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都,禁中,乾清宫内。
朱景渊领着几名学士,正在跟皇帝讲解新修书目。
几名学士轮番上阵,长达半个时辰讲解之后,总算把世祖实录四百至四百二十卷的内容说完。
“爹,您看可有错缪之处?”朱景渊躬身询问。
这一部分的实录内容,记录的是朱审焯晚年之时,距今已超过三十年。
御座之上,朱咸铭把新修订的实录已翻阅两遍,眉头却是越皱越紧,这让朱景渊的心悬了起来。
太子兵败吐血昏迷,在朱景渊看来这是最好的机会,若是太子一命呜呼了,他便能以嫡长的身份入主东宫。
当然了,最新的消息已经传来,朱景源已经苏醒过来,还将兵权交给了朱景洪。
得知老四没事,正和老婆悄悄庆祝的朱景渊,又在书房里摔了两件瓷器。
这几天时间里,朱景渊加倍的表现自己,希望能抓住这最好的机会,让老爹把不成器的太子换了。
“老六……”
“爹,您吩咐!”朱景渊赔笑道。
“这个……好似不太全!”朱咸铭放下了书册。
“啊?”
朱景渊怔住,随即看向了身后几名学士,这是希望他们给出解释。
修书功劳是他朱景渊的,但如果出了纰漏,那锅肯定得下面人来背。
“回禀陛下,臣等查阅了起居注,调阅了章武二十八年至章武三十一年的奏疏,还询问了章武年间的老臣,方才……”
没等这学士说完,便听朱咸铭问道:“所以你们觉得,是朕的话错了?”
听到这话,几名学士哪还敢分辩,当即便跪下磕头认罪。
“起居注也好,来往批答的奏疏也罢,都难将世祖爷的丰功伟绩完整呈现!”
“你们不能只盯着这些,要多去问多去查,不要想着仓促交稿,只图应付差事!”
皇帝的语气虽然平静,却也让在场学士惶恐惊惧。
仓促交稿,应付了事……这事儿要是较真,那可就是大不敬之罪。
“你们回去,要好生查阅世祖故事,务必查漏补缺精益求精……退下吧!”
“是!”
学士们磕头离开,出了大殿才敢擦去额头细汗,全都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
而留在大殿的朱景渊,此刻却是满心疑惑。
新修订的世祖实录,从始至终他都深度参与,确实想不到有那些疏漏的。
“难不成我这两天表现太过,老头儿要敲打我?”朱景渊心中嘀咕。
正当他胡思乱想,只听皇帝开口道:“老六,世祖实录收尾之际,一定要慎之又慎,不可有丝毫懈怠!”
“爹,世祖起居注和当年的奏疏都查了,当年世祖爷时的文武旧臣,我们也都问了……”
“儿子愚钝,着实不知有何疏漏,还望父皇明示!”
单独把朱景渊留下,朱咸铭可不就是为了明示,毕竟有些话当着外人说,他堂堂皇帝可抹不开脸。
“章武二十八年,朕当时才十五岁,第一次随世祖爷亲征罗刹……”
“当年冰天雪地的情形,至今亦历历在目……”
说到这里,朱咸铭亦露出缅怀之色,仿佛真的沉浸于回忆中。
“那是朕首次出战,世祖爷看重予我三千京营之兵,对抗罗刹国偏师五千……”
“朕首战而大捷,罗刹军兵败而退,斩首一千三百级,此战乃是北征首战,我军因此是士气大振……”
“世祖爷圣心大慰,当众赐我御酒一坛,并谓众将曰:有此圣孙,天下可安矣!”
说完这话,朱咸铭看向还在思索的儿子,沉声说道:“这些事情,实录里边儿可有记录?”
关于朱咸铭首战告捷这件事,起居注里确有记录,但只有“首战皇孙铭带兵,破罗刹之兵”这句话,而且已经选入实录之中。
可赐酒并当众夸奖这事儿,起居注里确实没提到。
倒是被灭门的厉太子,世祖时常有夸赞之语,只不过在实录中被删掉了。
真要论的话,“圣孙”这个称号,厉太子朱咸锟才合适。
但只稍微一想,朱景渊就知道该怎么做了,管他有没有老爹高兴就怎么来呗。
“儿子明白了,这确实是我们疏忽了,还望父皇恕罪!”朱景渊当即认错。
“好好修书,世祖爷的丰功伟绩,伱们要好生查阅,不可怠慢!”
只怕是老爹您的丰功伟绩吧……朱景渊心中吐槽。
他已明白皇帝的用意,从章武二十八年开始,朱咸铭将有更高频率出现在实录中。
此刻,朱景渊不免埋怨自己,这么好的拍马屁的方法,居然被他给忽略了,当真是该死。
就在这时,一名小宦官进入大殿,将一份奏报交给了殿内宦官,最后由程英拿到了朱咸铭面前。
“陛下,这是金陵传回的捷报!”
朱咸铭当即打开来看,他对金陵局面还是很关心的。
当看到在朱景洪统筹之下,已将所有倭寇尽数剿灭时,朱咸铭可以说是大为震惊。
同是十五岁的年纪,当年他不过领了三千兵,费尽心思才打赢了罗刹人。
可这老十三,已经统兵三万余,在金陵之地主持剿贼,还特么三天就完事儿了……
相比起来,朱咸铭本来得意的首战大捷,一时间变得不香了。
毕竟,能统领这么多兵力,如此高效将倭寇剿灭,也是能力和本事的体现。
放下奏报,朱咸铭徐徐捣弄:“这个老十三,以往倒是小瞧他了!”
三天前得知朱景洪统兵,他又发出了一道旨意,要求其不可胡作非为,要将兵权交还金陵都司。
想来圣旨发出之时,金陵剿倭就已经结束了。
“爹,怎么了?”朱景渊十分好奇。
朱咸铭答道:“老十三把倭寇剿干净了!”
“啊?老十三,就他?”朱景渊一脸惊讶。
朱景洪什么德行他再清楚不过,这样的浑人去统兵就是个笑话,哪知人家竟干净利落把事办妥了。
得给他找点儿错处,朱景渊暗自想到。
于是朱景渊露出笑容,说道:“爹,老十三这人虽莽撞了些,却于行武之事有些天分,往后可以做个将军!”
往后可以做个将军,等于说不适合做太子。
“要是他能改掉莽撞的性子,再老老实实进学读书,前程无可限量啊!”
岂止是无可限量,若朱景洪变成这样的人,就是他朱景渊首要之敌了。
老四还真是狗屎运,竟将老十三拉了过去,我可不能坐视……朱景渊暗自思忖。
“即使不能将老十三拉到我这边,也得把他们两个关系搞乱!”朱景渊心中拨起算盘。
虽对朱景洪重新忌惮起来,但若对方依然是行事莽撞的浑人,朱景渊仍不会太过在意。
将朱景洪拉到自己一番,反而是利益最大化的选择。
“让他老老实实读书,哼哼……还不如让太阳从西边出来!”朱咸铭冷着脸说道。
见老爹依然看不上老十三,朱景渊心里更是放心了,一个莽撞武夫又怎能参与大位角逐呢。
“爹,也亏得有十三弟,否则金陵这烂摊子,还不知道四哥怎么收拾呢!”
这个时候,朱景渊也没忘给亲哥上眼药。
“老四……他就没成过事儿!”
说起这话,朱咸铭是满脸失望,看得朱景渊心中暗爽。
这时程英提醒道:“陛下,还有一份锦衣卫的奏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