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赵尘的书信快马加鞭,到了夜晚便送到了史阿手中。
当天夜里,步练师兴奋地睡不着觉。
婉氏开玩笑说:“厚德就一直在那里,又不会跑了,看把你急的。”
步练师调皮地绕道母亲身后,笑道:“明日一早顺水南下的话,傍晚就能见到厚德了,母亲难道不期待吗?”
婉氏笑而不语。
步练师在婉氏耳边轻声说道:“小师可看见母亲多日独坐窗台,望着厚德的房间发呆哦!”
婉氏一听,脸刷一下从脖子红到了额头。
“小师别胡说。”
“我才没有胡说呢,我也是一样的。”
步练师咯咯地笑着。
婉氏却白了她一眼,自顾自准备行李去了,内心却被拨起了涟漪。
此事按下不表。
赵尘铁腕收服了黄盖,便把孙策大军的降军约莫二千人都交给了黄盖。
黄盖惊讶地问赵尘:“吾乃降将,军师又把江东的将士交付与盖,就不怕吾领兵叛变吗?”
赵尘笑道:“黄将军英雄盖世,说一不二,岂有欺骗之理。正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在我主公帐下,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大家互相信任,上了战场都是要把背后留给自家兄弟的。再说了,这二千将士都江东子弟,都是好汉,也只有将军能压得住。”
黄盖不禁感叹:“难怪主公在军师协助下,三破袁术,又破孙伯符,此等行军用人,将士们定当竭尽全力,岂有不胜之理。”
黄盖知道孙策大军,最缺的就是这一条。
随后,赵尘效仿陈登在广陵的治理,又给了刘备几条重建广陵郡的建议:
其一,明赏罚,重威治。广陵的吏治颇为松弛,许多有权有势之人倚仗着各种关系,不把法度放在眼里,让寻常百姓求告无门,有失公允。故而赏罚分明,严肃法纪,将公平还给百姓,百姓自然拥护。
其二,安抚民众,发展生产。一方的经济强大粮食充足,就意味着国力强盛,抚民的目的也是发展生产。
其三,招兵买马,蓄积力量。毛主席有云:枪杆子里出政权。有了兵马,乱世才能立足。广陵郡里有不少袁术留下来的黑户,还有一些盗匪,收缴了交给关羽等人,轻松就能训练出一支强大的队伍。
其四,通水渠,连南北。缩短广陵郡各县的通行日程,以便能将南面的物资源源不断送往北面,为北上收复徐州做准备。
一整套下来,广陵郡必定称为徐州第一大郡,甚至是中原第一郡。
一切结束,众人共同吃了晚饭,刘备照例又在县衙边上找了一座小院子给赵尘落脚。
赵尘也不客气,自然接受。
回到小院子,刚下马,迎面便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糜竺,见过军师!”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糜家掌门人,糜竺。
糜竺一身朴素着装,腰间挂着一块玲珑剔透的玉,跟刘备交给赵尘的信物类似。此时的糜竺已过而立之年,与关羽张飞同等年纪,但看起来要年轻许多。
正如曹操对糜竺的评价:素履忠贞,文武昭烈。糜竺能在刘备集团群星荟萃的时期一路盯着第二的排位而无人嫉妒,就能彰显出他的水平。
只是糜竺的才能不在政界,而在经商。
赵尘与糜竺相视一笑,双方都心如明镜。
此时寻来,定有要是相商。
“子仲先生,找在下何事?”
赵尘也大大方方,如今位居军师,称呼直接用字无可厚非。
糜竺反而高兴,这就意味着赵尘并没有将他当外人看。
“听闻宪和先生言,军师挚爱喝茶,竺带了些上好的茶叶,请军师品茗。”
糜竺为了见赵尘是做足了功课,还特意去简雍和孙乾那里了解了赵尘的习性。
这便是商人的特性。
赵尘也不推脱,将糜竺请进院子。
两人一道行走,虽然相差十余岁,但颇像是要好的朋友,有说有笑。
八月十四的夜晚十分明亮,长江边上带着丝丝凉意的秋风扫去了一天的烦恼,若是能有两三个好友喝着酒,品些茶,聊聊天,那是再好不过的。
两人选了院子正中间的位置。
下人们拿出携带的茶具,整整齐齐地摆在糜竺面前,一旁的火也已经升起来了,微红的碳一块块放进小炉子里。
“子仲先生是带足了工具啊。”
赵尘开玩笑说道。
糜竺微微一笑:“军师新住院子,自然缺少一些物件,竺已经命人备齐,按常规习惯摆放在屋内。至于茶具,今日既然要与军师饮茶,自然需要带足。”
赵尘点了点头,糜竺的公关水平在东汉末年应该数一数二。
既然如此大费周章,必定有要事。
茶壶中的水泛起了水泡,一个接着一个,从底下一直冒到水面而破裂。
果然,糜竺开口问道:“军师,竺有一事不明。”
“何事?”
“军师与竺从未见过面,为何能在海西县之时断定竺一定回来找主公?又为何断定主公进了广陵城,糜家一定会赴约?”
说话间,糜竺将一杯茶摆在赵尘面前。
茶汤温润透明,气味醇厚。
典型的红茶。
赵尘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浓厚鲜爽,回味甘甜。
饮茶好比交友,进退适中,远近有距,是最好的关系。很明显,糜竺把握的十分恰当。
“子仲先生心中已有猜测,又为何来问尘?”
糜竺微微一惊,抬头看了一眼赵尘,放下了手中的茶具。
他未曾料到赵尘会反问他。
“吾确实有所猜想,只是心中疑惑未曾解开。”
从决定投资刘备开始,整个糜家只有自己与二弟糜芳知晓,甚至连妹妹糜绿筠都未曾全知,更别说其他人了。
毕竟是成功的商人,不会孤注一掷,将所有的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先前对刘备的试探投资,只是一个开始,却被赵尘一眼看穿。
如今刘备已经入主广陵,糜家自然不能落后。
可是糜竺唯一看不明白的便是眼前这个青年军师。
赵尘笑道:“子仲先生无需忧虑,尘所谋之事在于为主公一统天下,而子仲先生所谋乃驰骋商场。”
“军师大义,倒是让竺羞愧了。只是竺心中疑惑若是不解,怕今后难以入眠。”
话到此处,赵尘也全然明白了糜竺的担忧。
他自己一个无心之举,倒是让糜竺翻了迷糊。
投资乃秘密之事,糜竺这是在担忧东窗事发,或者是家族中已经有刘备的人。
赵尘微笑道:“行事如同品茶,观其行,闻其道,品其味,从细微之中便能判断吃茶好与坏,此所谓见微知著。”
“圣人见微以知萌,见端以知末,故见象箸而怖,知天下不足也。”(《韩非子·说林上》)
“惟天下之静者乃能见微而知著。”(宋·苏洵《辨奸论》)
赵尘面上假装镇定,内心实为尴尬,难不成说我知道历史,你糜竺就是会投资刘备的。
说出来,糜竺也不信。
“就如同子仲先生先人一步,安排好了尘的生活起居一般。”
赵尘最后补了一句。
糜竺闻言,久久不语,手上的泡茶动作也停了下来。
一旁水壶不停地泛着水泡,咕噜咕噜的叫唤。
院子里只有风拂过树叶的声音。
好一个见微知著!
糜竺内心不禁感叹,有这样的人才,刘备岂能不胜。
只要不是家族中有第三者,其他都好说。
就算受过髡刑又如何?
头发是会长出来的!
来之前,糜竺问过自家妹妹的意见,毕竟他们也是徐州有名的富商,一个名声对于家族而言至关重要,更何况绿筠乃自家妹妹,绝不可随意嫁人。
见糜竺不语,赵尘又说道:“子仲放心,糜家未来可期。”
糜竺闻言,两眼泛起了金光,许久都不曾散去。
“军师之言,令竺醍醐灌顶。今日前来,尚有另一事。”
“子仲先生但说无妨。”
“不知军师是否婚配?”
赵尘哈哈大笑,他一个恋爱都没有谈过的人,哪里来的结婚。
“不曾。”
“竺斗胆,吾有一妹,年方二八,仰慕军师久已,嫁与军师。军师意下如何?”
赵尘闻言,眉头一颤,手中的茶杯不自觉停顿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