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公府外,卢晃等人不曾离去,而是在此等候。
见周彻仗剑而出,这才大松一口气。
卢晃没有多言,持礼参拜。
“卢公不必如此,快上车,先用些东西。”
“好!”
两人几人走上甄氏准备的宽阔马车,卢明取出准备好的茶点。
卢晃面带忧色的问道:“殿下回来了,监军的事打算如何处置?”
“原本我们是要冒一些险的,但梁兴给了我们一个惊喜。”周彻笑道。
“怎么说?”卢晃顾不上吃了,将糕点放在一旁。
“梁兴通敌,打算暗害我。”
“好!”卢晃一拍大腿,随后又连忙压住声音。
马车碌碌而去,垂铃叮当,遮掩了车内急促的低声。
“监军通敌,那殿下对他下手就合情合理了,可有证据在?”
“人证在我手里,藏在箕山。”周彻点头。
“极好!极好!”卢晃连连颔首:“我们可以先发制人,告他梁兴通敌,殿下便沾不上罪……不对!不对!”
周彻替他斟了一碗蜜茶:“我也考虑过这问题,正打算再请教请教卢公,要不要先行下手?”
“不能!”卢晃摇头,否掉了自己第一时间的说法:“梁兴通贼,这定然不是梁兴自己的意思,他背后还有其他人。”
“如果我们先下手,就得将人证呈交,梁兴也会被关进廷尉府。李清彦是五皇子的人,而且此人名声极大,便是在狱中做掉一个梁兴,他也能扛得下来。”
“到时候梁兴一死,他背后的人便查无可查了。”
“我们让他们先下手,等鱼上钩,便能将他背后的人拖下水!”
周彻笑着点头:“我之前便是这个想法,卢公之言使我更加坚定。皇甫龙庭被下狱,卢公可有应对之策?”
卢晃抿茶思索,缓了一挥方道:“他下狱是因为兵曹以军法追究其责任,如果能拿下兵曹尚书,一切都好办。”
——周明府邸——
“殿……下!”
“殿下!”
夜已至深,周明还在与几个心腹饮酒,一同等待着即将传回的好消息。
李一山跌跌撞撞入门,身上带伤,神情兢惧。
众人见此,都露出惊容,周明更是怒道:“你被谁伤成这样?!”
李一山是李翠萝的堂弟,谁不知道他是自己替自己卖命?
伤他,这是在打自己的脸!
“死了,全都死了……”李一山眼中流露出恐惧。
“你在说什么?”周明目光一沉:“不是让你去接管赌场么?发生了什么,说清楚!”
“我带人去了赌场,起初都很顺利,突然六皇子出现,他带着不少高手,堵住赌场大门……只有我逃了出来,其余兄弟全倒在了里头!”
李一山的描述使众人吃惊。
人们惊的不是周彻回来了,而是回来的周彻为何敢如此猖狂?
哪怕没有槛车入雒,也应该在兵曹人的监管之中才对?
还有,为何许宁楼、赵远图那没有半点消息传来?
周明眸光闪烁,脸色阴沉。
江撼龙问道:“殿下,要我带人去找回场子吗?”
周明依旧在沉思。
片刻后,他摇了摇头:“区区一个赌场,我还不放在眼里,先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安排人手,前往城门处打听消息。
未久,李清彦率先派人传讯来:周彻回,路斩李成,救出徐岩。
“城门守卫说,只见六皇子带人回来,他身上有赵远图的返京准许文书,是落夜后入的城。”
“赵远图和许宁楼呢?”
“暂时未见!”来人回禀:“守卫说六皇子回时匆忙,或许将二人甩在了身后。”
闻讯赶来的金虎眉头紧蹙:“按理来说,六皇子现在哪怕不算罪犯,也离之不远了,二人怎能让他单独行动?”
未等周明回答,司空府再度来讯:周彻登门,以刀刃挟持三公,带走卢晃!
周明目光猛缩:“王公那怎么说?”
传话之人行礼:“司空建议殿下先按兵不动,且看明日朝会如何。若是六皇子自知时日无多,从而行这狗急跳墙之举,让他人去做这马前卒便是。”
“我知道了。”周明会意。
来人躬身退去。
周明来到李一山面前,安慰道:“一山,你放心,我一定会替你报仇的。”
“多谢殿下!”李一山连忙道。
周明拍了拍他的肩膀:“生分了不是?”
“姐……姐夫……”
要是往日,周明让自己如此称呼,李一山定然兴奋的不行。
可今日不知怎么的,总觉得这两个字喊着特别拗口。
周明只当他激动的,当即大笑:“好了,下去养伤,把心放宽。”
“司空王公说的不错,老六这是临死反扑,离咽气不远了。”
“逞一时凶威,我看他明天朝会上,如何脱罪!”
直到天色初亮,曹正府前才有了动静。
“回来了!”
当看到自己两名遣出去的心腹时,曹正为之失态。
梁兴昏迷不醒,躺在担架上。
许宁楼倒是清醒,但也躺在担架上。
如此,他们哪跑得过周彻呢?
现在能赶回来,还得亏赵远图把他两不当人,捆上马背上就往雒京跑。
梁兴倒好,年轻人倒头睡得香,全程无知觉。
可怜许宁楼,一路担心自己被颠死!
“怎会这样!?”
曹正没法质问赵远图,后者是地方大员,是天子差去他的,此刻已入宫候着去了。
许宁楼忍着伤痛,将事情告诉曹正。
“你是说……他也拿出了一张降书!?”
“是的,学生质疑了,便被他惩戒,险些将命丢在那……”许宁楼眼中满是恨意。
“你放心,这个仇我一定给你报!”曹正面色冷了下来。
这时,下人过来:“大人,该准备朝会了。”
“递告假帖子入宫,就说兵曹有紧要事,审完了我便来!”
那人还未退,曹正又吩咐道:“去,将驻兵曹的公公请来,准备好文案!”
许宁楼知道他要做什么,便道:“梁兴身体很虚,一路颠簸,昏迷难醒。”
“不计代价,务必将他唤醒!”曹正神情严厉。
一名随从上前,低声提议:“可用振性激药,只是他如此虚弱,对他伤害巨大。”
“管不了那么多,立刻去办!”
“是!”
——卯初二刻
朝会未开时,赵远图便已先见到了天子。
事情甚大,赵远图必须提前将消息告知天子。
随后,天子留赵远图共用早饭。
赵远图受宠若惊:“臣万不敢!”
“不要这么客气,随便吃些东西罢了,搞不好还要折腾你呢。”天子似笑非笑。
赵远图不敢多问,连忙谢恩。
——卯正二刻,朝会
随着几通鼓声,百官陆续入殿,行礼叩首后,一道道目光落在周彻身上。
“老六,你为何临阵抗命,要你进时不进,以至于延误战机,使我军失利于大河以北?”
“河东失军之罪,你可认么!?”
老二周汉刚从沿河大营赶回,甲衣都解在皇宫门口的马背上。
他身上带伤,但煞气更重了,加上他那雄伟的身姿,给邻近几名大臣极大的压力。
其余不论,这位二皇子确实武威骇人。
天子拢起了袖子,冲着周彻一努嘴:“老六,你说。”
周彻先冲天子一躬身,再对周汉道:“因为你是个废物。”
满殿一愣,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看着周彻发呆。
周汉也不敢信,咬牙发问:“你说什么?!”
“我说你是个废物,是个只会打败仗嘴犟推锅的废物,听清了么?还要我再说么?”周彻声音更响了。
哗——
殿上群臣哗然。
朝堂相争是常见的,但大家都是体面人,如此直接的攻击那是极为少见的,更不要说嘴炮双方是皇子身份。
周汉这次听清了,目呲欲裂,像是只发怒的狮子。
要不是在御前,怕不是要冲上去生撕了周彻。
“你别不服气,我只是说实话罢了。”
“你我各领一部兵讨河东,你兵多我兵少,但所求都是讨平河东得胜罢了。”
“你怪我不策应你,可我要是策应你,你这个废物也未必能打赢;我不策应你,我一定能打赢。”
“既然如此,我干嘛要策应你?难道要和你这废物一样,把手上兵马陷进河东去么?”
“你!”周汉强忍吐血的冲动:“如果你从东面发兵,牵制河东逆贼,我一定能打赢!”
“别如果了,父皇给了你如果的机会,让你二次领兵跨河作战,你赢了吗?”周彻嗤笑:“我一次没如果,上去就打赢了。打了败仗还一堆屁事,反将锅往我头上推,你脸呢?”
“你……你!”周汉身躯摇晃,拳头震颤,忽然胸腔起伏,一口血喷了出来。
“二殿下!”
满堂惊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