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24日,郢州(今澳洲纽卡斯尔市)。
一列从北方开来的火车缓缓停靠在站台,英格兰特命全权公使、维明顿男爵斯宾塞·康普顿从柔软的皮椅上站起,张开双臂,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说实话,他现在有点喜欢乘坐火车这种便利的交通工具了。在温馨舒适的包厢里,有酒水、咖啡、牛奶、可可等各种饮品,也有饼干、糕点、罐头等零食,还有各种画报、书刊、报纸可以打发无聊的时间——不过,遗憾的是皆为方方正正的汉字,他是一点都读不懂。
累了,可以靠坐在皮椅上闭目小憩片刻。到了晚间休息时分,则有一张平软舒适的床铺,让人非常轻松地酣然入睡。
若是腹中饥饿,可以前往干净整洁的餐车享用一顿还算可口的饭食,再点几盘时令水果,一切显得是那么的闲适和舒服。
这才是旅行的最佳方式!
至于传统的马车,哦,让它见鬼去吧!
“英齐之间结束战争后,我们无论如何都要将铁路和火车引进英格兰王国。”在几名齐国外交陪同人员的引领下,前往站台贵宾室时,斯宾塞·康普顿男爵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包厢,心中暗暗想道。
郢州,汉洲东南重镇,国内最大的煤炭输出基地,人口二十万左右,乃是南来北往的一座枢纽大站,列车将在此停靠三十分钟,用于加煤加水,并顺便稍事检修一下蒸汽机车,为下一段旅程做好出发准备。
此时,已是傍晚时分,但无数盏煤气灯却将火车站台及候车室照得通明,亮如白昼。
煤气的发现最早可追溯于八十多年前,齐国在将煤炼至焦炭时产生的。不过,那个时候,囿于煤气收集容器的简陋,再加上当时的科学研究人员对煤气的性能尚未完全掌握,并没有加以利用。只是觉得这种从煤里释放出的气体可以轻易地燃烧,而且燃烧的火光十分明亮。
直到乾武二十六年(1668年),黑山焦炭厂的一名高级工匠成功的利用煤气在车间里安装了第一只煤气灯,才将这种“无用”的气体变废为宝,应用于实际的生产和生活当中。
最初,这种灯很不安全,在室内使用容易发生易燃爆炸的危险,因此只零星当做城市路灯之用。
后来经过改进,将煤气灯的各种安全隐患逐步消除后,慢慢地开始从建业府向全国各地推广和应用,大有逐步取代照明效果不是很好的鲸油灯趋势。
及至目前,齐国的现代生活,已经离不开煤气的支持。煤气灯超强的照明能力,可以将街道和私人宅院照得更亮。许多政府部门和上规模的工厂也纷纷引进和安装煤气灯,毕竟晚上加班的时候,不可能靠蜡烛或油灯那昏黄的火光来帮助你做事,不是么?
工厂的新型机器是能够日夜不停连轴运转的,有了廉价的煤气灯,实现大面积照明下的夜班生产就很划算了。接下来,为顺应扩大生产的普遍要求,各地市政当局也开始陆续更换路灯,在大部分仍旧处于黑糊糊雾蒙蒙的厂矿区的路边装起了这种照明设备。这样,工人们行走夜路便很安全,使换班生产更加有保障。一些地方煤气公司遂谋划铺设地下管道网,使煤气能顺着管子流入大街小巷和厅堂馆所的灯具。
可以说,齐国工业化进程中最“鲜亮”的标记之一,就是这种发出苍白光色的人造光明,并由汉洲传到全世界,照亮那些仍旧处于黑暗中的“蒙昧”地区。
对煤气的应用,除了煤气灯外,齐国的研究人员还研发制造出了煤气炉和煤气灶,以供城市中产阶级和高收入阶层使用。这种“清洁能源”一经推出,立时得到政府的大力支持,因为,煤气灶的使用绝逼要比直接烧煤来说,效果好的不是一星半点,它几乎不会产生废气,对改善整个城市的空气质量,是大有裨益。
一些权贵富裕阶层在使用煤气炉和煤气灶后,也对这种新生事物极力追捧,并把它作为现代文明生活的象征,毕竟谁也不想自家漂亮的房子被煤灰熏得乌七八黑。
权贵富裕阶层都这样了,那些收入较高的中产阶级自然也要紧跟时代脉搏,赶一赶时髦,购入相应的煤气灶,极力把自己的生活标准向上层靠拢。
据商业投资机构的粗略估算,随着政府大力推广,煤气灶和煤气炉的生产销售数量应该能以每年8-10%的速度递增,这样将会使其生产成本和初装费逐步下降,进而再刺激这些产品销量的进一步上涨,最后使其成为齐国中产阶级以上家庭的标配。
嗯,城市当中那些多层住宅和公寓楼将会大量引进此类产品,使得煤气灶和煤气炉的安装及使用更加集约化和规模化,并促使其成本进一步下降。
这玩意,可比在楼道里使用煤炉要方便多了,室内环境也会更加清洁卫生。
煤气炉和煤气灶的兴起将使得蜂窝煤的销量开始下降,应该是大概率的事,必然也会影响相关蜂窝煤工厂的经营利润。
当年太祖皇帝时期,为了保护脆弱的汉洲大陆环境,曾专门颁行了一部《林木保护律》,严厉禁止人们肆意砍伐居住地周围及原始的森林,避免地方水土流失。
而为了提供生火做饭的燃料,汉洲本土几乎在每个县都建立了一家蜂窝煤厂,专门销售机制煤球。因此,现在本土的城市居民主要使用煤球来做饭、烧水--这也是城市主要污染源之一,成本并不比购买柴火贵多少。
而在广大农村地区,节俭的农人为了省钱,一般主要是利用收割后的农作物秸秆以及捡拾枯木杂草作为燃料,辅以少量蜂窝煤作为补充。当然也有少部分有钱的农民喜欢使用蜂窝煤以标榜自己的身份,这就另当别论了。
其实,说起来老天爷也是非常公平的,它给予了汉洲大陆贫瘠的土地、不丰的水资源和变幻莫测的气候环境,但它仿佛为了补偿这片土地的缺失,又为汉洲大陆赋予了丰富的矿产资源:令世人垂涎的金银矿,品位极高、储量甚丰的铁矿,以及同样储量巨大的煤矿,这一切都为齐国工业化发展奠定了坚实的物质基础。
煤炭,作为这個时期最为主要的工业燃料,已经被齐国利用到极致,从煤炭开采,到煤炭的炼制、萃取,以及从中衍生的一系列相关附属产品,已构成了目前齐国初具规模的煤化工产业。
从煤中得到的不只是光,还有一种脏兮兮、黏糊糊,并且有股难闻气味的油--煤焦油。通过煤焦油,可以合成十几种染料,用于棉纺织行业染色,要比从植物当中提取的染料,染色性能更加可靠,获取的原料也更加稳定。嗯,这也是齐国染色棉布质量普遍优于其他国家的一个重要原因之一。
除此之外,煤焦油中还含有多种值得注意的化学物质,由此可创建起全新的工业研究领域来。
第一项是从煤焦油中提取出了一种后来变得十分重要的物质,名字叫做苯胺。
苯胺是染料工业中最重要的中间体之一,在染料工业中可用于制各色染料。在后世的农药工业中用于生产许多杀虫剂、杀菌剂;苯胺还是是橡胶助剂的重要原料,用于制造防老剂;也可作为医药磺胺药的原料,同时也是生产香料、塑料、清漆、胶片等的中间体;甚至还可作为炸药中的稳定剂。
第二项是将苯胺转变为另外一种物质苯酚。苯酚俗称秋石炭酸,有杀菌和防腐的功用。最早被用于试验处理污水过程,后来由于皇家医学院的一名外科医生将其用于预防术后感染而声名大噪。正是这名医生的这一成就,使成众多接受手术的病人得以避免因伤口腐烂而送命的下场。
不过,要说最重要的,还是煤焦油中的第三项发现—苯胺黑。这是第一种得自实验室的有机染料。它的出现,引起了齐国化学界的极大兴趣。经过多年摸索和试验,苯胺黑逐渐被应用于工业印刷油墨、木器涂料、装饰涂料、塑料涂层、鞋油着色、皮革染色等多种用途。
“若是能从齐国引进相关煤化工技术,必然可以让英格兰王国丰富的煤炭资源变成一种巨大的商业资源。”斯宾塞·康普顿男爵听完随从简单介绍齐国的煤化工产业的发展情况后,脸上露出几分神往的表情。
英齐之间的停战合约在长安进行了四个多月的艰苦谈判后,已经进入了尾声。英格兰王国在作出巨大让步后,主要的合约条款已初步达成,剩下的不过是枝末细节和未来双方如何遵照执行。
在这种情势下,斯宾塞·康普顿男爵决定返回欧洲,将合约草案呈送议会审议和国王陛下御览。若是不出意外的话,议会将会表决通过,然后国王陛下签字盖章,英齐战争就此落下帷幕。
在谈判开始前,康普顿男爵强烈要求下,齐国政府应允了暂时停止一切战争行为的建议,并解除对英格兰王国,乃至北大西洋航线的封锁和袭扰。
如此一来,英格兰王国便能稍稍缓一口气,可以从国外进口一些急需的粮食、木材、蔗糖、茶叶、咖啡,以及其他必要的生产、生活用品。
而各个港口堆积的货物也能顺利地驶往北美领地和加勒比几座热带岛屿,换回海量的烟叶、棉花,还有一枚枚可爱的金银货币。
相较于战前,三年时间里,整个英格兰王国的海外贸易下降了九成多,所有的商船都被困在港口,工场和作坊里生产的商品无人问津,无数的工厂主和贸易商人破产。
国内众多的平民沦为衣食无着的流浪汉,又因为饥饿和疫病,悲惨地死在了冬夜的伦敦街头。
齐国的海上持续封锁,令人绝望的爱尔兰起义,还有让人心烦的苏格兰王国分离战争,对国内的工农业生产造成了的巨大冲击,非三言两语就能完全描述出来的。
曾经以为孤悬大海,以优越的岛国地理优势,可以远避战火,却在面对一个比英格兰王国更为强大的海上霸主进攻下,使得这种独特的地理成为一种灾难,数百万王国子民很难获得任何外来物资和人员的支援。
这一切,仿佛就是一场噩梦,是该到结束的时候了!
当然,结束这场战争,英格兰王国也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
割纽芬兰岛、阿卡迪亚(今加拿大新斯克舍省,此时布雷顿角岛和圣尚岛为法国领地)、英属伯利兹、英属巴哈马群岛等海外殖民领地予齐国。
赔款七百万英镑——这是一个耻辱的数字,以英格兰所拥有的人口规模计,每人赔付一英镑,二十年期偿还,年利率百分之四,以英格兰王国海关税为抵押。
允许爱尔兰独立建国,但英格兰王国可以租借的形式,保留北爱三个郡的留驻权和行政管理权。
开放国内市场,伦敦、布里斯托尔、利物浦、纽卡斯尔为指定通商口岸,各类商品进出口关税由两国协商制定。
施放各自俘获的官兵和商船水手。
英格兰国王委派王室成员亲赴长安,以为挑起战争而表示歉意(谢罪)。
割地、赔款、市场开放,还有王室道歉等诸多条款看似比较苛刻,但以康普顿男爵看来,还是可以勉强接受的。
纽芬兰岛和阿卡迪亚两地是在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争中,从法国人手里割取的,丢给齐国,也不算可惜。而且,将上述两地交予齐国,还可以离间齐法关系,在他们两者之间扎下一颗钉子(两地均有数量不少的法国移民后裔)。
伯利兹是夺自西班牙王国,转手割给齐国,正好可以拆散齐西两国名义上的联盟,让他们为美洲领地的争夺浇一把火。
哼,就不信了,齐国于南美的属国庆国不断侵袭和夺占西班牙美洲领地,西班牙王国就能一忍再忍?
如今,将伯利兹转让给齐国,想必可以更加刺激西班牙王国脆弱的神经。
他们的新西班牙总督区北边是齐国殷洲领地,东南方向又有齐国新得的伯利兹,巴拿马地峡附近还有海州总督区,再加上齐国强横的海上力量,西班牙王国恐怕会为此寝食难安了吧!
至于爱尔兰,任其独立建国,可能对英格兰王国的伤害性比较大,也有点可惜。
毕竟,丢掉了家门口这块殖民领地,每年差不多损失数十上百万英镑的剥削收入,还让许多投资爱尔兰土地的庄园主和贵族一下子血本无归,说不定会遭到国内一些贵族议员的反对和抗议。
不过,这份停战合约也不是对英格兰王国没有一点好处,最起码,齐国承认了英格兰王国于不列颠岛的领土完整,放弃了支持苏格兰独立的立场。
是的,那个“老僭王”詹姆斯三世被齐国人抛弃了!
还有,就是齐国资本和商品的大举进入英格兰王国,虽然不可避免地压制国内“民族工业”的发展,但多多少少可以引进大量先进的齐国工业技术和管理手段。
在四个多月的谈判过程中,康普顿男爵隐隐感觉到齐国似乎并不想过度削弱英格兰,反而明里暗里地表示要与经过一番战争“洗礼”的英格兰王国携手同行,继续实施大陆均势方略,防止地区出现某一个霸主,阻止欧洲大陆的统一。
扶持爱尔兰独立,以牵制英格兰王国,联合英格兰,以制衡欧陆诸国,最终实现岛国的海洋战略!
康普顿男爵深思之,不由生出几分忐忑。
难道我们英格兰就是齐国经略欧洲大陆的一根“搅棍”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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