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国人对铁甲舰的研究进行了差不多二三十年时间,也就是在蒸汽动力船初步得到应用后,就开始投入大量的人力和物力,对此展开可行性研究。
据说,研究和制造铁甲舰的构想,最早源自汉兴九年(1679年)太祖皇帝出席的一场皇家科学院大会上对未来科技的若干展望和设想。
太祖皇帝陛下言及,钢铁虽然浮力小于木头,入水即沉。但若是将钢铁建造成一个空心构造,里面中空,则它的重量就会比同体积的实心的铁重量要小多了,随之浮力便会增大。需知,任何物体在水中都会受到水的浮力,浮力随着物体浸入水中的体积的增大而增大。根据多年来总结出来的浮力原理可以得出,物体在水中受到的浮力等于它所排开水的重力。
若是用钢铁制造的船只所排开水的重力足以与它自身的重力平衡,那么,在理论上,用钢铁制造的船舶就能漂浮在水面上。
为了验证这个说法,太祖皇帝陛下还让人现场制作了一个铁皮罐,成功地让它漂浮在水盆中。
汉兴十年(1680年),一艘全铁板建造的长8米的驳船“铁鲨2号”在大兴河(今澳洲布里斯班河)上放下,在蒸汽拖船的拖拽下,成功航行了十余公里。
绍宁六年(1691年),一艘排水量为70吨、安装了蒸汽动力的铁船“铁鲨9号”在大兴军港下水,沿着海岸线,顺利地行驶至南面的郢州(今澳洲纽卡斯尔市),预示着人类船舶发展历史揭开了一个新的篇章。
随后,实验下水的钢铁船的吨位逐渐增大,200吨、500吨、800吨……,至绍宁十七年(1702年),大兴特种造船厂已能成功建造出排水量达1100吨的“大家伙”。
不过,在这个时候,蒸汽动力的不足却影响了铁船吨位的继续增加。没办法,钢铁造出来的玩意,自身重量就不轻,若是再装满货物,就有些为难动力不怎么够的蒸汽机了。
齐国最早使用的蒸汽机都是大气活塞式,但它有一个致命的缺陷,即效率太低。
稍微分析一下就能发现,当大气活塞式蒸汽机结束一个动力冲程后,汽缸壁的温度依然保持在相对较低的水平。而当下一个冲程开始时,大量高温蒸汽涌入汽缸,但它们首先要做的却并不是推动活塞上移,而是在发冷的汽缸壁上凝结,同时使汽缸壁升温,于是,那么一大部分用煤辛辛苦苦烧出来的热不是用来做功,而是以加热汽缸壁的形式白白浪费掉了。而这,也就注定了大气活塞式蒸汽机的效率不会太高。
后来,通过工程师的不断改良和重新设计,试着将汽缸同冷凝器分开,两者之间用一根带阀门的管道相连。当活塞运动到最高点时,阀门同样会打开,但接下来的过程却与大气活塞式蒸汽机内发生的完全不同:膨胀过后的蒸汽会涌入冷凝器,在那里降温凝结,产生巨大的负压力——而这个负压力又会使得汽缸内剩余的蒸汽被抽进冷凝器。
由此,汽缸内同样会形成局部真空,活塞也会在大气压的作用下往下移动。但是,由于汽缸壁没有被洒上冷水,接下来冲入汽缸的蒸汽完全不用在汽缸壁上凝结,只需要专心地推动活塞。就这样,将蒸汽机的效率提高到了原来的三倍。
然而,效率依然太低。
即使后来又对蒸汽机进行了进一步的改良,让活塞的上下移动均由蒸汽推动,蒸汽机的效率依旧上不去。不仅动力不足,而且消耗燃煤甚巨。
皇家科学院动力研究所的专家和技术人员琢磨着,问题是不是就出在那些流入冷凝器的蒸汽上。
我们设想一下,把蒸汽机的冷凝器去掉,让膨胀过的蒸汽直接排入大气,那我们会看到什么样的画面呢?
其实,这个画面并不难想象。
老式的蒸汽机车并没有冷凝器,从汽缸中流出的蒸汽便会直接朝车体两侧喷射。因此,我们就能在在铁路上看到,一个巨大的车头呼啸而来,一边轰隆轰隆地冲过铁轨,一边呼哧呼哧地直喘气,车头两边拖着两道冲出去老远的白雾。
注意,这是冲出去老远。有时甚至会喷到铁路两边的灌木上,就像是洒水车向两边射出的水柱。
显然,在经过了一次蒸汽机之后,蒸汽的能量还没有被完全榨干,这些能量随着冲出汽缸的蒸汽一起流进了冷凝器,也就是说,“跑掉了”。而这部分跑掉的能量,本来可以继续推动引擎,产生动力的。
想到这里,总算是要到点子上了。
既然冲出汽缸的蒸汽中依然含有能量,那么,我们自然可以让这股蒸汽继续推动引擎,流经一个汽缸、两个汽缸、三个气缸,直至内部蕴含的能量无限接近于水的初始能量。
嗯,这就是后世的三胀机的工作原理。
在三胀式蒸汽机中,蒸汽流过的并不是一个而是三个或是四个汽缸。经过三段膨胀做功之后,蒸汽内的能量显然得到了更进一步的有效利用。说得通俗点呢,就是流入冷凝器的蒸汽被榨得更干了,甚至没法像在单缸蒸汽机中那样哧哧地冲过管道。
当然,如果你还想继续压榨蒸汽的剩余能量,你完全可以在低压缸后面再接一个引擎,不过由于此时蒸汽的气压已经相当低,不太可能有效地推动活塞,因此通常的选择是串联一台蒸汽轮机,那玩意儿不需要太大的汽压就能转动。
由此,齐国的蒸汽机应用又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在这种背景下,真正的铁甲舰便应运而生了。
泰平十年(1715年),随着技术进步和蒸汽动力的发展,催生了海军更新更有威力的战争利器问世——一艘排水量为1800吨的纯钢铁战舰“钟山”号下水。
这艘铁甲舰设计为蒸汽螺旋桨战列舰,舰长32.5米,舰体宽度为9.2米,两舷的装甲板厚度达到了255毫米,这样的装甲厚度可以抵挡这个时期欧洲各国的海军50磅炮和68磅炮打击,对爆炸性弹药也能很好的抵御。
此外,在指挥塔周围也布置了180毫米厚的装甲板进行保护,单就防护力来说,绝对是当今世界一流水平。
装甲虽然提升了防御力,但却带来了巨大的重量改变重心,这导致战舰无法像此前的风帆战舰一样在多层甲板上布置火炮。因此“钟山”号干脆取消了多层甲板的火炮,初期在两舷总共安装了18门150毫米前膛装火炮。
船上的蒸汽机采用单轴推进,装机功率1200马力,拥有4座锅炉。同时,船上还有两面辅助风帆,设计最大航速超过16节--实际上从没有达到过。在海试时,它也只跑出了最大11节的航速。
这艘真正意义上的铁甲舰经过连续两年多的试验性航行,对整个舰体又实施了多次改进,随后便于汉兴泰平十二年(1717年)正式入役,隶属于本土舰队之列。
随后两年,齐国海军又向大兴特种造船厂下达了两艘铁甲舰的订单,其中一艘被命名为“肃慎”号铁甲舰的排水量达到惊人的4000吨。
若是单以吨位上来论,这艘铁甲舰就可以吊打世界各国的所有战舰。毕竟,即便在此时的英格兰、法国和西班牙,他们也才刚刚开始研究如何生产2000吨以上的大型战舰,而且还为船材苦恼,不得不去新大陆想办法。
这个时期,3000吨以内,基本上已经是木船的极限了,再大的话就有两重以上的困难。其一是自然界很难找到那种通体直透、强度合适的木材,即便找到了,长度可能也不够,造不了太大的木船。其二是结构强度的问题,这个更无解,毕竟木材的强度天生不能和钢铁比,大船在海里航行时,各部分所受到的力非常大,强度不行的话,船只结构很容易受到巨大的破坏,甚至在恶劣天气里当场散架。
这两个困难,基本上就决定了2000多吨的排水量就是这个时期木船的极限了。再大,既不安全,也不经济--日常维护费用过高,还不如用钢铁呢!
齐国人在接连造出数艘千吨级左右的铁船后,就认识到了这一点,因此即便早就有铁肋木壳技术能建造3000吨以上的大木船,却也并没有大规模建造。他们宁愿建造1000-2000多吨的中型木船,这种大小的船在木材资源极为丰富的齐国(威远岛和东州地区拥有大量优质的船材)是最经济合理的,船只装上蒸汽动力系统的话,操作人员也下降几成,基本上是各大国内众多海上运输企业最喜欢的型制。
待齐英战争爆发后,齐国海军辖下已有三艘铁甲舰,但并没有派出任何一艘随同远征舰队前往欧洲。
因为,海军方面对是否派遣铁甲舰出征,还有些争论。许多海军将领认为,让铁甲舰跨越印度洋和大西洋,万里迢迢地航行到那么远的战区执行作战任务,担心会使得铁甲舰出现不可测的故障,在维护保养方面存在一定的困难,或者战局不利的情况下,有被英格兰海军俘获的风险,从而失去铁甲舰的秘密。
再者而言,仅凭众多的机帆战舰,就足以对英格兰海军构成压倒性的技术优势,完全不需要将这些海上“大杀器”派出去。
另外一方却认为,不论是机帆战舰,还是铁甲战舰,花费了那么多国帑,若是不能与敌交战,证明其实际的战斗力,却仅作为一种海军炫耀的“大玩具”,那造出又有什么意义呢?难道要将其作为一种战略威慑吗?
这种海上利器,就应该派出去,到战场上经受实际战斗的检验。虽然,这些铁甲舰在历次海上演习时,已充分显露了它巨大的威力,但那毕竟不是在真实战场上获得的数据,缺乏足够的信服力。
去年四月,太子齐惟垣代表皇帝陛下在建业军港校阅海军时,对几艘铁甲舰的表现赞不绝口,还提了这么一句,“大国利器,当布武天下,以慑夷狄,使其畏威而怀德”。
陪在旁边的海军总长、骠骑将军(上将)陆宗玄闻言,与几名海军将领互相看了看,均颔首称是。
至去年八月,海军组建第二特遣远征舰队,准备前往欧洲,以支援前期派出的第一特遣远征舰队。整个舰队由12艘主力战舰、1艘食水补给船、1艘弹药补给船、1艘运煤船组成,在作战序列中,赫然就有排水量2500吨的铁甲舰“利缨”号。
舰队于去年10月在桂州(今澳洲珀斯市)集结完毕后,稍事休整,便径直横渡印度洋,在去年11月22日,抵达黔州昌宁(今南非德班市)。
舰队在昌宁港足足停驻一个多月,对包括铁甲舰“利缨”号在内的所有舰船再次做了最为全面的维护保养后,遂于今年1月15日,扬帆起航,踏上了前往欧洲的征程。随同舰队通行的还有3艘武装运输船,携带了一千五百名印度仆从兵和黔州武装乡兵。
舰队沿着非洲西海岸一路北上,在2月12日,进抵葡属安哥拉。
在齐国强大的武力威慑下,葡萄牙驻安哥拉殖民当局宣布放弃抵抗,任由齐国人控制了罗安达和本哥拉两处重要的港口,接受齐国人对该地区的暂时统治。
在安哥拉停驻了一个多月,待地方局势稍稍稳定后,舰队继续北上,扫荡葡萄牙和英格兰设立于非洲西海岸的商站据点和捕奴营地。
4月2日,在前方巡弋的一艘轻巡洋舰报告,发现一支规模中等的英格兰船队航行在海上。得到消息的齐国第二特遣远征舰队立刻排成战斗队列,稍稍估算了下对方的航速和航向,将几艘补给船和运输船留在后面,直接扑了上去。
“利缨”号铁甲舰虽然吨位较大,也没有风帆辅助,但其速度丝毫不亚于随行的机帆战舰。在连续试射出三发炮弹后,已经航行到了与英格兰战舰“圣乔治”号大致平行的位置,六门侧舷火炮已经进入射程,士兵们装好了弹药,就等枪炮长的发射命令了。
“射击!”枪炮长看到指挥台已经下达了自由射击的信号后,立即挥动手臂,命令炮手向敌舰射击。
很快,六门侧舷火炮次第开火,他们没有使用爆炸弹,而是选用的是实心锥形炮弹。这种炮弹经线膛炮发射后,高速旋转着飞向前方,带着一股尖利刺耳的啸声。
六发炮弹有四发射失,擦着甲板掠空而过,落在另一侧的大海中,一发击中对方的一个炮窗,毁掉了他们的一门火炮。另外一发炮弹击中了侧舷,在其船身上破开了一个大洞。钻开大洞的炮弹依旧去势不减,在擦烂了一名倒霉水手的半边身子后,最终一头扎入了船舱中的储备物资,这才消耗完毕动能,彻底不动了。
英格兰人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切,不敢相信侧舷船体竟然如此轻易就被打穿了。要知道,这艘战舰的侧舷船身厚度足足有16英寸(约32厘米),怎么会如此轻易就被打穿,简直跟纸糊的也没区别了。
这还是实心弹吗?
实心弹怎么会有如此的威力?
英格兰人的内心充满了惊惧。
“利缨”号的炮火洗礼还在继续。只见又是六发炮弹袭来,这次只有两发射失,一发击中了船艏的上层建筑,依旧是干脆利落地穿透了墙体,然后一连击毁了房间内数件家具,这才耗尽动能,狠狠撞在了另一侧的墙体上。一发炮弹射中甲板,连续击倒两名水手,随后落入到另一侧的海面,另外两发炮弹则击中了侧舷船身,继续制造了两个恐怖的空洞。很不幸,其中一个空洞位于水线附近。
底舱的英格兰水手们疯狂地冲了过来,拿着手头一切可以拿到的东西来封堵裂口。咸腥的海水疯狂地涌入,打湿了附近的一切,大量货物泡在了水中,但已经没有人去心疼了,大家的注意力全被水线裂口给吸引住了,千方百计想要将它堵住。
又一声尖锐的呼啸传来,一发120毫米锥形炮弹撕裂了船体,扎进了底舱之中。海水汹涌着扑入而来,似乎想要湮没这里的所有一切,无论是人还是货物。
又一队英格兰水手冲了过去,他们拿着棉花、蒙皮甚至是备用船帆来封堵这个巨大的洞口。人力抽水机也运作了起来,水手们拼尽了吃奶的力气,将涌入底舱的海水慢慢地向外排。
“呵呵,看样子对付没有任何装甲保护的木船,线性炮加实心锥形弹的威力果然巨大,效果不比爆炸弹差。”通过望远镜看到战果后,“利缨”号舰长、翎麾校尉(中校)熊继常感慨地说道。
没错,尖形弹头在线膛炮射出后,高速旋转下,产生巨大的动能,在碰到木质船壳时,几乎很轻易地就能破开一个缺口,比完全靠动能蛮力撞开缺口的球形弹要有力多了,也有效率多了。
这就是线膛炮的威力!
“以后,滑膛炮当应淘汰。”大副、宣节校尉(少校)殷延隽轻声说道。
“轰!轰!轰!……”
正说话间,“圣乔治”号发起了猛烈的反击,至少有六发炮弹击中了“利缨”号的侧舷,但厚重的装甲将射来的炮弹轻轻地弹开,除了留下几处弹痕印记外,几乎没有对船体造成任何伤害。
按照海军的变态要求,重要部位装备了铁甲的“利缨”号具有抵近射击敌军炮台的防护能力,因而,在面对英格兰战舰的炮火反击时,更是无所畏惧。
“利缨”号仗着自己皮糙肉厚,距离“圣乔治”号仅一百余米,几乎是战舰拼刺刀的位置。在承受了对方两轮炮火反击后,仿佛被激怒了,在船身即将错过“圣乔治”号时,又打出了一轮齐射,这次全部命中,一发击中了舰桥,不知道有没有造成伤亡,其余数发全部打在了侧舷船体上,制造了两个水线上方洞口和两个下方洞口,海水涌入更为汹涌。
“圣乔治”号,其一侧船体上的洞口密密麻麻,船舱底部的积水已经没过了人的膝盖。被齐国炮弹击毁的酒桶也倒在地上,在水上漂浮滚动着,让正在忙碌抢险的水手们雪上加霜。
终于,他们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可能挽救这艘船只了,于是所有人便一哄而散,纷纷冲上甲板,手忙脚乱地解开救生艇,将其放入大海,或者抛下木桶,然后一个接一个跳入海中。
“圣乔治”号此时的航速已经非常缓慢了,可能不需要几分钟,这艘船就会彻底沉入海底。
“利缨”号丢下这艘即将沉没的英格兰战舰,喷吐着浓烟,朝自己的下一个目标扑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