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府——
赵仁面前,一名年轻男子阔步走来。
他身姿挺拔,剑眉星目,一身白袍,英姿勃发。
“赵佐见过叔父!”
“你我一家人,不必如此客气!”
赵仁大笑,起身热情把住侄儿的手:“刚出门去了?”
“是。”赵佐点头,面色不大好看:“我听到了一些风声。”
赵仁故作不知:“什么风声?”
“六皇子残害忠良……”
赵佐自幼便在家习武,内心纯良,对于世事接触甚少。
自己又一身本领无施展之处,内心嫉恶如仇的意念远胜普通人。
他面色还算平静,但语气无比愤慨,说到后来,眼中透露出丝丝杀意。
“梁监军一片赤胆,忠心为国,却惨遭杀害,着实令人悲愤!”
“叔父效力于五皇子,对此知道多少?”
赵仁叹了一口气:“阿佐你知道的还算少,这六皇子远比你所想还恶。”
“廷尉卿李公你知道么?那是桃李满天下的法儒大宗,他斩其弟子人头,掷首府前。”
“司空王宸你应听说过?出身太原王氏,累世贤良相家,让他登门踏户,颜面扫地。”
“二皇子在前线浴血奋战,亲自为所部断后,如今带伤还在镇守前线,却被他当庭羞辱……”
砰!
赵仁话说到这时,桌面一震。
赵佐掌下,已见裂痕。
“如此暴虐之辈,何不杀之?!”
见火候差不多了,赵仁立即道:“他是皇子,乃是天子子嗣,谁敢杀他?五皇子他们,也只是想先剪除其羽翼,譬如此番作恶的陈知兵和皇甫韵。奈何……”
“奈何什么?”赵佐催问。
“奈何天子庇护啊!”赵仁摇头,叹息道:“天子命河内太守赵远图务必看护二人安全,身边必有甲士环绕,哪是寻常人能杀的?”
“此二人押回后,可能定罪么?”
“难!”赵仁依旧摇头:“梁兴已被灭口,死无对证,而六皇子又狡诈多端。”
说到这,他斟了一口酒,长饮一叹:“舆潮汹汹,又能奈他何呢?这大恶之人,又有谁人能止呢?”
唰!
赵佐猛地起身,眼中散发出骇人的光。
他立在那,英武的脸上杀气盘亘,纵然赵仁知道他不会对付自己,也不敢与之对视。
当人强到一种地步,那种杀气真不是常人能承受的。
赵仁知道,他在犹豫,祖训的束缚和他的内心在冲突。
必须打破这个平衡……
他的目光转向一旁。
帘子掀开,一道婀娜身姿走了出来,轻轻挽住赵佐的胳膊:“佐哥哥~”
“清秋!”
看到意中人,赵佐脸上杀气渐渐隐去,露出惊喜之色:“你几时回来了?”
“我在外游学,听到你来了,便一路赶回,今早才到家,想着给你一个惊喜。”赵清秋掩唇一笑。
“太好了,我此来……”
赵佐想直接开口谈婚事,终究脸皮薄了些,便扯开话题:“你怎么会想着游学去了?如今又学些什么呢?”
赵清秋眼眸一转,道:“爹爹在五皇子府效劳,他府中有个才学极高的女先生,五皇子听说爹爹有个女儿,便召我去学些东西,也好过终日无所事事。”
“他这么好呢?”
“相当好呢!”赵清秋咯咯一笑:“他本人也才学绝佳,逢面便是传经探道,对我授经颇多。”
看着许久未见的青梅竹马,赵佐已经被她的笑容迷的神魂颠倒,只是点头不止。
“佐哥哥,你也留在雒京吧。”
“你在此建功立业,你有一身本领,博个青史留名不难。”
“我也学了一些东西,关起门来多少也能帮你做些事。”
听了这些话,赵佐愈发纠结。
赵清秋趁热打铁:“佐哥哥,你一身本领,难道真要一辈子老死乡里么?”
“清秋不是那些没见识的村姑,我想要嫁给敢做敢为的大英雄!”
赵佐豁然起身,目光一凌:“我去宰了他们,为进身之资!”
“好!”赵仁抚掌大笑,道:“事成殿下必会重用你,到时候安排你二人完婚。至于家中甲胄,一并送你做了嫁妆!”
赵家先祖传世,有一枪一甲。
赵佐祖父离世时,将枪交于其父,甲则落入赵仁手中。
于赵仁而言,那自是家中至宝。
赵佐抱拳:“谢叔父!”
“谢什么,傻小子!”赵仁哈哈大笑,搂住赵佐肩膀:“以后更是一家人!”
——太学——
许宁楼到了这里。
不过他伤势不轻,难以行走,是坐着推车来此的。
抵达后,才借助拐杖勉强行走,看上去凄楚无比。
“宁楼!”
“你怎么成了这样?!”
他直接来到鸿楼,待在这里的多是太学生中的翘楚,也是他昔日的同学。
许宁楼背靠兵曹,又早早出仕,大家都愿意搭上他这条线,将来好在官场混。
在众人搀扶下,许宁楼一脸愤慨的坐下:“外面的事,诸位师兄弟可曾听到?”
“自然!”
当中一人颔首,他是这一辈资格最高的学子,又被称为学首,名为张微。
“具体如何尚不知晓,想来宁楼你知道的更清楚?”
许宁楼痛恨道:“我这伤,就是拜他们所赐!”
“什么!?”
“你先前不是代表朝廷去军中么?”
“就是,持中枢旗牌,为朝廷使命,谁人敢抗?再大的将军,也需对你持礼以待才是!”
“无礼!无礼至极!”
不需张微带头,场中太学子们一听便气愤到了极点。
持中枢旗牌作为使命出行,对他们来说,那是自己所畅想的未来。
看那些武夫丘八单膝跪地,任由自己指点,那是何等威风?
可这样的威风,却换来如此下场,那是对理想的侮辱,是在否定他们的前路,是绝难容忍的!
“他们残害梁兴师兄是显而易见的,那陈知兵却不认罪,反而顶撞我,甚至意图唆使那帮武夫拔刀……”
听许宁楼说完,众人怒意更甚,唾沫星子满天飞。
等到声音稍定,学首张微方道:“外面舆潮汹汹,我们如何做能帮到最大的忙?”
许宁楼吃力起身,先向他拱手、再转向四方施礼:“愿诸位师兄弟出力,将此事扩散至整个太学,则宁楼感激不尽!”
太学有学子两万余人,这是全天下最大的读书聚集地,在读书人里,拥有无与伦比的号召力。
“为你、为正道,这忙我们帮定了!”
“不错,太学学子,不容外人欺凌!”
“为国除奸,我辈职责!”
“且先去张贴榜文,使学友们遍知。”
“学首可召集学子以此为议题,让这帮奸贼知道知道我们的厉害!”
众人纷纷答应,义振支声。
许宁楼又寻机与张微说:“张师兄,您可借此一役扬名。事后,太尉、司空二人所举,尤您择之!”
张微听了,目光大热,呼吸都为之一重!
太尉、司空,百官至高三公之二,出仕就能得到这个级别的人扶持,那前途还用得着愁么?
“师弟此言,做得数么?”
“是两位皇子给出的承诺。”
“请告知他们,就说张微一定尽力!”
“赵远图带奸逆回城之日,您需鼓动太学子去城门。”
“可!”
他们行动迅速,很快一张又一张榜文在太学内张贴开来。
学生们蜂拥而至,在榜文前议论纷纷。
就在这时,人群中挤出一名学子。
他身材偏高,却瘦的像芦杆,仿佛风一吹便会倒。
身穿麻布旧衣,早已洗的发白,上面仔细的穿着针线,以求尽量得体。
他抱着厚厚一摞书,似乎视力不行,走到榜单下眯着眼细细瞧着。
随后,他伸出手,将榜文撕拉一声扯的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