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30年4月2日,清晨的巴拿马城,空气中弥漫着森林和泥土的芳香,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大理石墙上,映出柔和的黄色。古老的城墙依然挺立在那里,体现出其历经岁月沧桑的坚韧和韵味。城墙的塔楼上,飘扬着一面代表西班牙王室的卡斯蒂利亚旗,那旗上的金色城堡与狮子,曾在风云变幻的历史长河中见证过太多的战火、血泪和欢欣,亦见证着这座城市的辉煌与荣光。
城外的丛林里,万物在生长和繁衍着。高大而茂密的树木将大地覆盖成一片绿色的毯子,雨林中生机盎然。偶有几只鸟飞出,发出悦耳的鸟鸣,似乎表示着对这片绿意的赞美。河水从城墙下缓缓流过,水中的鱼儿来回穿梭,显得十分自在和快乐。远处,偶尔可以看见一些小岛,静静地漂浮在海面上,就像一个精致的宝石,闪烁着独特的光芒。
城墙里,巴拿马城的居民们开始忙碌着新的一天。有人提着篮子去市场,有人在店铺里做生意,也有人抱着孩子去教堂。清晨的城市充满了活力和繁忙,每个人都在为着自己的生活努力拼搏,也在为这座城市添光加彩。
何家宁背着火枪,挎着短刀,来到空旷的院子里,抬头望了一眼初升的红日,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仿佛在感受到这座异域城市的魅力和生命力。
“长官好!”
何家宁正在四处打量周围的情形,蓦的瞥见一名陆军御武校尉(上尉)军官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连忙立正站好,将火枪侧立于左手边,右手举起,敬了一个不太规范的军礼。
“嗯,你倒是来得最早。……很好!”韩虎平回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微微点了点头,示意这名乡兵稍息,等待集合命令,随即便迈步朝院子右侧的一排房屋走去。
约莫过了半個小时,韩虎平陪同十余名铁路督办处的官员和工程技术人员陆续从屋里走出来。七八辆马车也驶了过来,稳稳地停靠在客人面前,驾车的梅斯蒂索人立即下了马车,恭敬地将车厢门打开。
何家宁等随行四十多名护卫待铁路督办的人上了车后,也随即翻身上马,护持在车队两侧,还有部分护卫则登上马车,坐在车夫的旁边,施以近身保护。
其实,巴拿马城自1519年建城起,便一直都是西班牙人的核心统治区之一,成为殖民者奴役美洲印第安人的基地和从事宗教活动的中心,也是西班牙殖民者在美洲搜刮财富、贩卖黑奴的集散地,西班牙人将从四面八方掠来的大量金银珠宝集中在城里,然后转运到西班牙本土。
可以说,在某种程度上,巴拿马城算是极为安全的城市,本无需这般严密的安全防卫。
但是,自从巴拿马地峡铁路开始修建后,城外的治安问题却骤然变得有些失控了。
盖因,西班牙人在修铁路时的一番骚操作。
为了“节省”成本,巴拿马督军命令地方官员将周边的印第安土著,以及数量不少的穆拉托人(黑白混血)强征为铁路劳工,而且还不予任何报酬--在这点上,西班牙人吃相就有些难看了,因为在铁路工程预算当中,是列出了劳工费用的。
更让人无语的是,西班牙人竟然还在铁路劳工的伙食上大加克扣,将大量霉变的玉米、土豆,混杂着各种“草料”,煮成一锅一锅的黑暗料理,给那些辛苦劳累的工人食用。
要知道,巴拿马地峡可是热带雨林地区,虽然此时正值较为凉爽的干季,但施工地段遍布沼泽、森林、高地,环境恶劣而复杂,施工难度不小,劳动强度也更大。
本来这些被强征而来的印第安土著和穆拉托人在艰辛的施工过程中,已然是心力交瘁,不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都遭受到严重的摧残,满肚子的怨气。
可到了吃饭的时候,众多劳工发现提供的食物又经常是这般粗糙,宛如猪食,立时就鼓噪起来。
巴拿马地方殖民官员和铁路监管自然是不允许这种公然反抗行径,遂下令军队弹压,吊死了几个带头“闹事”的土著,鞭挞了数十人,还以违反监管命令为由,取消了所有劳工的一顿饭食,以儆效尤。
在这种情势下,铁路劳工如何能忍,遂纷纷趁夜蹿入林间,逃遁而去。
在西班牙人的矿场,因为地势偏远,而且防护严密,一般情况下土著苦力是难以逃脱的。
可是,在铁路施工路段,距离身后不远就是茂密的森林,只要动作够快,躲过护卫的第一轮火枪射击,便能趁着对方清理枪膛,再次上弹的功夫,蹿入林中。
结果铁路施工开始后不久,便经常遇到土著劳工逃亡的现象,搞得施工进度根本无法按照预定计划推进。
要是只耽搁工期倒也罢了,大不了追加工程预算,并相应延长施工期限,反正修这条铁路,也不是很着急,按日子领工钱就是。
但问题是,那些逃遁林间的土著苦力,有很大一部分并没有跑回自己的部落或者家乡--担心跑回去会再次被西班牙人给捉住,继续被征为铁路劳工。他们躲在铁路工地附近的林子里,伺机偷取食物,袭击落单的西班牙监工,甚至绑架齐国工程技术人员。
我勒个去!
万里迢迢跑到巴拿马雨林修铁路,是为了拿一份高额的薪酬,可不是被印第安土著给捉回去成为他们的“肉票”。
这特么的稍有不慎,竟然还有生命危险!
在连续发生两起齐国铁路工程技术人员被掳走事件后,顿时让所有人都炸锅了。
不干了,不干了!
尼玛的,来之前,不说只是施工环境比较恶劣,可能会染上疟疾、黄热、腹泻等热带疾病吗?
要知道,随着国内对疟疾等热带疾病的持续研究,早在二十多年前,便成功地从金鸡纳霜树皮中提取了生物碱(即奎宁),可以治疗与预防疟疾,且可治疗焦虫症等疾病。使得这种药物,在很短的时间内便成为世界各国尤其是热带地区争相抢购的“救命药”。
因而,一些贪图巴拿马地峡铁路公司给出超高待遇的工程技术人员,并不觉得巴拿马地区的热带雨林环境会有多少危险性。只要防护得当,再加上有较为有效的抗疟药,应该没啥值得害怕的。
可谁能想到,预判了施工环境的恶劣,却没想到会遭到意外的治安问题。
你们西班牙人咋治理地方的,连一帮子逃走的土著苦力都搞不定,时不时地从林子里钻出来,不是偷窃抢夺铁路物资,就是袭击施工人员。
为了安抚铁路工程技术人员,地峡铁路督办遂向临近的海州总督区请求协助,调集一些精悍的武装护卫,全程保卫齐国的施工人员,以便铁路工程的顺利推进。
为啥不要求西班牙人派出更多军队和武装人员加以防卫?
因为,齐国人对西班牙人的战力表示深切的怀疑。这么多年来,在欧洲大规模战事当中,西班牙人是鲜有胜绩,屡战屡败,很难让人瞧得起。
在刚刚结束的齐西对英战争中,数万西班牙军队大举围攻仅两千名英格兰军队驻守的直布罗陀要塞,硬是耗了十九个月,待英军海上补给被齐国海军彻底掐断后,使得守军弹尽粮绝主动投降,才最终费力地将其拿下。
将自己的安全交给一帮战力水平还不如西班牙本土士兵的美洲殖民军队,齐国人怕是连睡觉都不敢闭上眼睛。
这些土著受西班牙人影响两百多年,早已开化了,可不是那种只会玩石头的原始野人。
人家也会玩枪的!
“据说,西班牙人仅在墨西哥一地的白银产值就超过一千万银比索,若是加上秘鲁的银矿,整个西属美洲领地将为西班牙王国贡献银比索超过一千六百万。”铁路高级施工专员魏元禧在颠簸的马车上调整了一下坐姿,以便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一点,“以这般丰裕的财力,西班牙的国势本不至如此颓废。但如今看来,西班牙不仅在欧洲大陆混得愈发破落,连他们的美洲领地,也是治理得这般糟糕。这可白瞎了这么好的资源!”
“若是西班牙王国仍旧像一百多年前那般声势震天,哪还有我们齐国上下其手的机会?”地峡铁路督办处工程监督专员岳贤峰晒然一笑,“西班牙破落就破落了,管它做甚?待这条铁路筑好后,咱们得继续游说西班牙人在秘鲁或者在墨西哥再修几条铁路,争取将我们美洲铁路公司做大做强。”
“要是再修铁路,应着力于墨西哥地区。毕竟,那里开发的最早,人口规模也有数百万之多,投资回收期应该要短得多。”
“呵呵,老魏呀,你的格局不免稍显狭隘了。”岳贤峰摇摇头说道:“只要西班牙人愿意,墨西哥的铁路要修,秘鲁的铁路也要建。反正,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咱们美洲铁路公司都能吃得下。你瞧瞧印度联合铁路公司,在短短不到四年时间,就连续修了五条铁路,长度达七百多公里,那是吃得满嘴流油。所以,我们需要再加把劲,不能落人于后,争取在美洲修建更多的铁路。”
随着汉洲本土铁路建设的日趋饱和(内陆大片荒漠几无投资价值),越来越多的铁路公司开始将投资的目光瞄向海外领地,以及南洋诸藩,掀起了又一轮铁路建造热潮。
何也?
除了资本扩张的需求,还有就是产能的过剩。
其实,早在泰平十六年(1720年),国内钢铁产量就已经出现了过剩的现象,铁路、桥梁、机器、五金、军工等基础设施产业和制造行业根本无法消耗每年多达千万吨的钢铁。
即使,许多城市的建筑也在开始大量使用钢筋,但囿于规模不大,对钢铁的消耗量并未产生太大的影响。
在这种情势下,内阁除了取消钢铁出口限制,还陆续解除了铁路技术的禁止扩散的政策,相继放开了周边海外领地、友好盟国及藩属国的铁路投资许可,以便于国内汹涌的资本输出和过剩钢铁产能的消耗。
至泰平二十三年(1727年),内阁彻底取消有关铁路对外投资的限制,允许国内的铁路公司可以在全球范围内投资并兴建铁路,以进一步消化国内生产的钢铁。
南洋、大陆、北明、印度、波斯、埃及、奥斯曼,甚至欧洲大陆的法国、荷兰、普鲁士等国家地区,皆有齐国铁路公司的身影。
就连荒僻的美洲和非洲,在两年前就已各自出现了一条长度达两百多公里的铁路,一列列呼啸的机车奔驰在广阔的荒原之上。
通过修建便利的铁路设施,齐国也借机进一步打开了所在国的门户,同时,也提高了物流速度,降低了贸易交易成本,对齐国资本和商品的输出,具有积极的促进作用。
毕竟,交通方便了,才能更好掠夺资源,哦,不对,应该是加速商品的流通。
铁路的投资,往往伴随着齐国商品的倾销和地方原材料的掠取,更是齐国资本输出和控制铁路所在国的便利工具。
在印度、波斯、埃及,以及现在的西属美洲领地,齐国的铁路公司不仅攫取了直接在所在国家地区修筑铁路的筑路权、经营权,还获取了铁路沿线的管理权,侵夺铁路沿线的政治、经济乃至军事等方面的权利,从而加深对铁路所在国的渗透和控制。
你瞧,铁路的输出,居然有这么多的好处,那我们还不抓紧时间跑马圈地,尽可能地在全世界争抢更多的铁路筑路权。
自汉兴二年(1671年),齐国征得奥斯曼帝国和埃及总督的允许,修建了一条苏(伊士)开(罗)公路后,从而获取该公路沿线两侧数公里范围内经营权和驻兵权,由此开始逐渐渗透和控制埃及。从那时起,齐国便建立了一套极为成熟的筑路模式,不论是公路,还是铁路,凡是道路延伸的地方,就是齐国势力籍此深入的契机,所得回报数倍于投入。
所以,往往有时候,齐国会非常大度地为一些国家和地区免费修建公路和铁路,在很多人看来,简直就是无私而伟大的“国际主义者”。
但就是通过这种无私而伟大的行为,齐国正在加深对印度的殖民进程,正在逐步将波斯变成半殖民地,正在将埃及转化成政治和经济上的附庸,正在将自己的藩属国和盟友引为爪牙,正在将更多的国家和地区纳入齐国为主导的全球贸易体系当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