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声突起后,便是旌旗招展。
关以西、山以东,大片人马聚集。
动静愈发大,且一直持续……
众人推断:周彻应该是要全面进攻?!
“传令!”
张伯玉起身,面色凝重:“命北岭、东山、中脉、南端各路统领,悉数向中央山道集结,准备阻击来敌!”
“喏!”
几个贼探整齐应下,往外飞奔而去。
张伯玉披挂,方走出山门,便有人来报:“李家三公子到了!”
“嗯?”
张伯玉微微愣神,低声道:“他倒是来的快……带路!”
“是!”
李氏三公子李望柏,其人天生气力雄壮,武略过人,负责统领李氏宗族部曲。
出入山林、吞并各家、扶持、兼并其他山贼或武力部曲,都属他的责任——简单来说,其人负责执掌李氏军事。
按照常理,无论是出于‘避有反贼之嫌’还是保存自家部曲的目的,他都应该缩在后头才是。
这么积极,反而不正常。
很快,两人会面。
李望柏随行百人,皆裹黑袍,十分低调,马背上挂着硬弩。
“三公子……”
“嘘!”
张伯玉刚想呼喊,黑袍中的人便做出噤声手势。
他走到张伯玉面前,沉声道:“张兄,我是来帮你忙的,还望莫要声张。”
还真是又当又立……张伯玉清楚对方为的是皇亲国戚的忠臣人设,会心一笑:“他们过不得箕山,何劳你亲自过来呢?”
“无他。”李望柏将声音压得更低:“我要做掉六皇子!”
张伯玉神情一凛。
轰轰轰——
此时,鼓声沛然,愈发雄壮,震的两边山壁都轰隆回响。
亦有贼军跑来:“统领,朝廷兵马列阵开始进攻了!”
“走!”
箕关西出,便是一条不算宽的山道。
道路两侧,不是拔天巨崖,而是重重叠叠的矮岭。
此刻,从各处赶来的贼军正由头领带着进入矮岭林木中。
而从箕关推出的朝廷大军,正结着紧密阵型,沿山道推进。
不同于以往朝廷军队开战前的喊话、劝降、招安,周彻显然不按套路出牌,上来就直接强攻!
李望柏看了张伯玉一眼,后者会意,走到山岭前方喊道:“六皇子,既要动刀兵,想来也不差言语交涉的功夫?”
朝廷军中,传出一道雄壮之声:“兵讨逆贼,还要交涉什么?”
张伯玉稍加沉思,道:“箕山险峻,非这数千人可过,殿下又何必徒然冒险,平添伤亡呢?”
“放屁!诛贼立功,乃我辈武人本分!”
甄武再次粗着嗓门回了一句,再将刀一挥:“兄弟们,给我上!”
哗啦——
进攻的朝廷大军从中裂开,化作两道长龙一般,往侧方山岭上来。
中间又有马队涌动,应是骑兵在准备出袭扫荡。
张伯玉皱眉:“这六皇子打仗怎有些草率?”
看来姐姐高估他了……李望柏心头冷笑,道:“怎么,张兄嫌他太弱,不愿出手么?”
张伯玉嗤笑摇头,将手一压:“放!”
嗖嗖——
山岭树林中,一阵箭雨如泼而出,密密麻麻的洒向逼来的朝廷步卒。
哗——
军阵一紧,一面面盾牌举起。
箭矢落下,发出噼啪之声。
多数折断,碎落一地;有些插在盾面牛皮上,极少穿落人群,打在铁甲上,擦出成片火星。
张伯玉微微点头:“悉数带甲,倒对得起精锐二字。”
说到这,他忍不住羡慕一叹气。
贼军胜在人多,但要论起装备,那跟朝廷的精锐部队天差地别。
不过,他并不认为周彻能凭借盾牌、铁甲便将偌大箕山啃下!
随着岭地渐高,阵型前方被压缩、彼此相连也不够严整。
如此,漏洞出现了。
贼军的箭矢也换成了石头!
砰砰砰——
在有高度优势情况下,飞石威力是要胜于弓箭的。
随着一块块拳头大小石头飞来,坚固的牛皮盾先是出现裂痕、裂痕扩散,接着嘭的一声碎开!
失去盾牌庇护后,走在最前方的步卒顷刻间飞石笼罩。
一声闷哼,脑浆泼洒在山石上。
“寻山势规避!”
负责督战左侧的胡八怒喝。
他领着十数亲随,藏身一块巨石后,取长弓在手,对身边人道:“等我数到三,全数探头开射。”
“箭射之后,立刻退回,不得延误!”
“是!”
亲随们也都取劲弩。
“一、”
胡八将箭搭上、弓拉满。
“二、”
他屏住了呼吸,看了一眼自己的部众,忽然喝道:
“三!”
吐出这字后,他迅速从巨石后转出,向岭上射去。
嗖嗖嗖——
十数箭连发,六七个中箭的贼兵滚落山来。
等到贼人反应过来,石头飞来时,他们又迅速退回。
等到石头稍歇,胡八又再次冒头射击。
如此往复,连杀贼人二三十。
贼军组织度远不如官兵,被连杀二三十人,一个百人屯便有些崩了,纷纷后撤。
“上!”
胡八大喝,撇弓换盾,带着人迅速冲向缺口。
张伯玉皱眉,正要点一曲人过去,却被李望柏拦住:“我过去。”
“你不是要寻六皇子么?”张伯玉问道。
李望柏不满冷哼,声音中满是失望:“这厮竟藏头不出,我也不能白来!”
他听姐姐说了周彻的事,此来专程为取周彻首级、好在姐夫面前立下大功!
谁知,周彻开战前不露脸。
开战后……更不知他中军在何处!
他带着那百人压了上去,同样以弓弩还击。
所部准头惊人——他们将身子放低,使箭矢从盾牌下方缺口进攻,中敌膝腿一带。
一时间,朝廷步卒伤者十数人。
“嘿!这伙贼里面也有能打的啊!”胡八眼睛微缩,急命人将伤兵拖下。
他左手提一面蒙了铁皮的重盾长牌,右手持一口刀,向对方迅速逼近。
砰砰砰——
他那口盾是特制的,又长又厚又硬,飞石落在上面像炒豆子似得被崩开。
砰!
忽然,盾面上传来一道穿透的闷响。
一支箭力道格外猛烈,撕开了铁皮。
但也仅止于此,随后折断,只将箭头沉没其中。
胡八微微皱眉。
久经沙场的他,还未曾有过这种陌生感。
对面,李望柏冷笑,冲一旁招了招手:“取铁矢来!”
“是!”
亲卫递上一根特制的箭。
此箭前端呈亮银色,顶部又一片钨黑。
弓被拉满,发出咯吱声。
黑袍下,杀气一震,箭矢离弦!
嗖——
只听空气呼啸,有刺耳之声。
下一刻,盾牌传来破裂之声,一道血迹浮现在盾面上!
张伯玉不禁赞道:“不愧是霍氏高足,三公子真乃神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