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
苏誉觉得陈县令的状态有点奇怪,便派李二郎去查看一番。
县衙大门紧闭,李二郎本想翻墙进去看看。
却看到陈县令派了人,要召集城内大户捐款赈灾。
除此之外,陈县令没再出来。
反而是他的师爷坐着轿子从里面出来。
李二郎想了想,决定先回去告诉苏誉这个消息。
“要召集城中大户捐款赈灾?”
苏誉心想,这个陈县令的表现确实有些奇怪。
他和顾长乐没来之前,怎么就准备赈灾的事情。
等到他和顾长乐来了,亲自找他谈话,他才开始着手做这些。
又或者是,他在本县的赈灾工作,受到了什么阻滞,需要些帮助才能进行下去?
但县令乃是一地父母官,照理来说本县都是他最大。
应当不会有太多人能妨碍到他才是。
而且如果他真的需要帮忙,明明有好的机会能向他们求助,方才又怎么不说呢?
苏誉虽然是个驸马爷没有实权,但他有皇帝令牌在身,更有不少皇帝赐下随行的侍卫。
顾长乐一个东南异姓公主,家中握着多少兵力都不用说了。
这小小一个静安县,应当对他们两夫妻来说没什么难度才对。
越想越觉得奇怪。
苏誉想了想,问:“在哪里召集当地的大户?”
李二郎报了一个地名。
正好离他们下榻的客栈不远。
苏誉问顾长乐:“要不要过去看看?”
自然是换身衣裳,微服过去看。
顾长乐有些懒懒地靠在刚铺好的榻上,说:“我便不过去了。”
“夫君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届时回来告诉我便是。”
苏誉见状,赶紧说:“行,你先休息,我去看看便回。”
换了一身轻便的衣裳,看起来跟当地普通有钱人家一样。
苏誉这才带着李二郎和元宝出门。
一群人来到聚集的地方,门口守着的人见到他面生,还有些奇怪。
“敢问是哪家的公子?”
李二郎粗声粗气地回:“哪家的公子,轮得到你们问?”
“赶紧让开,别挡着我家公子的路!”
城里的大户人家基本都是沾亲带故的,他们这些下人自然惹不起随便一家。
见为首的苏誉打扮富贵,身后还有两个小厮,怎么看都不是普通人,便也不敢再多问,直接放人进去。
苏誉也不想太引人耳目,便找了一个角落安静待着。
在王师爷来之前,苏誉已经待了有一阵了。
在场的人都在熟稔地聊着天,明显相互之间都是认识的。
“听闻陈县令又召集我等要捐粮赈灾?”
“可不是么?上回不是已经同他说清楚了,我看他还是没死心。”
“他家的女儿要与主簿大人家里订亲的事情,估计是没成,不然怎么能与我们的心思完全不一样?”
“等会主簿大人过来,我们得私下问问他才是,别让那个姓陈的坏了我们好事。”
说话间,王师爷便带着两个箱子走了进来。
一番说话后,打开了他带来的箱子。
在场众人定眼一看,便箱子里装着的,是血淋淋的两个人头。
这两个人头他们都不陌生。
正是静安县主簿和县丞大人的。
两人还保持着死前的状态,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副惊恐和错愕的样子。
见到这两个人头,屋内的人顿时都炸开了锅。
“这是怎么回事!”
“流民进城杀了县衙的官员,为什么我们此前都没有得到消息!”
“对啊!既然流民杀了主簿和县丞大人,那杀人的人呢?陈县令在何处?莫非他也死了?”
在场的人出乎意料地没有被吓到,反而开始质问起来。
有些和主簿家里关系近的,还大着胆子凑上去仔细辨认了一下。
发现真的是主簿和县丞二人。
王师爷咬牙道:“杀人的流民已经窜入了城内。”
“若是再不去救济其他的灾民,只要城内的流民接应打开城门,他们必定会冲进城中抢掠!”
“外面镇子都被流民占领,咱们就算想向附近的兵营求助,恐怕消息也送不出去。”
“所以诸位还是尽量施以援手,免得不好的情况发生。”
王师爷一口咬定,这两人就是流民所杀。
而且不止流民杀人,还混进了城里。
这些人若是再只想着自己的利益,想要发灾难财,到时候恐怕会惹来更大的灾祸。
本以为他说得已经够清楚了。
却不想,在人群中,走出一个年纪稍大,眼睛微微眯起的老人。
“王师爷说的话,不无道理。”
这人是除了县衙主簿外这群大户人家的代表李叔公,他说话是颇有威信的。
听他认同自己的话,王师爷心下一松。
这是要成了?
但前一句说完,李员外又接着说道:“可主簿和县丞大人也不能白死。”
“师爷也知道,主簿与我们在座的不少人,都有些亲戚关系在。”
“不如县衙发个通告出去。”
“若是那些参与谋害主簿大人和县丞大人的流民能自愿出来认罪,那我们便捐粮赈灾。”
“若是没人出来,那外面的灾民被饿死,也怪不得我们。”
“毕竟伤害县衙公职人员,这些犯的都是抄家掉脑袋的大罪!”
“总不能让我们以德报怨,连罪人都不管便直接去救济这群穷凶极恶的灾民!”
一番话说得义正言辞,在场的人听后都纷纷点头附和。
“李叔公说得对!”
“要我们捐粮赈灾可以,但得把杀害主簿大人和县丞大人的凶手抓出来!”
“不然休想我等会捐粮赈灾!”
“若是县尊大人办不到,那此事便交给我们去做,只希望你们衙门别插手,让我们这些做亲戚的亲自给枉死之人讨回公道!”
在场的人基本都是一条心的。
李叔公一发话,他们便也觉出了不对,开始反驳王师爷。
王师爷觉得事情发展明明是好的,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
他有些悲愤地说道:“若不是县尊大人苦苦支撑,流民早已经冲进城,说不定你们在座的一部分人都已经被抢掠了一轮。”
“如今你们居然还要置身事外!”
“什么苦苦支撑?若是陈县令守不住城门,那便干脆换我们的人来!”
李叔公冷笑一声:“王师爷你倒是奇怪。”
“你们县衙死了人,你和陈县令不着急找凶手,以保证城中居民安全,反而第一时间来要我们捐粮赈灾。”
“莫非此事你们早有预谋?”
这话一出,屋内的人多少眼神都不对了。
王师爷顿了一下,明显被说中了心事。
但此时他不能怂。
一怂,把事情爆出去,那先死的便是他和自己姐夫一家。
见到在场的人压根不提赈灾一事,只想着自己的利益,王师爷再也忍不住。
他目眦欲裂,恨恨地说:“天下竟有你们这般自私自利之人。”
“灾祸就在眼前,居然只顾着怀疑一直费心费力保护你们的人。”
“好!你们怀疑县尊大人和我是吧?”
“今日我便以死证清白,看看能不能以此换点粮食,保住本县百姓的财产性命!”
说完,居然作势要往旁边的柱子撞过去,而且看起来速度不慢。
“王师爷且慢!”
屋内响起惊呼。
王师爷是朝廷命官的人。
他可以死,但不能当着他们的面死。
离得近的赶紧要过去拉人,但却没来得及。
那根柱子眼看就在眼前,王师爷自己也做好了要头破血流的准备。
结果突然肩膀传来一阵大力的拉扯,他被人用一股蛮力死死地摁住,停下了动作。
王师爷脑袋一片空白,愣愣地想要回过头来看看是谁救了自己。
有这身手拉人的,自然是李二郎。
随后,人群后的苏誉走了出来,走到王师爷面前。
他眼里带了一点赞赏,说道:“王师爷勇气可嘉,但我说不定能帮上你的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