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杆一抖,枪尖绽如梨花。
正面突刺而来的长枪被苏角尽数荡开。
刚想撤枪格挡两侧,两杆长戟就从苏角身侧探出,为他挡住了左右两侧的攻击。
苏角畅快大笑:“好袍泽!”
时年十七岁的苏角力劲尚未达到巅峰。
以当下力劲,苏角完全没有独对数十名敌军的把握,只想以守为主。
但当身后有了袍泽,侧翼有了防护,苏角战意陡升。
右臂发力,梨花罩向身前楚军,面前楚军很难看清枪尖的具体位置。
踏前一步,左手前移用力控住枪杆,梨花收束成为枪尖,洞穿了一名楚军的咽喉。
旋即苏角毫不犹豫的抽身后退,再次转攻为守。
攻守变换间,苏角的杀敌效率明显低于寻常。
但趁着苏角争取的时间和拉扯出的空间,已有二十多名秦军顺着云梯爬上城墙,在苏角身后构筑出了两个以什为单位的简易阵型!
不远处,正在苦苦支撑的汪博见状高呼:“苏兄,合兵!”
苏角朗声而笑:“正合我意!”
汪博向左,苏角向右,两名将领各为锋锐引兵转向。
分明是在楚军的城墙之上,秦军原本应该处于弱势兵力。
但在汪博和苏角的配合下,却硬生生在局部战场打出了对楚军的左右包夹!
“杀!”
再次持枪洞穿一名楚军的咽喉后,汪博的面容出现在了苏角面前。
见夹在中间的楚军被杀穿,苏角当即大喝:“列阵,向外推进!”
城墙之上被杀出一片属于秦军的空间,城下亲兵岂能看不见?
云梯一架贴着一架的勾上城墙,越来越多的秦军顺着云梯被输送至城墙之上!
“以精兵为先登?!”项朗双眼瞪大:“秦将安敢欺本将!”
以精锐先登确实很容易打出效果,但只要守军将领防备得当就会造成攻方精锐丧尽的惨重代价。
而嬴成蟜派出的可不只是精锐,更是亲兵!
这种操作简直是不把项朗当人看!
可项朗却悲哀的发现,即便嬴成蟜违背军略的踩脸输出,项朗也无可奈何!
看着越来越多冲上城墙的秦军亲兵,项朗连声断喝:“令!城下兵马速上城墙!”
“令!北、西、东三城各抽掉五百守军即刻增援南城!”
“令,南城兵马收缩防线,死守登城马道!”
面对如潮水般涌上城墙的秦军,项朗果断熄灭了毕其功于一役,直接反推秦军下城的想法。
而是选择放弃大半南城城墙,甚至放弃了城门楼,将南城兵力完全收拢至登城马道,只求秦军无法顺着登城马道进入城内,进而开启项城城门。
虽然项燕带走了大半项氏子弟,但而今的项城之内依旧有两千余县兵,万余家仆、家兵,更有六千余从小就打熬筋骨、演练武艺的项氏族人。
只要项朗能拖到这些援军抵达,自然可以完成反冲!
可嬴成蟜会给项朗这个机会吗?
看着从其他三面城墙增援而来的楚军,嬴成蟜当即下令:“令!”
“姜明向北城进发,即刻先登!”
“萧途所部向西城进发,驻于城外一百二十丈!”
姜明所部迅速转进北城。
一路狂奔至北城外,根本来不及休息一下,姜明便高声大喝:“先登勇士,冲城!”
怒吼间,千名先登扛起云梯便向北城墙发起冲锋。
远远看到聚集在北城外的火把,项朗意识到,自己被牵制了!
可即便明白了又如何?
放弃北城吗?
不可能!
他只能下令:“令!北城兵马停止增援,退守北城!”
“西城兵马协助增援北城!”
项朗扯着嗓子高呼:“将士们,援军即将抵达,坚持住!”
“想想你们的亲眷,想想你们的族人,他们都在城内等着你们的捷报呢!”
“难道我们要眼睁睁的看着秦军闯进我们的家,杀害我们的亲眷吗!”
“只要坚持到援军抵达,我部即可下城休息!”
“我项氏子弟定会将敌军赶出项城!”
“此战若胜,所有守城县兵皆赏地二十亩,钱五千!”
“战死者,倍之!”
常备守城兵力太少是项朗无法改变的客观问题。
项朗只能开出自己权限内最重的赏赐,用重赏换勇夫!
果不其然,听见项朗的呼喝,守城将士尽数振奋大吼:“死战!”
呼喝间,县兵们战意汹涌,虽然战阵依旧摇摇欲坠、缓缓后退,却终究守住了登城马道!
然而在项朗跟着大军一起退守南城的登城马道之际,嬴成蟜却已率亲兵转进西城。
看着仅有数百名县兵驻守的城墙,嬴成蟜沉声下令:“先登!”
遥望千名秦军先登扛着云梯冲向城墙,西城守军惊声高呼:“秦军来袭!”
“守城!快搬器械!”
“快去向将军求援!”
“擂鼓!点火啊!”
西城守军想要去上禀项朗,但他们根本杀不穿已经占领了大半南城城墙的秦军!
他们在高呼,可数百人的呼声如何穿透数千人的呐喊传入项朗耳中?
他们只能点起火焰,眼巴巴的看着项朗的方向,希望项朗能回头看一眼自己,看一眼身后的火光。
可就算项朗看到了又如何?
他还有兵马可供调派吗?
云梯已经勾住了西城的城头,八夫却推开先登勇士,第一个攀住云梯。
“杀!”
身后无援军,县兵只能怒吼着壮胆,对八夫刺出了手中长枪。
八夫左手抓住云梯,右手猿臂舒展,一把捞住了枪杆。
虎目上抬,八夫咧嘴一笑:“下来吧你!”
县兵目露惊恐,慌忙用全力收枪。
借着县兵收枪的力量,八夫完全撒开云梯,左右手交替握着枪杆向上猛冲半丈。
估算着距离差不多了,八夫这才松开枪杆,右脚在云梯上踏步前冲。
“咚!”
一记头槌,八夫坚硬的铜制头盔直接撞向县兵的胸膛。
硬顶着县兵跃上城墙,八夫双手握住县兵的脑袋,两手一错便扭断了县兵的脖颈!
县兵百将见状怒目圆瞪,焦声厉喝:“速杀秦狗!”
喝令间,百将当先持枪冲向八夫。
然而他刚迈出几步,就听到一声怒斥:“彼其娘之!尔安敢辱我大秦!”
县兵百将迅速转身,便见一名身穿秦军黑底红纹将军铠的将领竟已跃上了女墙。
百将双眼瞪的溜圆:“秦军将领?”
寻常攻城皆以炮灰兵攻城,连正军都不舍得拿出来用,结果你们却让将领先登?
你们秦军要不要这么疯啊!
百将顿感不妙,抽身就要后撤。
然而站在女墙上的嬴成蟜却已一跃而下,手中长戟劈砸而落!
“铛!”
刺耳的金铁交鸣声炸响。
锋利的戟援破开头盔,洞穿了百将的头顶!
“百将!”
“为将军报仇!”
眼见自家百将被嬴成蟜斩杀,守城楚军像是疯了一样嘶吼,持枪向嬴成蟜发起冲锋。
余光见十余柄长枪突刺而来,嬴成蟜双腿一软,落地就是一个驴打滚。
所有长枪尽数落空,嬴成蟜依旧没有起身。
跨步蹲地,戟杆从嬴成蟜胯下探出,斜向上的刺入一名县兵的心口。
旋即嬴成蟜毫不犹豫的双手倒拽戟杆,收戟回胯,戟尾反戳向身后另一名县兵的裆部。
“啊!!!”
身后县兵下意识的扔掉枪,双腿并拢,双手捂裆,发出令闻者心酸听者落泪的悲鸣。
八夫畅快大笑:“家主万胜!”
捡起楚军掉落的长枪,八夫阔步跑到嬴成蟜身后,以手中长枪为嬴成蟜荡开了身前威胁。
嬴成蟜这才站起身来,嘶声怒吼:“大秦长安君在此!”
“秦军袍泽,随本将冲锋!杀敌!”
惊闻嬴成蟜的怒吼,彭越不敢置信的看向西城,就见卦夫也已经扛着大纛爬上了西城。
彭越整个人都不好了:“主帅也先登了?”
“主帅还把大纛都搬上城墙了?!”
彭越很想问问嬴成蟜,你丫疯了吧!
苏角大笑:“这才是我家主帅!”
“有主帅冲阵,西城必夺。”
“将士们,主帅正在冲城,我等该当如何?”
万余亲兵齐齐怒吼:“死战!!!”
苏角正声大喝:“我军兵力更多,绝不能让主帅先得破门之功!”
看着冲城的嬴成蟜,听着苏角欲要与主帅较量的话语,彭程心里只有一个感受。
这大秦,来对了!
彭程畅快大笑,紧紧跟在苏角身后冲锋怒吼:“破门之功,必属我彭程!”
彭越连连摇头。
疯子,就是一群疯子!
怪不得西锋都尉刚来征兵,大哥就响应了呢。
合着这是疯子要回家啊!
在无法供大军展开的城墙战场,一支精兵能带来的收益是不可估量的。
萧途所部填充军阵腰腹两侧,并以弓箭漫射支援,嬴成蟜亲率百名家兵为锋锐,面对仅只数百名楚军戍守的西城可谓势如破竹。
时不足一刻,嬴成蟜已经打穿楚军,冲出登城马道。
一戟砸开刺向自己的铜铍,再借反弹之力调整戟尖朝向点刺而出。
又斩杀一名楚军后,嬴成蟜大喝:“萧途所部守城门洞。”
“憨夫夺门!”
憨夫、莽夫当即率二十名家兵向着城门狂奔而去。
扔掉兵刃,双手托住铜包木的沉重门闩,二十名家兵双臂肌肉贲张,齐齐嘶吼:“开!”
门闩抬起,离开卡槽,最终重重落在地上。
历经三刻钟的突袭血战,项城城门。
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