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印机的发明,很快将在大明掀起了一场风暴。
它很小,小到毫不起眼。
但它又足够大,大到可以改变大明的读书人数量,改变大明的权力结构。
只有知识不被垄断,士大夫阶层的特权才有了打破的基础。
而油印机无疑是关键的一环。
技术与制度,永远相辅相成。
“待油印机制造好之后,孤要设立一个专门的通讯社,作为朝廷的耳目喉舌,发行报刊杂志,报道朝廷的重大事项,向百姓们宣传和解释朝廷政策,占领舆论高地。”
“道衍,孤打算让你担任第一任通讯社的主管,你可愿意?”
在此之前,虽然大明早有邸报,但只在官员中发行,其主要作用亦只是起到一个政府通告的形式。
而且,由于上面刊登有大量未经批红的奏章,引起官员的讨论,反而成了文官控制舆论,胁迫朝廷的重要工具。
朱允熞早就想改革了。
由于技术不成熟,他能做的,也只是减少敏感奏章的随意刊发。
油印机问世后,印刷将变得十分便利,从前一部分以手抄报为职业的人,都将因此而失业。
朝廷可以通过发行大量的报刊,直接将最高层的声音,传达给最底层的百姓。
在此之前,只能通过官员们传达命令,他们往往会故意扭曲上意,或者隐瞒不告知。
百姓们很难了解实情。
一旦报刊成立,其作为公共媒体,直接面向百姓,省去中间环节,才能彻底的杜绝这些事情的发生。
除此之外,通过报刊的发行,朝廷也能掌握最大的宣传阵地,一方面洞察民情,另一方面也控制舆论。
更重要的是,朱允熞对自己帝王的定位,是与最广大的群众站在一起。
那同时也意味着,他几乎与如今的整个官僚集团,站到了对立面。
官僚集团控制着国家机器的方方面面,帝王的命令,要通过他们去贯彻,实行。
虽然朱允熞通过宣传造神,如今在民间有着极高的威望,但如果失去沟通的桥梁,这种威望就毫无意义。
报刊的发行,正好起到绕过官僚集团,架起与百姓直接进行对话的桥梁作用。
皇帝的旨音,朝廷的声音,可以直达最底层的百姓,官员再也无法无欺瞒。
通俗点的说,国家政权中最重要的两项权力,无非是笔杆子和枪杆子。
即舆论宣传(思想控制)和暴力机构。
封建社会几千年,舆论宣传实际上一直掌握在士大夫阶层手中。
但凡朝廷变法触及他们的利益,主持变法的人,就会被骂成奸臣、昏君。
历朝历代,这样的例子多得数不清。
迎合文官利益的帝王,会被他们大力吹捧,奉为千古圣君。
反之,则是暴君,昏君。
一心想要为百姓做好事,做实事的帝王,因为会触犯士大夫阶层的利益,往往就会获得滚滚骂名。
被士大夫阶层以卑鄙无耻的手段侮辱。
百姓们不明就里,很容易被牵着鼻子走。
报刊设立后,只要将其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中,通过大量的发行,就能自己控制舆论,不受士大夫阶层的约束。
这对以后推行变革,将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唯其如此,他才能将士大夫们拉下神坛。
姚广孝已怔在那里。
以他的目光,一眼便能看出这样一份报刊的重要性。
他忙拜道:“谢太孙殿下,贫僧唯誓死以报。”
朱允熞淡淡一笑,道:“油印机的制造不难,你就抓紧时间去筹备办报刊的事情。”
姚广孝又道:“还请太孙殿下为这份报刊赐名。”
朱允熞略一沉思,道:“此报上通帝王,下及平民,为天下百姓而设,就叫“百姓日报”吧。”
“好名字!”姚广孝赞叹道:“贫僧这就去筹办了。”
说完,他匆匆离开。
对办报之事,姚广孝极为上心,不愿有丝毫耽搁。
朱允熞又与工匠们讨论了一下宝钞防伪的事情。
技术上的宝钞防伪,无非是两个方面着手。
一是使用特殊的专用纸张,二是在印刷时加入专有防伪套印,暗记等。
除此之外,还有版本控制,防技术外泄等等。
如今的大明宝钞,版本一直没变,这就给了伪造者可乘之机。
其他的各种防伪手段,也十分简单。
也难怪会假钞泛滥了。
朱允熞与工匠们商议了一下,交待主管者好生研究,注意保密。
技术研究和制造局如今的技术力量很雄厚,倒不用他操太多的心。
离开印刷工坊之后,他又去了其他地方,与工匠们探讨一项新的技术——水泥。
水泥的制造并不是十分困难,只是强度上可能比不上现代水泥,这需要技术的一点点改进,需要时间的积累。
魔都新城的建设已经铺开,若是能用上水泥,对新城的建设,将有举足轻重的意义。
不过,对于水泥制造,朱允熞所知不多,他只知道需要石灰石和粘土,需要研磨粉末,高温煅烧等等。
具体的工序,做法,就全然不知了。
毕竟,谁会提前知道自己要穿越到大明呢?
在没有特意去查询相关知识,做好充分准备的情况下,一万个现代人,能有一个人清楚怎么在古代制造出水泥就不错了。
朱允熞显然不属于万里挑一的那个幸运儿之一。
他提供了一个大概的技术发展方向,具体细节,就只能等工匠们去做技术攻关了。
做完这些之后,朱允熞又马不停蹄的返回皇宫。
咨政处和军务处的设立,虽然极大的减轻了他的负担,但还是有不少事情,需要亲力亲为。
老朱离京后,将所有政事悉数委他。
而他设想中的诸多变革,都急需展开实施,可谓百废待兴,自然有忙不完的事。
……
……
……
就在朱允熞忙于公事,推动大明变革的时候,金陵城内,也是暗流汹涌。
随着老朱离开皇宫,一些此前始终蛰伏的人,又开始活跃起来。
崇礼街,地处皇宫附近,居住在此,入宫上朝十分方便。
此地居者多为官僚士大夫,因他们的言行举止都十分讲究礼数,故而得名。
大明初立,老朱对官员的管束十分严厉,规定只有年老体衰的官员才许乘轿,余者只能坐车或骑马。
齐泰坐在马车内,心神有些恍惚。
自从黄子澄被捕之后,他就一直如此。
朝野上下,皆知他与黄子澄关系密切,若黄子澄真犯了什么大罪,他很难脱离干系。
但宫中一直没有传来旨意。
黄子澄的案子也压在了锦衣卫,具体如何,讳莫如深。
各种传言四起,却没有一个准信儿。
齐泰心中的不安,越来越盛。
太孙若是迅速将黄子澄杀了,哪怕是千刀万剐,诛连九族都还罢了。
就这样一直引而不发,只怕是想借此掀起大案,清洗官场。
山雨欲来风满楼!
别说是他,京中文官,大都是惶恐不已。
也因此在暗中四处活动。
太孙行事高深莫测,而在此之前,围绕着立储,商税,新军等诸多事情,朝廷官员多与太孙交恶。
如今却是人人自危。
“齐先生!”
正当他愣神之际,马车之上,突然钻进来一道身影。
不大不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伱……”齐泰的瞳孔,骤然放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