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八年五月初,山青花燃的初夏时节,楚王殿下带着自己的一群好兄弟,以及一帮忠心家臣,兵出长安,前往河北道平叛。
“宽哥儿,你厉害啊……”长安城外的官道上,剿匪大军如一字长蛇连绵数里,其中旌旗迎风飘扬,上面绣着一只脚踩祥云的麒麟,那麒麟头顶头顶上方则是一个遒劲有力的“楚”字。
“厉害吧?”楚王殿下听着身边李怀仁的夸赞,不由得意洋洋道:“这麒麟是我娘亲听了我的请求,命内务府连夜赶制的,而那个‘楚’字,则是我虞师亲笔写下!哼哼哼……什么叫气派?这个就叫气派!”
“宽哥儿啊……”侯云虽然不想在这种时候站出来破坏气氛,但他实在是受不了对方的嚣张:“皇后娘娘拿鸡毛掸子把你一路抽到了太极殿,被正在同陛下议事的几位大臣看见的事情,你是一个字都不提啊……”
“你为何非要在意那些细节?”楚王殿下发现侯云这小子着实欠揍:“本王警告你啊,不要逼本王在最高兴的时候揍你!想当初……本王一人一马出长安,那时身边最初不过数十来骑,哪有今天这般气壮山河的景象啊……”
“宽哥儿……我不是很想接你的话茬唉……”侯云一听楚王殿下说起这个,当即撇了撇嘴道:“三千人的队伍,除了一千玄甲军,两百窦氏部曲以外,剩下的一千八百人,全是我们这些好兄弟家中的家将部曲,说实话……我爹给我这一百来号人之时,那脸上的神情啊——我第一次觉得我这个独子可能也没那么受宠……”
“你小子懂个屁!”李怀仁见侯云说这话,当即打马来到对方身边,开始揭露真相:“侯君集大将军这不是刚回长安不久么?他很快又要去西北了,所以不同于我们其他人的父亲,他是真的迫切需要这些部曲来保卫他的安全。但就这,他还是把大部分人都给了你,你还想咋的?”
“听见没?”楚王殿下等李怀仁把话说完后,当即便照着侯云的后脑勺来了一巴掌:“你爹够疼你小子了!不像我爹,我今早还差点被他揍了一顿呢!”
“那能怪陛下吗?!”袁天罡作为楚王殿下的家臣,他其实一点都不想冒犯家主的威严的,可是今天不一样:“您非得尝试把兕子小公主偷偷带出宫,这不是上赶着找揍么这不是……”
“那我有什么办法?兕子非得要亲自送我……”楚王殿下闻言有些委屈道:“我哪晓得……张楠的眼神那么好……”
“殿下……您说这话是认真的么?”袁天罡的怨气越来越大,因为今早是他负责去宫门外等候楚王,然后作为护卫陪同楚王殿下一同出长安。
所以……袁天罡是眼睁睁地看着楚王殿下把妹妹抱在怀里,然后给小公主披了件小被子,就“蹬蹬蹬”往外跑。
而他后边儿,是一大群黑着脸的大内高手。
哦,洪三也在其中。只是这位脸上的神情那叫一个……阴晴不定——洪三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出手阻拦,毕竟楚王殿下和兕子小殿下这会儿……显然是乐在其中了。
楚王殿下抱着妹妹一路跑一路放声大笑,而他怀中兕子小公主也很开心,小姑娘那双明亮的大眼睛里盛满了欢快的情绪。
那唯一不开心的……
嗯……总之袁天罡袁道长在见到这一幕后,他顿时便愣在了原地。
不是吧祖宗……轮到我罡子来接您……您就玩这么大?!
而同样愣住的,还有先前恰好巡逻至此,然后出于客套,上前与袁天罡说了几句话的常何。
但常何当时仅仅只是愣了一小会儿,接着他将目光看向了袁天罡,以及他身后的那两匹马身上。
好哇!
袁天罡你个贼子!你居然敢伙同楚王殿下劫走小公主?!
于是常何抽出刀来,二话不说,便带人将袁天罡给摁在地上了……
好了,回忆结束。
“罡子……”楚王殿下想到这货被常何当场逮捕的窘状,不由觉得有些好笑:“其实……你是可以还手的呀……”
“还什么手?!”袁天罡闻言没好气道:“人家常何也是职责所在,况且臣是无辜的呀!不还手还能等事后洗清嫌疑,这还了手……殿下,那贫道从此以后,就真得浪迹天涯了!”
“哈哈哈哈……”袁天罡此言一出,周围的楚王家臣以及楚王的好友们,顿时发出一阵震天的笑声。
“唉……说起来……也是心酸……”笑声过后,楚王殿下想起妹妹趴在父亲怀中跟自己依依惜别,对自己说“兕子乖乖等二哥回来”的场景,他的心中不禁涌起一阵不舍之情:“本王去了河北道,留小兕子一个人在宫中,本王心里可真不是滋味啊……”
“不是……”楚王殿下此刻的有感而发,听在程处默几个好兄弟耳中,那叫一个难受:“宽哥儿,我们知道你跟兕子小殿下兄妹情深,但你也不至于自欺欺人成这样吧……”
“况且……今日赶来城门送别的,几位皇子自不用说,光公主都十来位了,所以宽哥儿,你眼里真不该只有兕子小殿下啊……”牛勇虽然向来寡言少语,但他说话总是能一针见血。
“还有呢,”张镇玄此时骑着楚王殿下送给他的汗血宝马,优哉游哉地来到楚王殿下身边,开始放出必杀技:“家主,那送别您的人群之中,可藏着六位红粉佳人,而且她们的站位也挺有意思——都能见到彼此,但又恰巧隔着一小段距离。”
“张道长眼光毒辣啊!”柴令武方才因为位置不好的缘故,所以并没有加入到这场对话中来,但此时他却抓住了机会,开始狠狠给自家表弟上强度:“宽哥儿,你先前不是说你已经将人通通拿下了么?可眼下这情况……怎么总感觉事情并不像你说的那样顺利呢?嗯……反正在我看来,你目前还处于‘任重而道远’的阶段呀……”
“慌什么?”楚王殿下作为李家新一代的“情圣”,虽还未能尽得皇祖父真传,但心态却是好得很:“感情这种事,不管是干柴烈火还是温水煮蛙,总是各有各的因缘际会,不用急也急不来。
况且眼下咱们该着手的,也不该是这些儿女情长——太上山的匪患,由来已久,但朝廷为何要等到他们杀了官差才肯派兵清剿?
往日里,被他们打劫的大唐百姓就只能任其鱼肉?而且他们为什么一定要去做土匪呢?是被谁逼得走投无路?还是说本身就恶贯满盈?
这些都得等咱们去了太行山,自己寻一个答案。”楚王殿下说到这里时,四周已经没人说话,每个人脸上都开始露出思索的神色。
王玄策骑在马上,看着楚王殿下挺拔的背影,不由露出一抹微笑。
从前家主白马出长安,那是少年意气。
今朝家主率众向太行,已现王者风范。
他王玄策此生能遇见楚王殿下,该是别无所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