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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的!这个小混蛋!那天,我就算是捡了只野兔子,都比救了你强……连你老子的命都不顾了,你白眼狼……”
劝说那樊兵武无果,此刻的老樊头,只觉得心中又气又怕。
回到帐篷内,当哈列手中磨得反光的尖刀,抵在其脖颈之上时。
那老樊头的额头之上,一滴滴冷汗肉眼可见的流了下来。
“别别别!咱们有啥话好好说,好好说啊!你们让我干什么,我不也都做了么?但是,那小混蛋不听我的啊!”
“你放心!你放心!我一定会继续去劝他的!你放心!”
盯着那家伙手中的尖刀,老樊头只觉得背后冷气直冒。
哈烈打量着眼前这没有半点骨气的老头,神情愈发的鄙夷。
哎。
也怪不得这樊兵武都懒得理会这家伙。
就二人的品性,还真就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啊。
“啪啪啪~~~”
哈烈愈发的不想见到这老樊头。
从军之人嘛,最看不惯的就是这般软骨头,没有一点血性在身上。
他拿着手中的刀刃,轻轻拍在那老家伙的脸上。
“听着!今晚黄昏,咱们就要出发!你还有不到两个时辰的时间,你自己想办法,去说服那家伙。”
“只要今晚,那樊兵武还不乖乖地跟我们走!我保证,这把刀会见红!滚吧!”
说着。
哈烈很是不耐烦的,一脚将那老樊头踹出了营帐。
此时。
在哈烈眼中。
这老樊头已经跟一条狗无异,根本就配不上自己哪怕一分一毫的尊重了。
甚至。
他心中已然下定了决心。
就算这老东西最终真的听话了,做到了。
自己也不会让他好过。
身为军中的汉子,他最看不惯的,就是这般人。
那老樊头一个踉跄,被踹出了营帐。
他左右张望了一番。
此时,这营地四周皆有军士严密把守,根本没有逃跑的机会。
想要活下来,就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让那小混蛋乖乖听话!
“妈的,反正他这条命是老子给的!他现在救老子一条命,说得过去吧!”
“反正,就是让他乖乖配合而已!天大地大,能比他老子的命大么?”
“不管了!这次,就算咱俩里面真得死一个,那也你去死吧!小王八蛋,一点情义都不讲,你死去吧你!”
老樊头念叨着,又一次来到了樊兵武所在的营帐处。
“小王八蛋!你就老老实实的,听人家的话不就得了!你说你,到底想干什么啊?就算你不把我当老子,我也救过你的命!”
“现在,你报恩的时候到了!你总不能,真就眼睁睁的看着老子白死吧!”
透过营帐,隐隐看着帐内的人影,老樊头又是一番大呼小叫。
只是。
这一次,帐内之人根本就没有任何反应。
“嗯?小王八蛋,你别在这里跟我装模作样!说话!”
“小王八蛋?小王八蛋?!樊兵武?!你听见没有?!”
依旧无人答应。
这?
老樊头终于是意识到了不对劲,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左右看了看,见没人盯着自己。
他转身绕到了帐篷另外一边,悄悄摸摸的溜了进去。
哈烈这边。
其和另外一个军中将军,正坐在营帐内,如同看笑话般,打量着那老樊头的动向。
“这?哈将军!咱们要不要拦住那老东西?他进去不会把那樊兵武放了吧!”
“呵呵!不用!这个老东西我是看明白了,没有半分血性的。现在,就算给他机会,他都不敢逃的。至于救人,那就更不现实了!”
“想来,他现在唯一想做的,无非也就是用那樊兵武的命,换自己的命吧。”
哈烈毫不在意的放声大笑着。
“要不要打个赌?我敢打赌,若是真有生的机会,这老东西肯定会自己活下来。”
“哈哈哈,这个我可不敢跟哈将军赌。这老东西,一看就是软骨头……”
“是啊,软骨头!只是,我是绝对不会让他活下来的。这样吧,一会,我给你看个戏。”
“看戏的事另说,只是,哈将军,现在那老东西都进了樊兵武的营帐!咱们不管他,那老东西万一进去,给那樊兵武几件衣服,咱们不就……”
“呵呵,万将军啊,你想多了。我问你,咱们折磨那樊兵武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让他配合咱们么?”
“现在,那老东西进去,真给那樊兵武点恩惠,说不定樊兵武会被感动到也说不定呢!到时候,老东西再提提旧情,这事说不定还真就有戏了。”
哈烈打量着那边老樊头的动向,目光玩味。
老樊头屏住呼吸,钻进了营帐。
这进来之后的第一时间,他就觉得全身上下,一股冷气扑面而来。
原本还以为,营帐内多多少少,要比外面暖和些。
可谁知。
这樊兵武所在的营帐,要比那下着雪的外面,还要冷上几分。
而樊兵武呢。
此时的他全身上下,竟然没有一件御寒的衣物。
自己进来,他也没有丝毫的反应。
这一刻。
老樊头猛地就想到了当年!
自己第一次遇到这小王八蛋,救下这小王八蛋的场景。
“小王八蛋?”
他走过去,拍了拍对方的脸。
冷冰冰的,依旧没有任何的反应。
这会的樊兵武全身上下,都已然感受不到任何温度。
跟那冰块,简直没有半点区别……
“小王八蛋?”
老樊头顿时慌了!
说实话。
除了当年救下樊兵武之外,这么大年纪了,他还真没有见过死人。
这樊兵武,不会是被冻死了吧!
他下意识的脱下了自己的外衣,盖在了樊兵武的身上。
直到这会,他才终于是细细的打量了一番,此刻樊兵武的情形。
两根小拇指,一根中指都已经彻底碎掉了,也不知道是被什么夹的……
全身上下,伤痕累累……
很难想象,他这几天究竟受了什么折磨。
也不知怎的。
这一瞬间,老樊头就只觉得鼻子一酸,眼圈一瞬间已然红了。
“混蛋!混蛋!这群人,是真想要人命么?我说,小王八蛋,你到底怎么想的啊?你就老老实实听话,不行么?”
“你看你遭的这罪!”
老樊头说着,眼中浑浊的泪水,悄然落下……
“呼~~~”
伴随着又是一阵冷风吹入。
那樊兵武猛地动了一下。
“小王八蛋!你没死?你别吓我!你别吓我啊!”
老樊头顿时慌了。
他连连又脱掉了一件衣衫……
依旧不行!
难不成,这么大的人了,还得跟以前那样救你?
老樊头手中动作着。
脑海之中,有些记忆开始涌现。
还记得,饥荒那年,自己经常捡到野兔、野鹿……
只是。
每一次捡到,他也总能在周围,看到穆家军的人。
还记得,自己去穆家军找这小王八蛋要钱!
他虽然没给,但自己见过,他把钱给了他手下的副将。
最终。
那钱从副将的手上,还是落在了自己手上。
还记得,自己在赌场受了欺负。
第二天。
那人再来的时候,已经是鼻青脸肿,对自己也客气了不少。
这么多年了。
很多事,其实自己心中,也是有数的啊。
“小王八蛋,你到底是怎么落到这般地步的?你的那般威风去哪了?”
“不是说你们打了胜仗了么?这好好地凯旋,怎么就落到了别人手中了?”
“那穆起章不是战无不胜么?他明明什么都能算到,怎么就?”
说到这。
老樊头的心中,猛地回忆起了一件事。
当年,樊兵武在学堂上学,被嘲笑时的那件事。
“穆起章!穆起章!但愿这一次,你真的什么都不知情!”
老樊头恶狠狠地说着,眼圈通红……
他又一次看了看这樊兵武身上的伤痕。
很难想象,这个小王八蛋到底是在坚持什么啊?
宁可遭这种罪,依旧不愿意妥协……
想来,是事关大尧,事关穆家军的大事吧。
自己是个老混账不假,但也知道,穆家军始终都是在做好事的啊。
这小混蛋宁死,都不愿意配合,想来,这等事一旦做了,就是背叛天下的大事吧。
我是个混账不假,但也是个大尧人啊……
等等等等!
思维发散间。
那老樊头猛地惊醒。
接着,他狠狠地给自己来了一巴掌。
“等等!等等!老樊头你想什么呢?你就是个烂赌鬼!这什么国家兴亡,大尧朝政,跟你有什么关系?”
“这小王八蛋连你的生死都不顾了,一点情面都不讲!你理会他干什么?”
“你只要活下去,就可以了啊!其他的,其他的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就是个小人物,只管活命不就行了?”
老樊头在心中狠狠地劝慰着自己。
只是。
下一秒……
一个年幼的身影,再次闯入了脑海!
那是送他去学堂的路上。
“爹……”
“停,小王八蛋,我不是你爹,我就是个烂赌鬼,你就是个小叫花子……”
“那,你这个烂赌鬼什么时候才能当我这个小叫花子的爹?”
樊兵武说话间。
只听“驾驾驾~~~”的驰骋声传来。
阵阵马蹄声,搅得烟尘四起。
“前面的人让开,不长眼睛是么?”
二人连连闪开了一条道。
看着这马上之人,潇洒而过。
老樊头一脸向往的盯着这群人:
“先别说爹不爹的了,你说,你要能搞个什么大将军啥的当当,那该多威风啊!”
“那,等我当了大将军,你就是大将军的爹……”
显而易见。
如今的樊兵武,真的是大将军了!
这小子是个正直的人,但绝不是执拗之人,自己是了解的啊。
若不是兹事体大,他怎么会宁可受这等折磨,宁死也不配合?
自己这样去要求他,对他来说,又是否公平呢?
……
“滚啊!”
下一秒。
老樊头猛地又回过了神来。
他使劲甩了甩头,想要把这些荒谬的想法,甩出脑海。
老樊头啊老樊头,你在这里开什么玩笑。
你这等小人物,在这里想什么为国为民的大事啊?
你配么?
好死不如赖活着,这些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
可是,那樊兵武苦苦坚持了这么久,你如今这般做,难道不是让他为难么?
……
记得,那是上学堂的路上。
“今天先生教了我们扎马步,我扎了半个时辰,整个学堂,就我扎的时间最长!先生说,保持下去,我就可以当大将军!”
“切,大将军那有啥好的?还是那些文官,天天窝在京城,不比你去卖命强!”
“不,我就要当大将军!”
那一天,樊兵武的目光明媚,心志坚定!
……
“滚滚滚!老樊头,你想什么呢?活下来!活下来!活下来是最重要的!你的命,比一切都重要……”
此时,老樊头只觉得,自己的脑袋瓜子都要炸了。
他真的想要活下去啊。
可是,眼下。
自己活下去,不就是逼那小子么?
自己了解这小子的为人,他刚刚嘴上那么说,其实心中,应该也很是为难吧。
……
帐外的东风,愈发凌冽。
天地间,一片白晃晃,雪光耀人。
老樊头重重的起身。
这一刻,他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眸光逐渐凌冽了起来。
当老樊头回去的时候。
那哈烈正在一脸玩味的看着他。
“哎呦?回来了?看你这脸色,应该是没有成功吧!既然如此,咱们不如来做个游戏吧!”
“我看,那樊兵武是不会配合了,所以呢,你们两个,我只打算留一个。”
说着。
那柄尖刀,被他冷冷的扔在了地上。
“杀了他,你能活!”
哈烈一直以为,这老东西可能会犹豫。
若是他毫不犹豫,就只有一等可能,他直接下定了决心,要杀了那樊兵武……
只是。
老樊头也不知道为何,这一刻猛地就胆大了起来。
拎起尖刀,就对着自己冲了过来。
哈烈一脚将那老樊头踹了出去。
见偷袭无果,老樊头一刀下去,血溅五步!
哈烈只觉得,脸上有着点点温热。
眼前那个老东西,就这样缓缓倒了下去。
“哎,大将军……啊,老子……本来想……带走……一个的。可现……在……看来,老子……还是……没用啊。”
“想来,我……这等……无用的……老混账,就连……想出次……风头,都……只能……选择这……等……最窝囊……的死法吧……”
盯着已然打开的城门。
哈烈收回回忆,摸着脸上已然干涸的血迹。
“这可不窝囊啊!”
“你!很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