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罗拉多河是北美主要河流之一,发源于西部的东昆仑山(落基山脉),由大面积的冰川积雪融化提供水源,一路向西南流淌,汇合数十条大小支流,开辟了一条两千余公里的曲折蜿蜒水道,最后注入浩瀚的太平洋。
科罗拉多河上游水量较丰,支流较多,而中、下游流经干旱、半干旱地区,水量渐少,支流不多。河水水位随着季节变化而发生较大的起伏,4-5月春夏洪水期与冬季枯水期流量相差近三十倍。
因为流经干旱地区,使得河流泥沙含量高,水呈暗褐色。“科罗拉多”即西班牙语“红色”之意。每年泥沙入海量数以亿吨,有“美洲尼罗河”之称。
早在1540年,西班牙人梅尔西奥·迪亚斯成为第一个探索并纪录了科罗拉多河的探险家。但真正对该河流进行全方位探索并详细记录各段水文情况的人,却是齐国地质探险家曹柏杨。
他于泰平十年(1714年),受暄州总督府所托,耗时近两年,沿着河口位置,一路上朔,直至河流源头——东昆仑山脉西部山区,详细记录和描绘了沿途地理水文等信息。
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争后,齐国通过与西班牙签订的《马德里条约》,割取了下加利福尼亚,并以科罗拉多河下游河段为两国分界线。
哦,对了,齐国人将这条河流称之为金沙河。这个名字听起来,倒是比较符合其实际情况。
此时,正值冬季,科罗拉多河下游水位已降至最低水平,露出大片大片泥泞的河床,在一些浅滩位置,人们甚至可以直接涉水而渡。
河岸两边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芦苇和水草,一群野鸭欢快地在其中钻来钻去,挑食着鲜嫩的草叶。
不远处,一群山羊“咩咩”地叫着,迫不及待地朝河边奔来,惊起一团团的飞鸟。
蓦的,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在河的东岸响起,由远及近,片刻后抵近河岸,蹄声也随之渐缓,最后停在了岸边不远处的草地上。
十几名西属墨西哥军人端坐于马上,手搭凉棚,翘首朝河的西岸望去。
“最近一段时间,齐国人倒是规矩多了,没有发生一次越界行为。”佩德罗·德·里维拉中尉放下望远镜,笑着说道:“如此一来,我们是省了不少事呀!”
“这一定是因为他们的政府下达了相应命令,禁止发生各种越界行为,以免破坏我们两国之间的友谊。”安东尼奥·塞巴蒂安·贝克赛少尉点头说道:“这样的情况对我们两国而言,是最好不过了。”
“友谊?”里维拉中尉闻言,不由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贝克赛少尉,你低估了齐国人的狡诈和凶残。在二十多年前,不仅科罗拉多河以西的下加利福尼亚地区是我们西班牙王国的神圣领土,就连整个上加利福尼亚也是我们墨西哥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可是现在呢?我们在每年冬季的科罗拉多河枯水期间,还要时不时担心齐国人会越界垦殖,侵犯我们西班牙王国的利益。这算什么?哦,上帝,我们与齐国人之间,可没有什么真正的友谊!”
对于齐国人看法,西班牙本土姑且不论,在西属美洲殖民领地,不论是地方殖民官员,还是土生白人,内心深处都是极其复杂而……拧巴的。
不到五十年时间,齐国就揍了西班牙两次,不仅本土的几座重要港口遭到齐国海军舰炮的攻击,就连美洲属地,也被齐国人打了个七零八落。南边陆续丢了巴塔哥尼亚、拉普拉塔、下智利、东岸等大片地盘,北边被人家夺了上加利福尼亚和下加利福尼亚,中间巴拿马地区还被齐国人割去了太平洋一侧的科伊瓦岛、珍珠群岛,以及地峡附近的阿苏埃罗半岛。
而位于秘鲁总督区西北方的加拉帕戈斯群岛,也被齐国人以无主之地的理由,公然占去,并将其打造为一座重要的海军基地。
倘若以上帝的视角来看,就会发现从加利福尼亚,到巴拿马,再至加拉帕戈斯群岛,最后延伸到下智利地区的奇洛埃岛,齐国人打造了一条美洲西海岸的“锁链”,若是再加上庆国控制的麦哲伦海峡,以及南太平洋海域星罗棋布的齐属岛屿领地,可以说将西班牙人西出太平洋的通道,几乎都给堵住了。
这条“锁链”在某种程度上,也是齐国攻击西属美洲领地的前沿基地!
对此,西班牙人是又惊又怕,但囿于自身国势渐衰,实力不济,却又无可奈何,只能默默承受这种无形的压力。
不过呢,齐国人来了,也不全然都是坏处。最起码,他们与吕宋王国通过跨太平洋贸易,带来了源源不断的高级玩意。
东方的茶叶、柔顺的丝绸、精美的瓷器、名贵的皮毛、绵软的布匹,还有种类繁多的工业制成品,在很短的时间里,便让西属美洲领地里的“土包子们”奢华水平提高了一大截。
再对比一下从西班牙本土及欧洲大陆其他国家输入的商品,顿时就觉得数百年时间里,他们所购买的东西,委实被那些无良商人给坑了!
价高质次!
别以为,爷口袋里有钱,就能拿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来糊弄咱们,想着法来赚昧心钱。
是的,在上個世纪90年代后,墨西哥的白银产量就超过了秘鲁。虽然绝大部分都被西班牙王室给弄回了本土,用于宫廷的挥霍和奢靡,以及偿还西班牙王国永远也无法还完的外债。但仍旧有相当一部分白银被留在了墨西哥,除了用来满足当地内政预算和防卫需求外,那就是进行频繁而规模越来越大的走私活动。
从本世纪初开始,尤其是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争结束后,日益增长的跨太平洋贸易已经有赶超跨大西洋贸易的趋势,这也促使美洲西海岸诸多港口城市的兴起。
与巴西和秘鲁不同的是,墨西哥既是大西洋世界的一部分,也是太平洋世界的重要角色,并且随着齐国的影响力辐射,使得整个墨西哥经济呈现出一种畸形的繁荣。
在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囿于宗主国西班牙的手工业陷入持续性的衰退和停滞,导致其无法满足殖民领地的日常需求,墨西哥当地的手工制品和家用产品一度占据了主导地位,尽管这些产品的生产集中在特定区域,特别是普埃布拉-特拉斯卡地区、巴西奥、米却肯、瓜达拉哈拉、瓦哈卡的城市地区和某些山谷及高地地区的村庄以及墨西哥城及周边区域,但通过众多批发商的途径,还是传导至墨西哥大部分地区,满足了当地部分居民的日常需求。
西班牙殖民者将羊毛引入当地传统的棉纺制作工序中,与此同时,商业资本进入纺织业,来自本土的移民工匠和土著纺织工人得以扩大生产量,以满足更多的西班牙裔及其他人群的需求。
在1680年,仅普埃布拉地区就已经建有四十余家这样的作坊。通过市场网络进行交易,卖给低地地区,乃至中北部的采矿区。
然而,随着两次齐西战争,以及日益扩大的跨太平洋贸易,曾经欣欣向荣的墨西哥手工业和家庭作坊生产模式遭到重创。廉价而优质的棉纺织品汹涌地进入墨西哥市场,不论是来自秦国的平底细纹棉布,还是来自齐国的中高档印花棉布,都不是本地手工作坊生产所能抗衡的。
真是难以想象,即使跨越了浩瀚的太平洋,途中还耗时五六十天,从齐国和吕宋输入的各种商品,仍极具价格优势!
在短短不到十年时间,包括棉纺在内的墨西哥手工业便遭到毁灭性打击,纷纷破产倒闭,使得整个墨西哥沦为齐国的原料供给地和贵金属输出地。
面对这种情况,不论是上层的殖民官员,还是极具影响力的大庄园主和商人,其实都抱着无所谓的态度。
这些商品来自何处,对他们重要吗?
即使西属美洲市场没有被齐国人所侵蚀,那也会被英格兰人、荷兰人,或者法国和葡萄牙人所占领。反正都要便宜外国人,为何不能引进商品种类更全、质量更好,而且还极具性价比的齐国商品呢?
至于众多破产的小手工业者和家庭生产者,谁又会浪费心思去关心他们呢?
随着宗主国西班牙日益羸弱,美洲领地的政治和社会关系也处于持续的变化中,王室官僚体系和地方殖民政府越来越服务于殖民地精英阶层的利益。
从上个世界六七十年代开始,地方势力在政治上逐步占据主导地位,并深深地影响到西班牙殖民政策和管理方式。总督府和检审庭越来越寻求与殖民领地的精英达成利益共谋,一起攥取地方商业利益和矿业利益。
西班牙王室卷入了太多的欧洲争端,也参与了太多的战争,使得王室政府不得不疯狂地寻求资金支持。腓力二世在任期间,开始大肆卖官鬻爵,而且范围不断扩大。以这样的方式,殖民领地的土生白人得以获得高级地方长官职位,并且逐渐建立地方家族垄断势力。
而那些出生于西班牙本土的高级殖民官员也会通过与地方精英家族联姻的方式,在其辖区内建立自己的产业,再一次削弱了西班牙本土对殖民领地的控制力度。
最初,检审庭是卡斯蒂利亚专制主义的捍卫者,现在却逐渐成为服务于驻美洲利益团体的维护机构。
可以说,只要宗主国的实力仍然比较羸弱,那么实际控制新西班牙的便是墨西哥城,而并不是马德里政府。
当然,这并无意味着西班牙王国已经丧失了对其海外领地的控制权。王室的权威从未受到重大挑战,法庭和总督府的亲密关系确保了教权对王权的支持。
此外,充满野心的国家对西班牙美洲领地长期的威胁,也使得殖民领地与西班牙政府之间必须保持紧密联系,倚之为后盾。
齐国人、英格兰人、法国人、荷兰人,甚至巴西的葡萄牙人,无不对西属美洲领地虎视眈眈,都想扑上来分一杯羹,薅一把羊毛。
以殖民领地孱弱的武力,自然是无法一一应对上述列强的觊觎,唯有紧靠宗主国西班牙,才能保住殖民地的切身利益和既有权势。
为了加强对殖民领地的管控,也为了更好的维持贵金属的输入,西班牙王国政府曾缓慢地启动了一次费事耗力的改革,对本土以及整个帝国的政府架构和操作方式进行调整。
这个过程始自第一次齐西战争结束后,彼时,作为世界大国的西班牙刚刚经历了最为糟糕的十年,工商业凋敝,外交上被孤立,还被一个远在万里之外的国家打上门来,并对其美洲领地肆意蹂躏。
西班牙王国已经到了不得不改革的境地。
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争后,法国波旁王室在马德里建立其旁支,改革的力度得以加强。费利佩五世试图在伊比利亚半岛建立法国式的监政官制度,通过一系列行政和商业改革措施,竭力加强中央集权,使西班牙成为一个更加有效的殖民政府。
1720年,西班牙对美洲贸易的税收进行合理化改革,建立正式的关税制度。齐国对此积极响应,率先与西班牙政府签订《美洲自由贸易协定》,双方对进出口商品约定了“合理”的关税比率,将此前猖獗的走私贸易转变成合法的双边贸易。
为了打击走私和海盗(主要是想排除他国势力和商品的进入),齐国还与西班牙组建了一支小型的太平洋联合舰队,不定期巡航美洲西海岸,查缉走私商船,剿杀海盗,以此来维护两国共通的商业利益。
另外,随着齐国殖民势力延伸至科罗拉多河下游地区,两国在应对西北部印第安人的反抗时,也达成了罕见的共识,开始合作剿杀这群桀骜不驯的土著。
17世纪80年代,齐国人尚未进入北美大陆时,在整个北部“边疆”和西北地区,无论是村庄、矿场、堡寨或传教点,当地的印第安人明确反对任何西班牙势力的存在。
第一次齐西战争期间,齐国人侵入墨西哥西海岸若干港口和村镇,他们不仅彻底洗劫了西班牙定居点,而且还将大量武器“流失”至印第安部落和村落当中。这也造成了1689年以及1696年至1697年期间印第安人大起义蔓延的范围更广,扑灭的难度也更大。
不过,搅屎者终被屎所溅。
待齐国从西班牙王国割取下加利福尼亚后,曾被两国驱赶的印第安人便大量聚集于这个非常不适宜人居的半岛地区,人数在两万至三万人。他们拿起武器,英勇反抗齐国人的殖民行动,破坏移民的庄稼,杀死移民的牛羊,甚至偷袭移民定居点,虐杀移民,一度搞的齐国人焦头烂额。
这些印第安人反抗的诉求主要是寻求部落的自治和土地的使用权,保护本族的生活习惯和宗教仪式,并谋求与此前并不邻近的部落之间结成同盟。
此举,自然遭到了齐国人的拒绝,在他们所信奉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原则下,怎么会允许地方土著实现部落同盟,还要谋求自治、脱离管束?
于是,齐国人毫不犹豫地举起了手中的屠刀,妄图驯化这些“不服王化”的野人部落。先后动员数轮民兵清剿印第安人,将他们赶过了科罗拉多河,进入墨西哥领地。
本来就对大阿帕切地区(今德克萨斯以西,科罗拉多河以东)频生的印第安暴乱感到头痛不已,却发现从下加利福尼亚又流窜过来数万印第安人,顿时让墨西哥殖民政府炸毛了。
合着,你们齐国人将暴徒都撵过来,是想霍霍我们西班牙人!
双方在经过一番协商和谈判后,遂决定共同对付两国交界地区的印第安人,并有义务配合对方采取必要之军事行动,防止印第安人对各自所属定居点发起的袭击行为。
齐西两国分别在科罗拉多河两侧都建立了一座军事据点,抚远堡(今墨西哥维森特格雷罗镇)和圣哈维尔(今美国尤马市),长期驻守数百名武装士兵(乡兵),合力清剿附近地区的印第安反抗势力。
数年前,为了共同打击英格兰,两国还曾一度形成了事实上的军事同盟,在地中海、北大西洋,以及加勒比等地区,两国军队互相提供军事支持和援助,使得双方之间的关系变得你情我浓,一时间打得火热。
继双方就巴拿马地峡铁路达成合作协议后,齐国人还提出合资修建一条从阿卡普尔科至墨西哥城的铁路,以便更进一步促进西太平洋贸易的发展。
不过,西班牙人对此却有些犹豫。
要是哪天齐西交恶,战争再度爆发,齐国人岂不是可以沿着铁路,迅速杀至墨西哥城,将殖民政府给一锅端了,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嗯,再想想吧。
最起码,待巴拿马地峡铁路修好了,我们再做决定也不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