦越发高兴,问道:“钟离将军,你打算招降何人?”
钟离眛道:“我有一个好友,名叫季布……此人在楚地颇有名望,人常说得黄金千斤,不如得季布一诺。他在楚军当中,也颇不得志。”
刘邦一听,立刻道:“好,只要他能到汉营,寡人一定重用。”
刘盈听到之后,眼前一亮,居然是一诺千金的那位!
“阿父,若是季布将军能来,可否让他给我当先生啊?”
刘邦忍不住哈哈大笑,“竖子,你是想把乃公的臣子都变成你的先生啊!也罢,只要季布将军愿意,自然好说。”
刘邦又看了眼钟离眛,笑道:“这就是寡人的太子刘盈。”
钟离眛早就看到了刘盈,此时更是颇为惊叹,“莫非就是写信救母的太子盈?”
刘盈笑着点头,“钟离将军,我还想向伱请教学问。”
钟离眛连称不敢,随后感叹道:“太子少年聪慧,才学盖世,能兴旺汉家者,必是太子殿下!”
钟离眛一顿夸奖之后,又列举了几个名字,包括大司马周殷、令尹灵常……这几位都堪称楚国重臣。
只因为他们不是项氏族人,就处处遭到项羽猜忌,处境很是不好。
如今钟离眛提出来,刘邦大喜,立刻让他写信修书,劝说这些人归顺大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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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离将军放心,只要投降过来,寡人一定以礼相待。项羽灭后,楚国还会存在,他们依旧是楚国重臣,大可以放心。”
钟离眛连声感谢,果然动笔开始写信。
就这样,一封封的劝降信,从汉营出发,直接送去了楚营。
季布也接到了钟离眛的信,只不过他看完之后,没有动心,反而勃然大怒。
“钟离小人!背主之贼!”
说罢,他把书信撕得粉碎,扔在了地上,又狠狠啐了两口。
霸王虽然处境艰难,但毕竟提拔重用了自己。
忠臣不事二主,既然选择了楚营,就该从一而终。
大丈夫纵然死于阵前,也不能背负二臣的骂名!
钟离眛,真是小人一个!
季布气哼哼怒骂,随后他又想到,接到信的肯定不是他一个,应该及早通知项羽才是。
因此季布起身,冲出帐篷,就打算去见项羽。
可他走出来没多远,就看到前面匆匆来了个人,此人姓朱,是项羽帐前的执戟郎,他和韩信不一样,没有才华,平庸得很。
而季布这人有个长处,不论三教九流,什么人都结交,而且待人以诚。
这位朱姓执戟郎,也受过季布的好处,此刻他匆匆赶来,神情慌乱,撞见季布之后,立刻道:“将军,快走!”
“怎么回事?”季布惊问。
“是这样的,霸王得到了一份名单,据说是有意投降汉王之人,将军就是第一个!”
“什么?胡说!”季布断然道:“我忠心耿耿,天日可鉴。我要去见霸王,把事情说清楚。”
他迈步要走,朱郎官一把揪住他,“将军糊涂啊!这种事情你说的清楚吗?钟离眛不过是因为曾经举荐韩信,就遭到了霸王猜忌,竟然派人伪装汉军使者,给钟离眛送信,试探于他。”
“竟是如此?”季布只觉得荒唐透顶,这么干不论真假,都在心里种下了一根刺儿,再也不复从前。
怎么亚父走了,霸王净干这种不得人心的事情?
“我,我去劝说霸王,再这么下去,我等皆会落到汉军手里!”
朱郎官一声苦笑,“季将军,你还想见霸王?项庄、项伯,正在分头抓人,落到他们手里,你就身首异处了。还是赶快脱身为妙。我把消息送到,楚营也不敢留了,告辞!”
这人说完之后,当真溜之大吉。
季布直觉万分荒唐,却又不能不信。
正在这时候,果然有骑兵赶来抓人,季布仓皇之间,抢了一匹马,飞奔而出。
他在前面跑,后面楚军就在追。
季布一口气跑出了三十几里,身后的追兵依旧没有放过。
他的战马脚下一滑,前腿折断,重重摔在地上。
季布滚了出去,他慌乱之间,跑入了一个村子,随便进了一家,片刻之后,楚军就追了过来。
季布命悬一线,所幸他交友广泛,进去的这一家,居然是他昔日的旧识。
见到季布如此狼狈,立刻答应帮忙。
先是把季布的头发剃去,装成蛮夷野人,随后又用铁索束住脖子,跟几十个奴隶放在一起,装入大车,运了出去。
项庄想不到,季布竟然转眼之间,沦为了奴隶,就这么眼睁睁瞧着,季布从自己的眼前溜走。
数日之后,季布竟然也凄凄惨惨,来到了汉军营外。
“钟离眛!你给我出来!”
季布仰头惨嚎,杜鹃啼血,切齿咬牙。
不一会儿,钟离眛从里面出来,见是季布,不由得大喜道:“恭喜季将军,弃暗投明!”
“胡说八道,我数次进言,击败汉王,我不信汉王能饶得了我!”
钟离眛不解,“既然不能,为何要来?”
“我就是来骂你的,不行吗?你为什么给我写信,又将事情泄露给项羽,你害惨我了!”
钟离眛大吃一惊,他没干这事啊?
正在这时候,刘盈赶来,听说是季布,连忙过来打招呼。
“季将军,早就听说你的大名了……你放心,到了汉营,既往不咎。你过去也是职责所在,不是你的错。”
季布听到这话,还算是松了口气,“太子有德,季布愿意归顺大汉。”
刘盈喜不自胜,连忙拉起他。
“我带你梳洗,随后去见阿父。”
刘盈拉着季布下去,钟离眛在后面跟着,他眉头紧皱,走了一会儿,突然猛地一拍额头。
“太子,我知道了,汉营之中,也有楚人奸细!”
刘盈一愣,“何以见得?”
“没有奸细,项羽如何知道我的劝降名单?”
刘盈先是一愣,随即用力颔首,附和道:“确实有奸细,只要抓出来,一定五马分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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