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学宁闻言,冷冷一笑。
“什么叫羞辱你?我怎么会羞辱你?弘历啊,你歧视我。”
弘历冷冷一笑。
“朕已经被你塞在囚车里走过了七个省,丢尽颜面,失尽体面,你是什么样的人,朕还能不清楚吗?好了,你这恶贼,伱想干什么就说吧,想羞辱朕,尽管来。”
赵学宁哈哈一笑。
“羞辱你?我怎么会来羞辱你呢?我要羞辱你,从来不会是我一个人,过来肯定是大张旗鼓把你带到外头发动大家伙一起来羞辱你,那样才能达到我的目的,一个人过来对你泄愤,只是泄私愤,我跟你個人又没什么深仇大恨,你说是不是?”
弘历还是冷笑。
“你看上去倒是公私分明,但你究竟是一个怎样的恶人,朕一眼就能看穿,朕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都多,你这恶贼,休想在朕眼前伪装!
你把这逆子带来不就是为了告诉朕大清已经完了吗?不就是为了让朕绝望,让朕痛苦,让朕生不如死吗?你还能为了什么?”
赵学宁扭头看了一眼深深低下头且浑身颤抖的永琰,心情顿时更好了。
“既然被你看穿了,那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对,没错,我就是要来告诉你,你儿子已经被我抓住了,而且不单单是你的儿子,你们整个皇族的人,整个朝廷,剩下的人全都被我抓住了,你的大清彻底完了!怎么样?你高兴吗?”
弘历闻言,深深吸了口气,双拳不由自主的握紧了,他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没有让自己太崩溃。
“这逆子不是你的对手,朕也不是没有想过,逆子无用,救不了大清,时无英雄,才让你这逆贼得逞,但是赵学宁,你给朕记住,大清亡了,你这小人也休想得志!”
赵学宁顿时一脸嫌弃的看着弘历。
“你要是什么道德君子,千古完人,你说我是小人,那我认,可你也不是什么白莲花,你凭什么说我是小人?就你那点阴暗的心思早就被我看穿了!
你才是那个实实在在的小人,为了权力无所不为,我不一样,我光明正大,你为了你一个人的权力和地位杀了多少人,而我呢?我杀人是为了整个国家去杀的,我何曾为了自己的私怨而杀人呢?”
弘历只是摇头。
“朕不与你在这里做口舌之争,朕败了,朕认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是赵学宁你记住,朕就在下边等着你,等着你死了,朕和你一起在黄泉路上做伴,朕相信这一天不会太晚!”
弘历满脸狠色的看着赵学宁,似乎想要立刻就把赵学宁一起带着去死。
赵学宁把身子靠在了监牢的铁栅栏上,冷冷的看着弘历。
“是吗?你就那么笃定我很快就会下来找你?”
弘历顿时哈哈大笑。
“朕的确打不过你,朕的军队的确不是你的对手,但是赵学宁,有一点,你比不上朕。”
赵学宁挑了挑眉毛。
“哪里?”
弘历咧嘴一笑。
“朕会当皇帝,而你不会。”
赵学宁摇了摇头。
“我不需要当皇帝,我从来也没有想过当皇帝,我要建立的是共和国,共和国没有皇帝,所以比做皇帝,我认输,心甘情愿,你赢了。”
弘历冷笑着摇了摇头。
“你在这儿揣着明白装糊涂,皇帝也好,总统也罢,只是个名头,皇帝没有皇权与常人何异?待宰的羔羊罢了,而你这个总统没有权力,谁有听你的话呢?
归根结底,名号不重要,权力才重要,掌握了权力,你不是皇帝,自然会有人把你当皇帝看,没有权力,你就算是皇帝,也不会有人把你当皇帝看,你明白朕的意思吗?”
赵学宁的面色渐渐变得冷峻起来。
“那又如何?”
“如何?你还问朕如何?”
弘历冷笑道:“你是不想做皇帝了,可你手下的那些人呢?一个人能不能做皇帝,往往不是他自己一个人说了算的,要看天时,要看地利,更要看人心。
当人心希望你做皇帝的时候,你不做也得做,当人心不希望你做皇帝的时候,做了你也要死,赵学宁,你清高,你大公无私,可是你的部下呢?
你的那些立下赫赫战功的部下,你敢拍着胸脯对朕说他们不想当贵族吗?他们不想封妻荫子世代荣华吗?他们就不想做人上之人、肆意妄为吗?
你不做皇帝,他们就不好意思做贵族,他们不做贵族,心里就会有怨气,有了怨气就会对你不满,你的臣子和朕的臣子还有所不同!
朕乾纲独断,谁也没有办法掌握足以威胁到朕的权力,而你不同,你清高,你要做总统,你要分润权力,那你可曾知晓这些被你分出去的权力掌握在了对你不满的人身上,会发生什么呢?”
赵学宁冷冷的看着弘历。
“我是兰芳的缔造者,没有人的威望大过我,权力,我给的出去,我就收的回来,就威望来说,我在兰芳不比你在大清要低。”
弘历连连点头,笑了。
“对,你给的出去,你收的回来,那你的下一任呢?你总会死,你总会有不在的那一天,后面你的儿子没有你那么大的威望,他该怎么办?你考虑过吗?”
赵学宁摇了摇头。
“你错了,我不会让我的儿子继承我的权力,他会远离政治,我会挑选一个合适的人选,这个人会得到所有人的认同,成为第二任兰芳的大总统。”
弘历略有些惊讶。
“哦?你还真是清高过了头啊,你不让自己的儿子继承你的职位和权力,你是要玩上古先秦时候的禅让吗?”
“这本就是一种制度,兰芳的制度。”
赵学宁正色道:“大总统有任期,大总统人选会经由公开的选拔产生,兰芳国民选择一个最有能力的人来做总统,人选不像你那样局限的那么死,遇到一个废物一样的儿子就成了这样!”
对于赵学宁的嘲讽,弘历似乎并没有什么反感。
“你可以说朕的儿子是废物,面对你,他的确是个废物,朕都觉得他是个废物,但是赵学宁,还是那句话,你有能力,你给的出去,你收的回来,那你的继任者呢?
如果不是你的儿子,他就更没有威望了,是你的儿子,你的部下们看着你的面子稍微会对他好一点,说不定还会一起逼着他做皇帝。
可要是换一个跟你没有什么关系的人,你是打算让他提前拥有你一样的威望,还是打算如何?你确定你死了之后他就能稳住局势吗?他就能继续让你这个大总统的位置传下去吗?
他就能镇得住那些想当贵族的人吗?赵学宁,你知不知道为什么历朝历代开国之君总是逃不掉要清理功臣的宿命?很简单,立下大功的骄兵悍将,只有开国君主一个人能镇得住!
什么制度?什么规矩?都是狗屁!还是人!你活着你战无不胜,你就无所不能,你死了烟消云散,什么都不剩了!你大公无私!你目标远大!你了不起!你是圣人!
可这世上有多少圣人?你以为圣人满天下吗?朕曾经也想过当圣人,朕四十岁以前,满脑子都是当圣人的念头,为了当圣人,朕抑制住自己的脾气做了很多朕根本就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做的事情!
做了那么多,朕就是为了当圣人!可一朝梦醒,朕才发现圣人就是狗屁!没有什么比权力更重要,没有什么比掌握权力更重要!这个道理朕懂,天下人间懂的也不会少!
赵学宁,你懂吗?你的部下们懂吗?现在不懂未来会不会懂?你说的好听,你制定的制度也很好,但是你觉得你死了之后,你的部下们会坚持吗?”
弘历仿佛是开了嘲讽技能一样,满口质疑,要把赵学宁的理想和努力喷的一文不名。
赵学宁缓缓闭上眼睛,很快又睁开了眼睛。
“弘历,你好像已经笃定我会失败,你好像已经笃定我的国家无法长久是吗?”
弘历点了点头。
“朕说过,论做皇帝这件事情,你远不如朕,你把权力看得太简单了,你也把人心看得太简单了,你活着还好,你一死,你的这个叛贼之国很快就要土崩瓦解!”
赵学宁摇了摇头。
“不,弘历,你错了,我从来都没有把人心看得很简单,正如你所说,人心很重要,但是你也要知道,人心是可以塑造的。
皇帝不是开天辟地之后就有的,家天下也不是开天辟地之后就有的,甚至如你手中这般庞大的权力,从来也都不是皇帝生下来就有的。
事在人为,皇帝是被人为塑造出来的,从来不是天生的,汉献帝和你都是皇帝,你觉得是你优秀还是他优秀?你觉得你们俩都是一样的皇帝吗?”
弘历的面色变得冷漠起来。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不是我把人心看得太简单了,而是你把人心看得太简单了。”
赵学宁轻笑道:“没有什么东西是生来就有的,皇帝不是从来就有,总统也一样,帝制不是一天建成的,也不是不可取代的。
能塑造,就能砸毁,共和当然也不是一天就能建成的,但你如果就此笃定共和国一定失败,那你未免把自己看得太高了。
你为了权力会做的事情,我不会去做,你为了权力不会做的事情,我会做,秦始皇能创造皇帝,那我就能埋葬皇帝。”
弘历对此似乎有些疑惑。
“你想做什么?”
赵学宁冷笑。
“很简单,你为了巩固自己的帝王权力和帝王身份,不遗余力的要把这个国家塑造成你理想中的样子,为此你发动了文字狱。
你的目的就是让人们不敢思考,从而彻底变成你的悬丝傀儡,只要每个人都蠢蠢的,每个人都不敢思考,也不会思考,就没有人会怀疑你作为皇帝的合理性,你的地位也就稳固了。
只要大家的脑袋里除了忠君之外再也没有别的,你的安全也就确定了,这是你的目标,也是历朝历代的统治者们的目标,但是弘历,我要改变这一切。
我不仅允许人们思考,我还要教会他们如何正确的思考,我会告诉他们为什么皇帝是罪恶的,我会告诉他们为什么你是个混蛋。
我会教他们识字,教他们读书,教他们何为共和,何为帝制,教他们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让他们学会质疑,让他们学会思考。
我绝不会让他们变成悬丝傀儡,不会让他们变成工具,我会让他们变成人一个真正的人,当他们成为人的时候,皇帝就再也不会出现了,你休想在我的国家里借尸还魂!”
赵学宁慢慢地说着,弘历也慢慢变得严肃起来,继而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
“你是认真的?”
“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北伐?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建立兰芳?就是为了做这件事情!你把中华拖入深渊,那我就要把他救出来,让他继续走下去!”
弘历疑惑了一阵子,上下打量着赵学宁,仿佛是想要确认他是不是在说疯话。
当他逐渐确定赵学宁不是在说疯话的时候,他更加疑惑了。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知道整个大清有多少人口吗?你想让他们全都学会读书认字,赵学宁,你就算是疯了,不应该对钱这个东西没有一点概念吧?你以为钱都是天上掉下来的?你有多少钱?你是要砸锅卖铁让那群愚民去读书?”
赵学宁笑了。
“弘历,打下京师之后,我调出了你的宫廷档案,看到了一份很有意思的记载,那是乾隆十二年,那份记载上显示乾隆十二年一整年就你一个人的吃穿用,足足耗费了六十万两白银。
这还不包括你的母亲,你的后妃,你的孩子,你的整个家族所用的费用都不在这六十万两白银里,如果能算上去的话,那一整年你们整个皇家花掉的钱估计得有二百多万,仅仅只是吃穿和零用。”
弘历皱了皱眉头。
“那又如何?朕是皇帝,是天子,富有四海,天下的银子都是朕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朕要用银子,谁敢置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