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的声音满富磁性,又显深邃。
萧宁转过头,正是那于世珍,于神医。
“我真没有想到啊,当年那个看似纨绔的家伙,竟然是个学医的天才。”
他目光凛凛,意味深长。
“甚至,他竟然还有一身如此的武学。”
对方都这么说了,萧宁自知,在于世珍面前,怕是演不下去了。
刚刚那把戏都没有骗过他,加之他如今的语气还如此笃定。
想来,他的心中,已有定论了。
“见过师父。当年在昌南王府之事,弟子不得不如此为之,还望师傅莫怪。”
“无妨,无妨!”
于世珍摆了摆手,神情看不出喜怒哀乐。
“只是不知道,您是怎么看出破绽的?”
萧宁疑惑。
“清挽对你思之入骨,见到那假萧宁时,她的心乱了,但老夫没有。”
“老夫也活了大半辈子了,各种事情见过不少。只是,你这般事还是第一次见。”
“其实,见清挽时不时茶饭不思的样子,老夫一开始是打算揭穿你的。只是,当我看到不惜一切,宁可找人来易容假装成你,都不愿意暴露之时。”
“心中就知道,你的这件事情,不到万不得已之下,是绝对不能让挽儿知道的了。”
于世珍这老家伙,心思还是通透的。
在确认了这月先生就是萧宁后,他已经将自己脑海之中对于萧宁的刻板印象一一抹除。
又带着已有信息,重新分析了一下萧宁后。
得出了一个定论。
自己这个徒弟,武学、医术天赋异禀,还懂得隐忍,小小年纪时就心思深沉。
关键是,背负了如此之多的骂名,竟然还能沉得住气。
当初,自己三个月都没有看穿他的伪装!
上述种种,都说明了一个问题:
这小子,定非池中之物啊。
一个这样的人,行这等事,肯定是有理由的啊!
“只是,老夫还是想不通,你有如此武学在身,在琼州民意如瀚海。”
“如果不出我的所料,你应该也有一部分自己的势力和支持者才对。”
“朝局如此,你又不是没有自保之力。这等情况下,你又何须去假意和离,用这等方式去保护清挽呢?”
“这对清挽,是一种何等的伤害啊。”
萧宁见于世珍这副通透的样子,便不再隐瞒。
“徒儿也不想这般啊。只是,不得不为之。此举,是因为那天机山……”
一番解释过后。
于世珍不由得一惊!
“天机山的论断,可是不曾出过错的。其入洛陵,劫难在其!”
“其不入京,劫难在你?这么说,你这和我们医者医道之上的最高境界,以命医命,异曲同工啊!”
“此等境界,实乃高绝。请陛下,受老夫一拜!”
于世珍在想清楚了一切后,自然就没有了向卫清挽揭露一切的想法。
尽管不清楚原因,但他看出了萧宁的无奈。
只是,他没有想到,这背后的原因,竟然如此的曲折。
于世珍深深躬身,对着萧宁行了个很是标准的作礼。
这一刻,对于眼前的这个,算不上徒弟的徒弟,于世珍是真心钦佩的。
然而。
就在二人谈话间。
“以命医命的最高医道境界?不知二位,在聊些什么?”
卫清挽再次折返了回来,开口问道。
???
!!!
二人闻言,顿时一惊。
“啊,就是在交流一些,医理和医格上的东西。”
于世珍尽管内心慌乱,面色依旧从容不迫,稳如老狗。
卫清挽闻言,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
卫清挽说话时,二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聚集在了她的脸上。
通过卫清挽的表情分析,她应该没有听到其他的,至少还没有对今夜之事再起疑心!
还好,还好。
“于神医,挽儿还有些事情想要跟神医商讨。待到神医与月先生交谈完毕,还望可以前来寻我。”
“好!好!好!”
于世珍松了口气。
好险!
于世珍弄清楚了一切,在又回答了萧宁一个问题,跟萧宁又闲谈了两句,就跟卫清挽离开了。
萧宁看着二人的身影,只觉得脑海之中,有关于这琼州乱局的谜团,愈发的清晰了。
果然。
此次于世珍出现在这琼州城,同样不是巧合。
他同样是收到了一封信,信里称琼州不日将爆发瘟疫。
他这才赶来的。
如此一看,琼州的确是有某个神秘人,明知道贺鲁要做什么,却任由对方做。
自己则是在背后,帮忙弥补。
会是谁呢?
另外一边。
毫无疑问,卫清挽找于世珍,是要跟其对一下最后的答案。
月先生的事情,是自己想多了。
于世珍已经弄清楚了事情原委,自然不会再多说什么。
“是啊,没有想到,这次我们二人都看走了眼。那月先生跟当今陛下,实在就是两个毫不相关之人啊。”
于世珍给出了一个结论。
“是啊。”
卫清挽点了点头。
如今,于神医跟自己的想法是相同的,看来,这件事情的确是自己想多了。
自己自从离开洛陵后,还是太过于敏感了啊!
所以,在听到轻歌那丫头的那句月先生就是姐夫时,才会多想。
事实上,正如轻歌本人所说,那丫头一开始应该就是单纯的想要撮合自己和月下回!
冰蝶想来,应该亦是如此。
但是,自己却误解了。
至于脉象,尽管天底下两个人有相同怪异的脉象,会有些巧合。
但大千世界无所不有,也不是没可能啊!
当时,自己还想不通如果月下回是夫君,为什么会有这等精湛的武学……
现在,就解释的通了啊。
他们根本就不是同一人啊……
这!
从始至终,都是自己一个人多心了?!
卫清挽的心中,不由得有些失望。
但好在,没有跟这月先生,有过多的牵扯。
而且,刚刚看夫君的样子,好像过得还不错,暂时也没有什么危险。
这样的话,自己倒是也可以放心了。
卫清挽!
卫清挽!
打起精神来。
夫君现在还在最危险的京城!
既然确定了夫君的安危,也确定了这个一次又一次救自己性命的人,跟夫君并无关系。
自己就应该调整心态,继续做自己的事情,为夫君的后路做准备,尽可能的在夫君日后遇到危险时,可以帮上他!
同时,跟这月下回保持距离!
卫清挽在心中警醒着自己。
只是。
不知道为何,卫清挽总觉得,这件事情还有些奇怪,共有其二。
其一,自己刚刚前去寻找于世珍时,在远处分明听到了,这二人似乎在说什么洛陵城、天机山之类的话,还有什么劫难来的。
在自己过去后,他们好像有些刻意的避着自己,不说这个话题一般。
不过,既然提到了天机山,想来他们说的,应该是有关于神医榜的事情吧。
卫清挽脑补了一下。
毕竟,这神川大陆,无论是何等人物,对于这天机山的榜单,总是有一种莫名的情愫和重视。
其二则是,刚刚于世珍再次提到夫君,这个大尧新皇时,口气好像比以往尊敬了些……
在以往,他都是一副不屑的语气。
这次,确实恭恭敬敬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哎,算了,不想了!
卫清挽,你就是因为想得多,才会闹出这么一场闹剧啊!
另外一边。
危机落幕,萧宁正在对那卫轻歌,吩咐着事情。
经过了今夜这件事,那卫轻歌对萧宁的态度,可谓是惊天大变。
比之前不知道恭顺了多少倍。
“轻歌啊,最近琼州城那可是一点都不太平。没有事情的话,你暂时就不要回天机山了。”
“卫府的高手还是少了点,加上挽儿平日里,也没有什么人可以谈心。”
“可以的话,你接下来就留在府上,保护你姐的同时,也多陪她散散心。”
卫轻歌闻言,仰着头在嘴里囤满气,整个人的脸庞如同一个大气球一般。
她一边搞怪,一边皱着眉,抱怨道:
“哎呀,姐夫啊,我又何尝不想留下来啊。只是,我在天机山的学业还没有出师,是不能离开天机山太久的。”
“姐夫你不是天机山之人,不懂这天机山上的事情。我给你介绍一下,这天机山的具体情形吧。”
“天机山在整个神川大陆之上,都是独立的存在。”
“天机山独占一海三岛,犹如一个独立的王国,海产物资如此丰富,土地又富饶,可神川大陆之上没有一国敢侵犯天机山,打他的主意。”
“就从这件事情,你应该也能看出,这天机山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啊。”
卫轻歌觉得,姐夫对这天机山肯定不了解,侃侃而谈。
“更何况,天机山的门规森严,你们这些外人,根本就不了解啊。”
“就拿你说的暂时不回去这件事来说,此次我来琼州,师尊只允许我来此一个月,若是我一个月不回,会有大惩罚的。”
“我知道,您想说托假啥的,这根本不可能。姐夫别看您又是皇帝,还是啥大尧盗帅,可是,这些在天机山根本就没用。”
“他们可是谁的面子都不给,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所以,根本行不通啊!”
卫轻歌讲述着有关于天机山的事实。
在她看来,尽管姐夫很厉害。
但提到天机山,她可真就无知的像一个乡巴佬了!
至于姐夫的身份,嗯,在这俗世已经很是惊世骇俗了,想必走到哪都能有一席之地。
可在天机山,管你什么身份,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
这些老家伙们才不管这些。
“算了,既然如此,你这么不放心,明日你找机会,再来客栈寻我吧。”
萧宁见卫轻歌对着天机山的看法已成了思维定式,便没有再过多解释,回道。
琼州城。
回客栈的马车之上。
“嗖~~~”
只听一道风声呼啸而过。
下一秒,正在拉车的老马,只觉得身上担子一重。
要不是因为不会说话,老马怕是已经骂上了。
妈的,怎么天天这样?我一个马,怎么还总让我干两个马的活?
你们礼貌么?
马车之上。
“哎呦,今夜大尧盗帅,真是好风采啊。以月下回之名,盗走琼州瘟病!真的好帅呢!”
“嗯?不是?你这是什么眼神?你,别别别,你,你不要过来啊!”
“好好好,我堂堂大尧盗盟二帅,冒死来给你帮忙,你竟然还打我?我堂堂浪里小白龙,人中一枝花,能受这气?”
“你不跟我道谢也就算了,还打人,你对的我起么?啊!!!!我改了!我改了!!!我不说了!!!啊!!!”
千面禽兽快要憋死了……
他都要被打死了,可是还不敢大声喊……
“让你打狗还得看主人……”
“人家,人家不是想把你演的惟妙惟肖么。”
“啪!”
“我让你惟妙惟肖!”
“呜呜呜,终究是错付了,终究是我一个人扛下了所有……”
千面禽兽脸上青一块肿一块的小声嘟囔。
“闭嘴!”
片刻后。
“哦……对了,你想查的事情,我倒是碰巧查到了一点,你要不要听。”
“说!”
“那你求求我?”
千面禽兽又露出了一个贱贱的表情。
“嗯?”
萧宁死亡目光威胁。
“啊!好好好!近日的琼州边境,确实出现了大军调动的迹象。这次的大军里,出现了很多当年追随琼北王的旧部之后。”
“而且,已经拿到了确切证据。集结了大军的,是当今的琼北王,刘温良!”
千面禽兽道。
“那下燕那边,可有什么异动?”
“有。”
千面禽兽点头。
“不出意外的话,这刘温良应该可以确定了,就是个内奸。因此,这次琼州边境的屯兵,是下燕和琼北王旧部的联军!”
“刘温良从小就是人中龙凤,中了数次科举却不得仕途。其如今,已经要到了灯灭油尽的年纪。”
“如此才学之人,一生要想有所建树却最终碌碌无为。最后的时间,想要做点大事,倒也说得过去。”
“嗯。”
萧宁闻言点了点头,目光闪烁。
“琼北王,刘温良。”
翌日。
黄昏。
趁着即将到来的夜色,卫轻歌身轻如燕,一番飞檐走壁,来到了衙门客栈。
却听客栈内,上次就觉得有些熟悉的声音,再次传来。
嗯?
这个声音,到底是谁啊?
为何会如此熟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