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伯伯莫要光顾着给本王戴高帽。”此时的大殿之上,李宽的眼睛正死死盯着那不知死活的薛延陀少主多祢:“本王原先想着先前亲自去了一趟西北,让人家见识到了咱大唐的勇武,总归大家能坐下来好好聊聊如何开太平盛世,但谁曾想,这还有个炸刺的!嘿……说来也怪本王心太善,做事没个定力,太过虎头蛇尾了些……”
随着李宽的这番掷地有声的话语落下,那薛延陀少主多祢脸上的血色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的苍白。
而除了他,其余的各国使节们,这会儿也变得噤若寒蝉。
“心太善”……“没定力”……“虎头蛇尾”……
这些话若是换作旁人来说,那顶多就算阴阳怪气。
可这话如果是大唐的楚王殿下来说……那可就大不一样了。
楚王殿下说自己“心太善”,那便是说自己当初在西北对敌人下手还不够重。
楚王殿下说自己“做事没定力,太过虎头蛇尾”那便是指在金山之战结束后,他应该留下继续对敌人赶尽杀绝,而不是选择跟李二陛下妥协,父子二人带领大军班师回朝。
“楚王殿下,要不回头老夫也陪您去一趟西域?”尉迟恭身为李二陛下最器重的武将,其实很多时候他都自觉避嫌——不会与皇子们走的太近。但今日这种情形,却又不同,人家薛延陀的少主都点名让自己表演空手夺兵刃了,自己都还没得及说话,楚王殿下便已经起身开始为自己主持公道了——这种行为是什么?这就是知己啊!
虽然尉迟恭不想伤李二陛下的心来着,可他也得实话实说:从前李二陛下还是秦王时,若是碰上此种局面,他恐怕也不会直接选择跟人当场翻脸。所以啊……虽然楚王殿下这人做事经常不带脑子,可他们这些武夫,还是觉得楚王殿下对胃口!毕竟这位大爷……有事儿他是真上,半点都不带含糊的。
比如眼下,楚带王的眼神已经瞟向了站殿守卫的腰间,嗯……如今这帮家伙似乎学乖了,不带锤子改带短棍了?
“敬德……怎么你也……”李二陛下此刻的心情再度从美妙变得糟心——自己三番五次的挖儿子墙角,结果一次没成功,如今倒好……这小子还没怎么出手呢,自己便生出了“墙要塌”的危机感,这可如何是好……
“陛下……臣觉得……”程咬金看热闹不嫌事大,此时他也准备凑一下热闹。
但他的发言,却被身旁的李道宗用一记不动声色的肘击给打断了。
开玩笑……你老程要是凑了这个热闹,那楚王殿下可真就烈火烹油了……
“尉迟伯伯!”——楚王殿下这会儿早就忘了柴绍先前的警告,善于整活的他,面对尉迟恭如此表态,当然得有所回应:“本王持弓,您持矛,别说西域了,就算是天尽头,又有何不可?!”
好家伙……
楚王殿下还是忘不了持矛的旧梗,但他此言一出,原本一直笑嘻嘻看孙儿热闹的太上皇李渊,突然就不嘻嘻了……
唉……宽儿这孩子……有时候是真冒昧……
“你别跑嗷!本王这就让人给你找一杆长矛,接着你只管朝本王进攻就是!”楚王殿下整完活儿,便主动开始给骑虎难下的多祢钉起了棺材板:“欲骨设不是你叔叔么?那正好,你待会儿还能切身感受一下,他当初是怎么彻底交代在本王手里的,多棒啊……”
“楚王殿下……”禄东赞原本只是想看看大唐面对挑衅,是否能够拿出合适的手段与态度来应对,可他没想到……大唐拿出的是楚王殿下,而楚王殿下则是拿出了长矛……
好吧……有这么个狗东西在……再多的试探也只能是无功而返。
既如此,禄东赞也不打算让多祢做出无畏的牺牲了:“老夫可否代薛延陀少主向您赔罪?还请您宽容大量饶恕他。”
“可以啊!”楚王殿下见禄东赞开口为多祢求情,当即便宽宏大量的答应了下来:“但是本王有一事不明。”
“殿下请讲。”禄东赞闻言先是一愣,随后便摆出一副恭敬态度。
“事情要遭……”彼时大殿另一头,李绩低声对身边的李靖道:“楚王殿下这是又要捅娄子啊……”
“你倒是了解楚王殿下……”李靖闻言默默看了一眼李绩,随后便没再说话。
“……”莫名其妙被呛声的李绩……这会儿自觉地自己好似找错了帮手……不……几个意思?当初不是你李靖带人控制了老夫等人的亲卫么?怎的如今楚王殿下眼看有难,你却反倒不在意了?
世界是个巨大的回旋镖
满腹委屈的李绩尚且不知,此时的李靖大将军心中才叫一个诧异呢——好家伙……你李绩如今还真就成了楚王殿下的“好良臣”了?!
可老夫又不是没看出楚王殿下要作妖,用得着你来提醒?
大殿之上,众人心思各异。
楚王殿下却笑容依旧:“禄东赞啊……本王很好奇,这多祢……该不会是你流落在外的私生子吧?”
轰!
楚王殿下就是楚王殿下,他那神奇的脑回路和拉满了攻击性的言论顿时就让在场所有人陷入了震惊之中。
李二陛下这会儿几乎是忍了又忍,才最终没有将手伸向腰间的束带:“宽儿……怎可胡言乱语!”
“爹,我没有哇!”楚王殿下闻言顿时便委屈地指着已经破大防,面色转为铁青的禄东赞道:“他如果不是那薛延陀少主的亲爹,何必在这种时候跑出来替其赔罪?这不合常理啊!”
“楚王殿下!”吐谷浑的大长老约苏哈见事情越闹越大,顿时便忍不住出声劝解道:“您这又是何必呢……今日如此盛况……您该宽宏大量些才是……”
“嘿……”李宽闻言顿时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来:“盛况?”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内容也很简单,但整个大殿却突然就陷入了一片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