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林如海叹了口气,贾雨村便猜测荣国府没啥指望。
想来也是这个道理,林如海现如今已被加官至正四品,若调离现任怎么都得升一级。
从三品的官员,在地方上已是布政使和按察使,已经算是封疆大吏了。
若是直接调入京城就得连升两级,在督察院做个副都御史,亦或者到某部任职侍郎,那已算是中枢大员了。
这样级别的官员变动,已经不是吏部可以决定的,非得皇帝慎重斟酌才行。
贾家说不上话,也是很正常的事。
说到底……贾家也只有个工部员外郎的实职,比他贾雨村甚至都低了两级。
所以对贾家,贾雨村其实没那么多感激,他本就是科甲正途出身,朝廷起复旧员使他再度出仕,本就是理所应当的事。
“林兄何不请旁人帮忙?”贾雨村仍不放弃。
毕竟林如海做了高官,他贾雨村也有莫大好处。
“能请谁帮忙?”林如海满是好奇。
他倒不图升官,只要能将他调离此职就好,别的便无所求了。
“太子爷不是在金陵?”
“你让我去求太子?不妥不妥……若让圣上得知,岂不我是党附太子!”
“如此既对太子不利,于我也没好处!”
林如海是个实在人,这并不等于他没有政治智慧,这些大事他还拎得清。
贾雨村点了点头,随即又说道:“或许……还能找十三爷帮忙!”
“找十三爷?”
从林如海诧异的语气,就可看出他对此不太看好,毕竟听起来朱景洪就不靠谱。
作为半个勋贵圈里的人,林如海虽与朱景洪接触不多,但也听过他的一些轶事。
知其是个喜好舞枪弄棒的武夫,相比于其他皇子风评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是非常之差。
毕竟没有哪位皇子,会成日被皇帝骂不成器,更没人经常被打廷杖。
“林兄,你可别小瞧了十三爷,他要真答应此事……这事儿还真就能办成!”
在贾雨村心里,或者说在金陵文武心中,朱景洪还真是个能扛事的人。
说给大家免罪了,那就真给大家免掉了,虽然自己挨了一顿板子,却让皇帝陛下不再追究亏空的事,实打实的言出必践。
所以金陵文武都记着他的情,至于表面上玉成此事的太子,大家对他并无多少感激。
“算了,算了……”
“林兄,你这……”
“贾兄,办完这次差事,我打算回家歇着了!”
“回家歇着?”
望着床顶,林如海叹道:“是啊……身子骨不行了!”
事实上,自从年前发妻病逝,林如海就对仕途没了指望。
“林兄,伱这大好的前程,怎么就……唉!”
…………
且不说金陵这些杂事,远在数百里外的常州地界上,此刻正爆发着激烈战斗。
经过一个月打压和围困,流窜倭贼虽已被歼灭不少,但藏在沿海海岛上的倭寇不断上岸,导致剿来剿去倭贼不降反增。
现在的情况是,官军两万多人,把倭寇围在宜兴以南的山里。
往南也是山区,往东则是太湖水域,都是倭寇可以逃窜的方向,所以这两个方向官军加强了戒备。
在荆南山周边,朝廷官军已设防有十几天,几乎每天双方都会爆发战斗。
在朱景源求稳心态下,所有官军都不主动出击,获胜之后也不敢扩大战果,只能慢慢将倭寇锁死在山里。
可在七月初三这天,情况发生了一点变化。
在谁也没想到的情况下,一支倭寇军队从湖州方向出现,并对防守南侧的官军发动了攻击。
这帮偷袭的倭寇仅有千人,发动进攻格外的悍不畏死,让防守此处的卫所军左右支拙。
就在即将防线被突破时,京营参将裘鸿带兵过来支援,才将防线给稳住了。
然而这时他们才发现,这一千倭寇的目的,就是为了吸引官军注意。
被围在包围圈里的倭寇,其主攻方向竟是往北,攻向了官军防守最薄弱处。
此刻宜兴县城内,朱景源正焦急站在城楼上,等待着前线的最新战报。
“先生,滁州卫指挥同知已两次求援,真的不派军增援?”朱景源又开口问道。
“殿下,从近期剿倭态势来看,这帮倭贼一直想往东或南逃,他们的目的是想逃往大海,由岂会向北突围……”
“北侧必然是障眼法,稳住南侧防线局面最要紧,同时也要兼顾东侧……”
说到此处,高书言越发笃定道:“只要守住东面和南面,这帮倭寇就插翅难逃,我军只需牢牢围困,便能不战而屈人之兵!”
听到高书言侃侃而谈,朱景源稍微安心了些,但如果朱景洪在这里,绝对会骂高书言纸上谈兵。
不对,人家赵括至少还在前线,纸上谈兵也是有依据的,哪像他俩这般躲在县城里。
躲在城里也就罢了,此刻朱景源身边除了一帮文官,竟没有武将在侧帮忙参谋。
金陵都指挥使王全义,以及都指挥同知孔金山,都被朱景源派去督战了。
虽然心安了些,但今日毕竟不同以往,朱景源还是感到有些担心。
众人又焦急等了几分钟,却听远处有快马赶来,待其靠近便知是传讯的斥候。
“大捷,大捷……裘鸿裘参将,大破来犯之敌!”
听到斥候报捷的声音,朱景源终于松了口气,于是对高书言道:“南方之敌已被击溃,可让裘鸿代表北上增援!”
裘鸿的骑兵是机动力量,主要负责的就是增援,所以朱景源马上想到了他们。
至于刚交战后军队累不累,伤员该如何处置,朱景源基本没想过。
这完全是外行指挥内行,所以朱景源和他的参谋团,让下面将领非常不舒服,只是把委屈都憋着而已。
“臣以为可行!”高书言答道。
“那就立刻派人传令去!”
人手很快安排了下去,正当朱景源打算喝水解乏时,远处又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
让人担忧的是,此人并未大呼报接,让城楼上众人以为又是来求援的。
太子身份尊贵,斥候当然无法面见,几息之后便有侍卫上来禀告,而后由学士向朱景洪传达。
“殿……殿下,北面滁州卫防线,被……”
“被怎么了?”
“被冲破了……”学士极为艰难说出这一结果。
“被冲破了?被冲破了?”朱景洪问了两遍,语气是不敢置信。
围了一个多月,眼看胜利就在前方,他那铁桶一般的包围圈,居然就这样被冲破了?
“怎么会?怎么会?”
伴随着大吼,朱景源直接掀翻了茶几,杯盘砸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碎裂声。
他毕竟是太子,偌大帝国的储君,哪怕平日里性格再好,此番动了真怒也着实吓人。
一众学士尽皆俯首,恭恭敬敬不敢有半分动作。
“高先生,为何?这是为何?”
伴随着大吼,朱景源情绪已然崩溃,这样的失败让他无法面对皇帝。
就连莽撞的十三弟,闲着在应天都能大破白莲教,他朱景源又干成了什么事?
拿着大权来到金陵,到如今却一事无成,他又有何面目去见皇帝老爹。
“苍天助贼……不助我!”
悲愤交加喊出这一句,朱景源气得吐出了鲜血,而后直接栽倒在地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