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12日,长兴岛,信都(今纽芬兰岛圣约翰斯)。
说来也是也是让人无语,在英格兰王国控制纽芬兰岛一百多年间,他们的政府竟然从未鼓励过本国百姓向该岛移民。在很长时间里,英格兰人都是将纽芬兰作为季节性的渔场。当捕鱼船队秋天离开时,那些已经签约工作两三个夏天的大量水手会被留在纽芬兰岛过冬,除了承担看守渔获的任务外,还要加工和储存夏天捕到的鱼。
在岛上最大的定居点圣约翰斯小镇,齐国接收时,常住居民不过寥寥五百余人,其中约有六七十名妇女,近一百名孩童。
小镇有几座店铺,是这里最为重要的活动中心,但房舍之间、丛林之后,也有牛羊出没,表明它依旧是一个不起眼的小渔村。
可见,尽管英格兰很早就与法国争夺纽芬兰,但直到彻底掌控它时,从来没有想认真经营过该地。
不过,齐国人来了之后,却表现出截然不同的态度,对纽芬兰的建设就显得极为重视,想要将这里变成一块真正的殖民领地,而不是一个纯粹的渔场。
对了,齐国人不仅将纽芬兰岛改名为长兴岛,还将圣约翰斯也改了一个东方名称,叫信都,还委派了正式的总督,以取代此前由渔船的船长们代为管理的模式。
在信都的北侧高地,一座占地约十余亩的棱堡正在施工,一根根巨大的原木被打入地下,一块块条石被垒砌成坚实的城墙,一座座仓库、军营、官舍、居民房正在慢慢成型,两百余被雇佣而来的青壮年男子和半大少年,在专业匠人的指导下,不畏辛劳,以夜继日地紧张施工。
要搁着以往,这個时节正值鳕鱼加工腌制的繁忙时期,断不会有如此多的“闲置”劳力跑来此处修城建房。
盖因,齐国人给出的酬劳委实让人难以拒绝。
成年劳工每日支付8先令,半大少年也会有每天4-5先令的收入,这对于岛上没见过大钱的居民而言,简直就是壕得“丧心病狂”。
要知道,即使在伦敦这般大城市,普通工人一天的工资最多也不过4-5先令,一个月不会超过十英镑(1英镑=20先令=240便士)。
而齐国人给出的报酬,足足比英格兰本土高出百分之五十!
以前为那些渔船加工腌制鳕鱼,一天也就是3-4先令,而且工作时间超过十三四个小时。长时间地接触盐巴,会导致双手出现干燥、瘙痒、脱皮的现象,甚至严重的话会得皮肤炎症或者溃疡,属实不是什么好活计。
当然,为齐国人筑城建房,也是一个苦力活,肩扛背驮,一天的汗水就没停下来过,甚至还有可能遭遇工伤的风险。
但为了赚取丰厚的报酬,些许劳累根本不算什么。穷人嘛,不就剩的只有一把子力气了?
十几天前,一艘齐国商船驶抵信都港,除了为这座小镇运来了大量的粮食和日常生活用品外,还带来了六十多个齐国移民,没有妇女和儿童,皆为青壮男子。
那位纽芬兰齐国总督非常慷慨地将北边大片土地无偿分给了这些移民,好像是每个定居者都分到了30多英亩(1英亩=6.07亩)的土地,部分身份较高的学者、工匠、军人在此基础上会额外获得更多的土地。
这些人在经过两天短暂的休整后,并没有参与到筑城当中,而是在棱堡的的西侧修建过渡性集体木屋。
他们需要在秋冬降温前,为自己建造一个足以抵御严寒的居所,还要清理出部分田地,栽种少量土豆,以便稍稍补充岛上粮食的储备。
是的,纽芬兰从未实现过粮食自给,所需供给除了少部分从新法兰西领地运来外,大部分都要从新英格兰地区输入。
“这些移民所分配的土地都不是现成的耕地,而是首先要清理的林地。要想将属于自己的所有土地清理完毕,然后再建造一栋完美的居所,可能会花费他们一辈子的精力。”陈王府右长史兼长兴岛总督萧立之站在一座山岗上,眺望着被规划为农业种植区的一片林地,微微叹了一口气,“不过,经过一代人的奋斗,一个小型家庭农场也会基本形成规模,想必应该可以保证这个家庭以后过上较为轻松舒适的生活。”
“是呀,一百亩耕地、一小片草场、一个谷仓、一个马厩、一所稍微大些的宅院,门前有一条道路,也有了相熟经年的邻居,每日有饱腹之食,四季有更换衣物,想想就令人向往呀!”信都民政官左智超点头附和道:“不过,要实现上述发展目标,怕是最少要二三十年之功。届时,我等要么已是髦髦之年,要么已然埋骨地下。”
“自古以来,殖民开拓都是极为艰难的,非一两代人不能建功。”萧立之说道:“昔年,我齐国立基汉洲,经二十年方站稳脚跟,勉为自足。如今,陈王立藩,建国陈州,就算有本土支援,十年之内可为自保,便是我等贪天之功了。假以时日,陈国坐大起势,我们便能以建国辅保之勋,享百年富贵。”
他们这些原嘉王府属官从吏,在嘉王皇帝美梦彻底破灭时,就已在国内丧失了所有的政治前途,甚至在新君继位后,可能还要遭到清算。
有鉴于此,他们唯有将自己的命运牢牢地绑在了嘉王的身上,纷纷跟随被加封为陈王的齐惟浚来到陈州就藩。
陈王初抵藩地时,曾一度低迷消沉过,差不多有近半年时间,整日躲在那栋略显简陋的王宫里饮酒发癫,对泰平帝的无情怨忿不已,对皇太孙的上位忌恨连连,更对自己悲苦的命运哀叹不断,于陈州的地方事务,几乎不加任何理会和处置。
好在,经过王府长史郝宗章和陈王岳丈熊维聪两位老大人的规劝,陈王才渐渐从贬封的打击中恢复了些许心智,并稍稍振作起来,开始关注陈州的各项事务。
但真正让陈王殿下燃起无尽野心,并决意在藩地有一番大作为的却是在去年九月。是时,一艘来自地中海的齐国商船不期然地驶抵罗亚尔港。
这艘商船除了带来大量的日常用品外,还给陈王府送来许多来自本土及欧洲的消息。其中一条就是,刚刚继位的永隆帝向世界各国发出外交照会,邀请各国王室成员及政府代表于明年(1730年)六月参加我大齐皇帝的登基大典。
很显然,这位年轻的皇帝想以这种方式,除了炫耀我大齐帝国的煊赫实力外,就是要彰显他的威势和声名,从而进一步巩固他的皇帝之位。
呵呵,少年心性,就是爱出风头!
陈王殿下听到这个消息后,将自己关在宫中,闭门良久。
正当众多王府属官以为他脆弱的心理又被打击到了,自此便要陷入一蹶不振。却未曾想到,陈王“闭关”两日后,整个人爆发出熊熊的战意,将所有人召集到一起,宣布要以庆国为例,将陈州建成为殷洲(北美洲)东北强藩。在座的王府邸人,亦将与陈王一系同享富贵,与国同休。
随后,陈王将青川(今新斯克舍)西南和东南大片土地赐予跟随而来的所有属官和从吏,阡陌相连,多者数以十万亩,少者亦有千余亩。
为了安定人心,笼络所有附从官员和学者、工匠,陈王还非常慷慨地拿出十万元,赏赐予众人,以安家之用。
由此,陈王府士气为之大震,所有人等皆生出几分豪气,建功立业,创百年世家,当在此时。
陈王坐镇青川,召齐国海外之兵,以此威压阿卡迪亚地方势力。而作为王府老人、右长史萧立之被任命为长兴岛总督,主持此间所有大小事务。
萧立之带着十余名官员和从吏来到长兴岛,大半年时间,并未有太多动作,一切事务皆如往昔。
经过一段时间的探查和了解,齐国对这座因鳕鱼而兴的大岛也有了几分了解。
长兴岛面积非常广阔,大概有十余万平方公里,西控圣劳伦斯湾口,北隔贝尔岛海峡与法属领地拉布拉多半岛相望,西南被法国人控制的罗亚尔岛(即布雷顿角岛)和圣尚岛(即爱德华王子岛)隔离于青川,南边又有法属圣皮埃尔和密克隆群岛贴脸挨着长兴岛。
若是加上岛屿西边还有零星的法国人定居点,可以说,这座岛屿北、西、南三面都被法国人给围了起来。
另外,岛上以信都为核心的东部地区,有一两千英格兰常住居民和短暂留驻的渔民,中部山地有数量不详的印第安人和因纽特人。
而他们这些初来岛上的齐国人,则属于绝对的少数。
想要掌控该岛,除了占据法理外,那自然是要行分化瓦解之策。
首先,就是要借助岛上英格兰人的力量,尽可能地排除法国势力,最好将他们都给驱逐出去,免得这些法国人背靠新法兰西领地,对长兴岛施加各种影响力,搞风搞雨的。
而对于岛上人数最多的英格兰人,也不是不能加以分化。最起码,那些常住居民和人数众多的外来渔民,明显就没有办法在一口锅里搅食。
每年的渔汛到来后,成千上万的欧洲渔民涌入附近的渔场,在将一船一船的鳕鱼捕捞后,会拉到岛上进行腌制加工,所有的岛上居民都成为这些渔船的打工者,跟着渔民一起处理收获的鳕鱼。
作为岛上常住居民的衣食父母,想必那些船东和渔民对他们的态度并不是温情脉脉的。
为保证捕捞上岸的鳕鱼都能在最短时间内被腌制加工完,以便船东可以将更多的鳕鱼带回欧洲销售,所有被雇佣的当地居民被迫工作十几个小时,呵斥、打骂、克扣工钱,是家常便饭的事。
甚至,有些混账的渔民和水手,为了发泄.淫.欲,会对岛上的妇女施以侵犯,不论是成年妇女,还是稚嫩幼女,做出一些人神共怒的兽行。
要知道,此前岛上的管理职权被英格兰政府授予了这些捕鱼船的船长,自然对渔民和水手做出的某些“过激”行为,予以纵容,甚至不加任何追究。
嗯,居民苦外来渔民久矣。
即使同为外来渔民,也不是铁板一块,英格兰人、法国人、荷兰人、丹麦人、瑞典人,因为来自不同国家、不同地区,自然是矛盾重重,各怀心思。有时,他们还会为了争夺某处鳕鱼资源丰富的作业区,而闹出互相火并的事件出来。
即使,大家都是英格兰渔民,还要分一分谁来自英格兰本土,谁又是来自新英格兰殖民领地。
海里无穷无尽的鳕鱼,那就是一枚枚跳跃的银币和金币,需要抓紧每一分每一秒的时间,尽可能的多捕捞,如此,方能将这些财富拢入自己的怀中。
齐国人要收渔业税,听着是让人特别不舒服。鳕鱼,这是来自海洋的馈赠,凭啥要给你们齐国额外交一笔钱。
不过,一个捕捞季,每船只缴纳五英镑到十英镑的渔业税,其实也不高。一艘满载鳕鱼的渔船返回欧洲大陆,就能轻轻松松赚取数百乃至上千英镑。
要是因为不缴纳这笔小钱,惹恼了齐国人,怕是有些得不偿失。不说会逼着人家在渔汛季节派来几艘战舰来个暴力执法,就是齐国人禁止渔船登陆纽芬兰岛获取食水补给和处理加工鳕鱼,就足够让所有渔船难受至极。
在齐国人颁布渔业税命令后,英法丹麦等国渔民尚在迟疑不决时,知机的荷兰渔民却率先表示遵守齐国人的规定,主动到刚刚成立的渔政管理司缴纳税款,领取捕捞许可证。
随后,瑞典、葡萄牙等国渔民也相继到港,按照规定,缴纳费用,领取凭证。
英格兰和法国渔民见状,不由破口大骂,指责他们是懦夫,是胆小鬼,甘于屈从暴政。
今天屈服于齐国人,按照他们的规定去缴纳渔业税,他日就会迎来更多的收费项目,难道都要选择顺从?
进港停泊要不要缴费?
加工处理鳕鱼要不要增加一笔税款?
岛上的各种日常用品会不会加价?
还有,这捕鱼税既然已经开了一个头,那么以后的税率会不会继续上涨?
……
未多久,齐国人从新斯克舍调来了一支五十多人的军队入驻港口,开始稽查任何入港停泊的渔船。
更让英格兰渔民惊惧的是,这些士兵全都是爱尔兰人!
他们对英格兰人可不怎么友好。
在这种情势下,一些英格兰渔民也怂了,怀着各种不忿,排着队前往渔政管理司,缴纳税款,领取捕捞许可。
还有糟心的是,齐国人不仅花费高价,雇佣了小镇里的近半数居民修建堡垒和房屋,使得处理鳕鱼的人手少了一大截,而且他们还假装好人,建议所有到港处理鳕鱼的渔船提高工人薪酬,以改善当地居民的生活状况。
尼玛的,齐国人太不要脸了,合着鳕鱼处理加工费不是你出,便张口就要提高工人薪酬。你们这是在拿我们本该应得的利润,向当地居民卖好!
而这些常住居民似乎真的被新来的统治者关爱所感动,在响应齐国人的号召,要求增加鳕鱼处理工钱的同时,还纷纷主动到市政管理部门登记自己的详细情况,配合政府的民政统计工作,以及申领一份属于自己的土地。
齐国人殖民纽芬兰,是认真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