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方紧跟的贼军前部,也惨遭波及。
堵在山岭下方,陷入混乱。
郭镇岳不愧能兼并各大势力,一统河东大局,所部还是颇有章法的。
见最前方混乱,后面各部立即喝止行进。
甄武带着人压到山道口前,抛射一阵箭矢后,便迅速退回。
贼军抛尸近百,伤者更多。
得知一名校尉被斩,后方诸军兢惧。
他们不敢再贸然进攻,而是在山道下重新组织队形。
并,花费大力气将推车送上山来,企图借此遏制甄武的战马。
甄武立在一块石头后面,弯弓放倒一人后,对盖越道:“这帮贼还是很聪明的,等他们把车推上来便不好办了。”
盖越点了点头:“且看主公如何应对。”
粮库。
人已到齐。
每人脚下,堆着两石米。
米上,还放着一叠铜钱。
若是平日里,这些东西能让这帮老实的苦力欢呼雀跃。
可如今,却是远远不够。
甚至,他们有点想发笑。
如今河东贼打过来了,众人性命垂危。
这么点东西,六皇子就想他们去拼命?
真把老实人当傻子忽悠啊!
便是钱红雪,也眉头紧皱。
别说这么点钱,哪怕翻上十倍,也不足以让这帮最本分的人去拼命。
看着面前这帮人,周彻笑了:“诸位以为,这些是激你们去拼命的赏钱?”
“难道不是么……”有人弱弱道。
“不是!”
周彻摇头,道:“这些,是你们的俸钱!”
“俸钱?”
“是!”
周彻点头,声音拔高:“现在,我要与诸位谈谈待遇问题。”
“但凡为我盐厂正式工者,食宿由盐厂承担,另每月发放俸米两石、俸钱五百!”
“但凡病假、丧假,俸禄照拿。”
“若有因工伤致残者,盐厂负责替他养老。”
“若有因盐厂身亡、身残难以为任者,其公职可交由家人子女继承。”
“若有因盐厂身亡者,妻儿老小由我养之!”
嗯!?
钱红雪与场中那些苦力,都猛地抬起头来——还有这种好事?!
这特么的,哪还叫苦力?!
在震惊后,有人颤声问道:“殿下……您不是骗我们吧?”
周彻以剑驻地,高声喝道:“邙山便在脚下,周彻以此山与皇子身份起誓!若违此誓,天厌之!”
重赏?
是可以。
但现在面临着两个问题,一是盐山上现金不足,敌人不可能让他回家取钱。
二是面对强人,这帮老实人没有揣着黄金的胆气!
但有些东西,在老实人眼里,比黄金还要值钱。
那就是周彻那个世界的宇宙尽头——编制!
对于老实人来说,黄金是守不住的。
但编制这玩意,人在编在——而且周彻更进一层,表示如果你因工伤没了,这玩意还能继承给家人。
对于这帮自己都很难填饱肚子,每年冬季随机饿死、冻死家人的底层来说,这不比黄金香?
呼声中,有人问了个极现实的问题:“殿下,如何成为正式工?”
“简单!活到明天早上!”
周彻拔起剑,指着门口:“投石木、搭鹿角、输送箭矢、搬运伤员。”
“只要你们敢走出去,去抵挡登山的贼。”
“不需太久,只要能坚持到天亮。”
“天亮之后,便是败了,哪怕将此盐厂拱手让给河东贼,你们也都算正式工。”
“但,若天亮之前,便退却投降者,便终生无缘了。”
“现在,敢一争正式工者,随我出库。”
“不敢争者,任由自去!”
人群哄然,议论纷纷。
时间紧迫,周彻不会跟他们浪费。
说完之后,他便领着钱红雪走了出去。
这帮生活在最底层的穷苦人,看着走出门去的周彻,齐齐出神。
在他们眼中,走出去的不只是周彻,还是他们家中妻儿老小的性命、一辈子的安稳如山……
“吗的!”
有人给自己脸上来了一巴掌,唾骂自身:“怂货玩意!这样好的机会都敢争取,难道要做一辈子下贱人吗?!”
骂完这句,他跑了出去,追上周彻的背影:“殿下,我愿意干!”
轰——
人群悉数涌出。
“我也愿意!”
钱红雪回头看去,但见人头攒动。
这帮原先被吓破了胆的老实人,突然就振奋了起来。
士气天差地别。
桀骜的美目中满是惊喜色:“殿下您可真厉害,人心可用了!”
“老实人,只有触碰到他们利益时,才愿意为之拼命。”周彻道:“不过,想要退敌,单凭他们还不够。”
有士气固然是好的,但打仗只有士气还不够。
抛开战斗能力、人数、兵器等等不谈,难道对方就没有士气么?
为了拿下盐厂找回场子,郭镇岳也一定会许给部下重赏!
“他们不够,那还能怎么做?”钱红雪问道。
李鹤去了,但至今未有半点消息。
贼军依旧肆无忌惮,已能充分说明:骑营毫无动作!
周彻眼神一寒:“夺军!”
贼军重整队形完毕。
以推车、大盾、长枪在前,缓缓推进。
如此,单靠百骑根本无作用。
甄武头大时,周彻来了,带着两千余苦力杀回。
这帮人大改之前状态。
随着周彻一声令下,悉数按照之前所规定,投入各自位置。
搬运木石,又愤然举起,往下砸去!
“兄弟们,干死他们!”
“草!扛到天亮,这辈子不用愁了!”
“俺爹饿死了,只要能端住这饭碗,俺娘便饿不死,还能讨个媳妇!”
亢奋的交流,替代平日干活的吆喝,彼此鼓动士气。
贼军变化进军方式,防守更严密了,但速度也更慢了。
而积极反抗的苦力们,搞得山岭上木石如雨打般落下。
有盾牌被砸碎,连人一块轰死。
有人持盾扛住了,身体一沉,试图死死顶住。
轰轰轰——
上方木石不停,接连而至,隔着盾牌将人震的吐血。
望着如打了鸡血般的苦力们,甄武瞠目结舌:“殿下,您给他们吃什么了?”
“没什么,画了个铁饭碗而已。”周彻道。
“铁饭碗?”甄武不解挠头。
“带着他们,坚守到天亮,可能做到?”周彻问。
甄武一咬牙,点头:“可以!”
“好!”周彻拍了拍他的肩膀,正色道:“天明之前,我会带大军杀回。”
“让这波不知天高地厚的贼,付出代价!”
甄武惊问:“哪有大军?”
周彻冷笑:“抢!”
抢?
大军也能抢?!
河船上,战讯传至。
“左校尉被杀。”
“进攻失利,邙山上那帮苦力投入战斗,以木石抗拒。”
“哦?”
听到这些事,郭镇岳颇为意外,但未曾失态,只是惊讶道:“盐厂初开,苦力也是刚招来的,竟能说服他们积极抵抗。”
“如先生所言,这个六皇子是有手段的。”
贾道捻着胡须,蹙眉道:“自古为人君,能得人心者最强。”
“郭公,若今夜灭他不得,将来河东,恐怕有被他踏破之患!”
郭镇岳目光猛地一缩:“先生此言,未免高看他太多!”
“传令,命两千弩营即刻靠岸,支援邙山。”
“一个时辰之内,破不得邙山,斩营将,由副将接替指挥。”
“再一个时辰,若邙山依旧不破,斩副将,由参军接替指挥!”
如此严苛的命令,惊得传令兵赶紧应答:“喏!”
郭镇岳远视邙山,轻声道:“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周彻,你的挣扎,毫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