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温良知道,眼前的萧宁心计不容小觑!
但他没有想到,他不但能通过这点蛛丝马迹就看破自己安排,竟然还能帮自己一把。
甚至,在都不清楚,自己是打算如何应对下燕叛军的情况下,就选择了无条件相信自己。
不愧是自己看好的人物啊!
“好!好!如此,甚好啊!老夫在这,先替将士们谢过陛下信任!”
刘温良顿时一喜!
太好了,戍边营会放那下燕军入境!
如此一来,就不会让戍边营白白牺牲了!
与此同时。
琼州边境。
那下燕和琼北王旧部的联军,已经越过了琼州的边境线,朝着琼州开拔。
他们特意绕过了戍边营巡查疏漏的位置,一切,都进行的无比顺利!
“不愧是琼北王安排的行军路线啊,竟然还真绕过了守备!甚好!甚好啊!”
那下燕的将领啧啧赞叹了两句。
只是,寒月之下,他的目光看向了身旁,那琼北王旧部的将领,脸色微寒,略显阴冷,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刘府内。
今日的酒宴,安排在了刘府三层的赏月台之上。
站在临高的位置,萧宁朝着下燕和琼州交界的方向眺望着。
“只是,我有一点不解,你这么演戏,那下燕军就看不透么?难道,琼北王就不担心,万一那下燕军看透了你的计谋,将计就计?”
“继而提前对联军中,你祖上的旧部出手?下燕军精锐尽出,我看过你旧部和下燕军的数量对比。”
“都不足二十比一,一旦他们出手,你们断然不是对手,众军怕是只有死路一条。”
萧宁提出了自己的疑虑,这也是他唯一担忧的。
只是,之前尽管有此等疑虑,但他还是选择了相信这刘温良的战术。
毕竟。
退一万步讲,就算下燕军真的看破了刘温良的计划,此次行动失败,还有另外一路人马,会关心琼州的局势。
倒也无需太过于担忧。
萧宁语落,风声起。
似乎,是这风声,将萧宁的话语,吹到了城外,印证了某些事情。
说话间。
那琼州边境。
跨越了边境线的下燕军,在那领头将领的带领下,快速的朝着琼州开拔。
“三!”
“二!”
一边走,那将领一边用那下燕的方言,数起了数字。
他满面的寒光,在凄冷的月光下,显得有些狰狞。
正在行军的下燕军士听讯,纷纷竖起了耳朵,悄然将手放在了腰间的弯刀柄上!
“一!”
“动手!”
一声令下!
下燕军全军齐动!
一众下燕军顿时动作了起来,刀砍乱麻。
瞬间对着身旁,那琼北王的旧部们出手了!
那领头之人,更是一刀切下了那琼北王旧部领军之人的头颅,将其狠狠举起,继而一阵大笑:
“哈哈哈哈,愚蠢的大尧人,你们以为,你们的诡计我们会看不出来?”
“你们以为,你们假意合作,实则是想里应外合,杀我们一个措手不及,我们会不知道?大错特错!”
“自从你们说什么,等那琼州城瘟疫爆发一周,等琼州变成死城时再出手,我们就已经有所防备了。”
“你们不就是打算,用障眼法迷惑我们,让琼州城的人感染最容易治疗的瘟疫,作秀给我们看。”
“之后,待到我们行军来到琼州时,琼州军力已经恢复,你们再里应外合,对我们包饺子么?愚蠢!”
“如此低级的谋略,还想骗过我们?”
“你们怕是不知道吧,我们要的就是这样一个局面!为了引我们上钩,就算你们感染了最容易治疗的瘟疫,甚至提前准备好治疗。”
“城内依旧会乱上三两日吧!我们要的,就是这三两日的机会!”
“哈哈哈哈,现在,你们乖乖地,去死吧!我们下燕的轻骑到达琼州,仅需两日!那,正是你们琼州城最疲软的时候!”
那下燕将领大喊着,仿佛已经将胜利,握在了手中!
就目前的情形来看,是的!
因为,一切,都在他们的计划之中。
他们从来就没有打算相信,一生未反的刘温良,在最后时刻会造反!
他们要的,无非就是这个,琼州城混乱的这三两日的机会,打一个快攻!
速战速决!
一众琼北王旧部纷纷倒地,血染大地。
下燕参军自然是知情者,在将这群大尧军士屠戮殆尽后,他仍有些疑惑的问道:
“将军,末将还有一事不明!那琼州城如今是真的满城瘟疫了,探子们来报也没有任何异常。”
“如果,刘温良是真的打算跟我们合作。我们这样,擅自杀了他的兵马,不会造成误会么?”
那下燕将领名为托托,闻言后,只是轻轻一笑:
“知道,你为什么只能做一个参军么?因为,你会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你要记住,机会只有握在自己手中,才能称作是机会!”
“事实上,我也不知道,那琼北王是否是真心地跟我们合作。但是,这些都不重要。”
“因为,从一开始,他就是我们的棋子。无论他是否打算跟我们合作,我都打算在今夜杀死他的军士!”
“只有这样,他们才没有算计我们的可能,我们的性命,才不会交到别人手中。只有这样,我们才能以一切全部掌握在自己手里。”
“我们要的是胜利,至于那刘温良是否造反,重要么?”
托托说着,拿着那弯刀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这是下燕国的习俗,类似于鼓励。
“好了,今晚,有了这些两脚羊,让兄弟们开开荤!”
“之后,我们将马不停蹄,直取琼州!”
“打完这一仗,有了琼州,我们国家那数以万计,生存在苦难中的子民,就有了生存之本!”
“有了如此宽广的疆土,我们再也不用担心时时可能爆发的山火!今生今世,能有此等建功立业,为国马革裹尸的机会,是我等的荣幸!”
那妥妥说着,举起了一本羊皮书卷!
“这上面,记载了你们每个人的名字!等到战争胜利,无论大家生死与否,你们都将是我下燕国的功臣”
“此战过后,我等注定,名垂千古!”
“直取琼州!名垂千古!”
“直取琼州!名垂千古!”
“直取琼州!名垂千古!”
一众杀红眼的下燕军士,举着那闪着寒光的弯刀,声声震耳!
他们猩红的眼睛里,是那无尽的战意和渴望!
他们深信!
此战过后,身后的同胞、妻儿,就能过上再也无需担惊受怕,年年可有有余粮的日子。
为此为国,一切值得!
沉重的脚步,踏过大尧军士的躯体!
这是他们,最后的晚宴。
……
刘府。
花元觉不管怎么说,也是个主将。
萧宁的担心,他也能了解。
正所谓,兵不厌诈。
待到萧宁的这个问题提出,二人的目光,不由得落在了那刘温良的身上。
刘温良点了点头。
“是啊,你担心的,有道理。”
“正如你所说,此次负责下燕战事的,是如今下燕国的名将托托,此前,他参与的所有战争,鲜有败绩。”
“他手下的兵马,是下燕国最精锐的军队。而托托本人,更是个不择不扣的名将。”
“只不过,无论那托托手下的精锐,再怎么能打。无论这次,他们出动了多少兵马!”
刘温良缓缓踱步,来到了这堂前的正中。
那里,挂着一幅大大的地图。
刘温良盯着地图,浑浊的眼眸里,射出了一抹江光。
“这一战,他们都注定到不了琼州城了!毕竟,这从琼州边境到城内,最快也需要两日的时间啊!”
???
花元觉听后,只觉得大受震撼。
这战争都还没打,不知道这刘温良的自信,从何而来啊!
“为何?”
他纳闷的问了一句。
萧宁则是,干脆继续当一个倾听者。
毕竟,今夜,注定了刘温良才是这场大戏的主角。
“原因很简单!因为,从一开始,我就是站在那托托会将计就计的角度,去考虑问题的!”
“从一开始,我就没想过托托这等级别的将领会中计!甚至,我还必须让他将将计就计!”
“人只会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东西,若不让那托托看穿我的计谋,下燕又怎么会出动国本,背水一战呢?”
“如今我所做的一切,都只为了一点,那就是让托托以为,他已经胜利在握,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中。”
“继而,下燕国举国尽出,不留余力!”
“而你们见过的那些,我祖上旧部的子孙们!”
“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有打算着,要活着回来!他们也注定,回不来了!”
???
这下。
哪怕是萧宁,都开始觉得有些惊讶了。
刘温良顿了顿,继续道:
“下燕军有个习惯,也不知是为了震慑敌军,还是因为下燕国本就粮草匮乏。总之,他们一直有着吃战俘、吃敌军尸首的习惯。”
“所以,那些将士们,从一开始,就是下燕人口中的两脚羊。他们,从一开始就是自愿前去,他们早就交代好了后事!”
终于。
这话一出,那花元觉破防了。
不得不说,这一波棋,下的实在是有点狠!
“所以,你一开始就已经舍弃了他们的性命?”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们此次若能胜利,将会换来琼州边境永久的太平!”
“下燕此战举国尽出,若败,从今以后,这神川大陆的地图上,就再也不会见到下燕国的踪迹!”
“兴许,这些对我们死去的将士来说有点残忍。但你们能说,这一切不值得么?”
“行一时为人诟病之事,建千古之功业,造福万世之子民。此当大丈夫之举!”
“我认为,这一切值得!我相信,他们作词抉择,是因为他们同样认为,这一切,值得!”
刘温良目视着琼州的方向。
不出意外的话,如今,那些将士们已经先一步,去见先祖们了吧!
“可是,我还是不理解,牺牲他们,怎么就能确保,这下燕国的精锐兵败呢?”
花元觉已经彻底变成了好奇宝宝。
这天花板级别的高端局,根本不是他能想象的。
“呵呵,有件事情陛下知道,就是于世珍是我请来的。但是,陛下可能不知道,我跟那于世珍,其实是故交!”
“我们在许久之前,就已经相识了!”
“因为此次战事,我琼州城闹得满城风雨,百姓们身染瘟疫。这等瘟疫蔓延的滋味,又怎么能不让那下燕国人感受一下呢?”
“事实上,几年前,于世珍在琼州调制出了一等,人死亡后才开始发病传播的瘟疫。这一切,跟琼州城的一种独有瘟疫有些关系。”
“没错,就是卫清挽姑娘之前染上的那等瘟疫,这等瘟疫,就是于世珍所调制瘟疫的变体”
“事实上,从上战场的那一刻起,我大尧将士的身上,就已经携带了瘟疫。只是,瘟疫不死不发不传播罢了。”
“可是,一旦他们成为了那所谓的两脚羊,一切,可想而知!”
都说,医者仁心。
以药伤人,绝非医者所谓。
可是,这于世珍看起来,似乎一点都不讲究这些啊。
看不出来,这厮竟然还有如此一面。
想到那于世珍之前,自己跟其学医时,其在昌南王府畏首畏尾的样子,萧宁不由得有些意外。
刘温良似乎看出了那萧宁的想法,淡淡一笑:
“于神医是个医者不假,是神医也不假。但是,他是我大尧神医,这个称号的最前面前,是大尧!他,是我大尧国人!”
萧宁点头。
是啊!
这个立场,他也不是不能理解。
站在医者的角度,于世珍行此事,不妥。
可若站在家国的角度,他是个英雄!
只是。
那日在卫府见到这厮时,他对这一切可真就是只字未提啊。
就好像对于这城中的瘟疫,对于这一切都毫不了解。
自己就是个局外人一般。
哪怕自己问过他,为什么来琼州,他都糊弄了事。
医者守其言!
还真不是一句空话啊!
花元觉在一旁,听着这二人的对话,只觉得整个人的世界观都跟着崩塌了。
这?
他们可是在用将士们的性命做饵,又以尸骨做兵刃啊。
不得不说,真是高手过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