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那你说现在咋整?”眼下楚王压根就不知道自家老爹又开始在心中哀叹天策府要塌,所以他说话时眼神里还透露着一股清澈的愚蠢:“要不……马周上表的这份奏疏……你回头给他批了?”
“那马周可是宰辅之才,朕让他去做一个小小的县令。你觉得合适么?!”李二陛下发现眼前这倒霉儿子真的是有些不识好歹。
“这有啥不合适的,年轻人就是需要历练的呀!不过爹,你先等等啊……”楚王殿下自然是不会怀疑老爹识人的眼光,可他有一点搞不明白:“既然你认为这马周是宰辅之才,那你为啥把他给我啊?!
讲道理,这人不是应该给我大哥吗?!
我一个亲王,身边要那么多宰辅之才干什么?”楚王殿下这人不贪心,他身边有王玄策外加窦叔儿替他出谋划策,就已经很够用了。
“爹这不是觉得没能为楚王殿下广纳贤才出一份力,心中感到些许愧疚么?”李二陛下闻言对自家好大儿冷冷一笑:“不过楚王殿下,您还真是事事都想着你的太子大哥啊……”
“爹……我怎么觉得你现在奇奇怪怪的?”楚王殿下就是再迟钝,这会儿也意识到父亲的情绪有些不对劲了:“我是哪里做得不好,刺激到你了么?”
“你说呢?”李二陛下闻言没好气地瞪了儿子一眼,他真的不明白,自己都暗示得那么明显了,这小兔崽子怎么就非不开窍一样:“行了,这马周你得想办法留下,朕还需要靠他来约束你这竖子的言行呢!”
“爹,我觉得我最近的言行挺端正的……”楚王殿下一听这话,顿时就不乐意了:“你不要总是用老眼光看人好不好……”
“哼……”李二陛下发现有些人真的是,如今连最后的优点——那份珍贵的自知之明也给丢失了:“你个小兔崽子,你也好意思跟爹说这话?爹问你,今日你跟独孤彦云的小闺女儿是怎么回事?!”
“爹,英雄救美而已……”楚王殿下就知道,白天的事儿压根就瞒不住老爹,但他也没想到消息传播的速度居然这么快:“而且我也没拿杨豫之怎么着啊……他是自己违反了大唐律……”
“长广方才已经进宫向你皇祖父求过情了。你皇祖父也是烦了她,所以派人传话给朕,说如果你小子要是没什么意见,那就尽快将人从京兆府的大牢里给放出来。”李二陛下说完这些,随后便面色平静地等待儿子的反应。
“可如果我有意见……”楚王殿下试探性地看向自己老爹。
“那就按照大唐律,让他挨板子。”李二陛下在这件事情上压根就不为难:“当然了,回头你皇祖父那边……你得自己去解释,毕竟爹……在你皇祖父面前,说话肯定是没你好使……”
“爹你都这样说了……那就冲皇祖父……我也只能‘宽宏大度’一回了啊……”楚王殿下也没想到长广公主居然可以这么不要脸,自己都如此高抬贵手了,她居然还将事情捅到皇祖父面前:“不过爹,您儿子的面子……怎么着也是要照顾到的呀……”
不然将来本王还怎么在长安混?嗯……回头得让怀仁还有处默他们好好准备一下家伙什了。
“朕看是你那么多的意中人需要照顾到吧?”李二陛下如今看着相貌比自己年轻那会儿还要英俊的好大儿,他的心中既有一份为人父的自豪,又觉得有些好笑:“虞家,魏家,萧家,独孤家,冯家……外带还有那武家……
宽儿啊,爹才发现,你小子比爹当年……还要少年风流啊……”
“爹……有这么多么?”楚王殿下此时已然是汗流浃背了:“不过……嗯……冯家……还有武家……”
“你还想跟爹装傻?”李二陛下眼瞅着儿子不老实,当即调侃道:“冯盎在回岭南的途中就开始向朕上表奏疏,说要将小女儿嫁于你,至于武家……前些天窦师纶进宫专门向朕说明了此事——这可是你皇祖母当初定下的亲事,谁敢反对?
宽儿,说起来你大哥如今也才刚开始准备迎娶太子妃,爹跟你母后为了太子妃的人选已经头疼了好一阵,可你倒好,在这件事情上,倒是一点儿都舍不得让朕跟你母后操心啊……”李二陛下说到最后,忍不住哈哈大笑道:“不错,你小子在这方面,确实是远远胜过你大哥了……”
“爹,我谢谢你嗷……”楚王殿下闻言没好气道:“明明咱爷俩一开始讨论的是马周,怎么莫名其妙就牵扯到楚王妃上面去了……”
“所以你小子到底准不准备放过杨豫之?”——英明神武如李二陛下,如何会看不出儿子此时这番话语里的避重就轻?
“唉……”自知躲不过去的楚王殿下,闻言挠了挠头:“那……爹你下旨将人给放了,我回头再带上怀仁他们几个去套麻袋好了……这……这不过分吧?”
“放了?”李二陛下闻言突然冷冷一笑:“宽儿,那朕那未过门的儿媳今日所受的委屈,就白受了?!”
很显然,李二陛下心中压抑多年的怨气,因为眼前这件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突然爆发了。
“……”楚王殿下发现最近的昏君老爹让他感到有些陌生:“爹……您这突如其来的转变……着实是让儿子有些受宠若惊啊……”
“朕不是冲你!”李二陛下闻言当即表明了自己的立场:“那杨豫之本就不像话,仗着父母的宠爱成天惹是生非,如今居然——”
“唉!唉!”楚王殿下觉得自己在这个时候必须站出来打算一下了:“爹,您是在骂我呢……还是在骂十几年前的你自己?”
“……”太极殿上,李二陛下和儿子两两相对,父子之间的沉默在这一刻震耳欲聋。
“咳咳……”良久,李二陛下才在几声咳嗽声过后,缓缓开口道:“朕当年,可没干过杨豫之那样下作的勾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