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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 审时度势

    1735年7月2日,一份来自陈王府的命令传到了华阳城(今安纳波利斯罗亚尔市),要求每一户阿卡迪亚人需要缴纳十块金圆战争特别税,以应对可能爆发的边境冲突。

    同时,陈王府还下发了一道临时禁令,要求境内所有商社及个人不得与新法兰西领地进行贸易。

    据悉,陈国政府就新法兰西殖民当局在小宁河(今密西加施河)北岸修筑博塞茹尔堡之事,与法国人交涉未果后,遂做出决定,将安陆堡(今新斯科舍省阿莫斯特市)进行要塞化,修筑寨墙、设立炮台、进驻军事武装人员,与河对岸的法国人展开军事对峙。

    既然要修筑要塞,那么自然是要花钱的。

    有鉴于此次事件的突发性,筑城建堡并未在陈国既定的年度财政预算,而且官库里也没多余的资金,但为了维护边境安全,保卫所有王国子民,那只能临时征收战争特别税,以筹措部分要塞的建设费用。

    至于陈王府那道禁止与新法兰西领地贸易的临时禁令,自然也是对法国人的军事挑衅所作出的应有反制。

    你都张牙舞爪地向我们发出军事威胁了,我还跟你做什么生意?

    那不妥妥的资敌行为嘛!

    所以,阿卡迪亚人收到这道禁令后,虽然对于跟昔日同胞不能做生意,心中有些不满,但也不敢触霉头,挑战齐国人的权威,准备老老实实地接受。

    当然,以陈国近乎于无的海上力量,也根本不能阻止他们在私底下展开的走私贸易。

    但是,他们却对陈王府临时征收战争特别税的事情,却比较反感,认为这是一种“恶政”,是对他们阿卡迪亚人财产的变相侵夺。

    你今天可以拿战争的理由临时加征特别税,那么明天是不是就能以其他借口,再次向我们征税?

    自你们齐国人开始统治阿卡迪亚,哦,应该是青川府,就开始向我们征税,而且比当年英格兰人还要贪婪,乱七八糟的加起来,一年的综合税率超过百分之二十。

    若不是你们齐国人弄来了一支爱尔兰雇佣军震场子,并且还对当地桀骜不驯的米克马克人展示了血腥的一面,你信不信,我们就敢暴力抗税。

    1710年,英格兰人占领了这里,就曾要求我们阿卡迪亚人缴税。但最终被我们以各种理由搪塞,最终不了了之,放弃了征税。

    所以,在英格兰人统治时期,阿卡迪亚人的日子过得还是非常惬意的,安定而富足。

    齐国人向他们征收百分之二十的税额,虽然让所有人感到万分痛苦,但也不是不能接受,至少这个税率比起在法国本土和新法兰西领地,那绝对要少得多。

    即使,此次陈国政府因面临法国人的入侵风险,而向每一户阿卡迪亚人征收十块金圆的战争特别税,在所有人眼里,其实数额并不大,在荷包里搜捡一番,也是能支付得起。

    但是,阿卡迪亚人担心,齐国人会籍此便开始不守规矩起来,在以后会频频以各种借口向他们征收税费,从而掏空每个人的口袋。

    另外,他们还从各种渠道打听到一个让人感到不公的消息,那就是此次战争特别税的征收,陈国政府还对辖下之民搞了一個区别对待。

    那些来自东方的移民,定居时间不满五年的,战争特别税减半征收,定居三年的则免于征收。

    凭什么呀?

    大家都是陈国属民,就因为定居时间的长短,就要酌情分档征收税费,这明显对我们这些“老国民”不公平!

    再者而言,自齐国在青川府建立殖民统治以来,我们阿卡迪亚人便一直被排除在政府管理机构之外,更没有获得应有的“自治权”。

    你们齐国不是声称权利和义务是对等的吗?

    我们阿卡迪亚人按照你们的要求,每年都要足额缴纳赋税,但为何没有得到相应的权利?

    于是,在接到陈王府征税命令后的第三天,华阳城的几位阿卡迪亚代表就向地方县政府递交了请愿书,要求取消对他们所征收的战争特别税。

    “阿卡迪亚人的请愿行动,有没有北边法国人的暗中怂恿和鼓动?”华阳县知县贺其传几根手指轻轻地敲击着书案上的那份请愿书,脸上阴晴不定。

    “卑职……,卑职暂时没有发现有法国人从中怂恿。”华阳县警察处负责人侯有山有些心虚地应道:“不过,若是大人对这些阿卡迪亚人有所怀疑的话,卑职可以在晚上绑几个人回来,严加拷问,多半能问出些什么?”

    “要是问不出什么呢?”贺其传瞪了他一眼,“伱若是屈打成招,弄出了民乱,是本县去向陈王请罪,还是你自己拿根绳吊死谢罪?”

    要不是陈国太缺人才,也不至于用你这个废柴来当警察处主官?

    对地方民众请愿示威这么大的一个事,竟然没有提前获得任何消息。

    这要是聚众作乱、提兵起事,怕是将我这个县衙给端了,人给砍了,估计到死了都不明所以。

    “大人,卑职近期一直在带着乡兵清剿林子里的米克马克人,委实抽不出多余的精力紧盯县里的那些阿卡迪亚人。”侯有山见知县大人不满的表情,便有些叫屈,“大人你也是知道的,我这个警察处所有人手加起来,也就十二个人,城里城外这么一撒,事务又这么多,这不就没多余的人去干其他事了,定然会有所遗漏。”

    “恬躁!”贺其传斥责道:“你身为本县警察处主官,当有维护一地治安之责,岂能因人手不足而强自搪塞推诿?现下,我陈国与法国关系趋紧,重中之重当以维持内部稳定为主,避免祸起萧墙,滋生内乱,从而为法人所趁。此番,县里的阿卡迪亚人因特别税征收一事,而群情激奋,请愿示威。处理稍有不慎,便会引发一场民乱。如此,你且放下其他事务,调集人手,全力打探此中缘由,勿让宵小之辈乱了我华阳秩序。”

    “是,大人!”侯有山抱拳应诺道。

    ——

    “哦,上帝,你们这是准备要打一场战争吗?”

    德伊·梅纳瓦尔看着面前摆了一地的火枪和刀剑,先是低低地惊呼一声,随即便张大了嘴,久久不语。

    “贝维尔神父,我们……,我们已经向齐国人刚刚递交了请愿书,他们一定会慎重考虑我们的请求。所以……,所以我们不必如此……”德·拉尔·沃仁德耶吞咽了几口口水,结结巴巴地说道。

    “先生们,齐国人是不会考虑你们的感受的。”贝尔维神父表情严肃地说道:“他们心里从来没有主的存在,更不会将我们阿卡迪亚人当做自己人。倘若说英格兰人是强盗,那么齐国人就是恶魔,一个没有灵魂的恶魔。”

    是的,齐国人没有灵魂,他们心里从来就不认同上帝的存在。

    当七年前,第一批齐国移民抵达阿卡迪亚时,贝维尔神父曾无比欣喜地认为,作为同样是来自文明世界的移民,在从遥远的故土来到这片蛮荒的新世界,心中一定充满了彷徨,那么对于天主可能会有几分皈依的意愿,会轻易的受到主的感化,从而成为天主教徒。

    然而,现实却给了他当头一击。

    齐国人压根不信天主。

    哦,也不对。他们心里多少也是对天主信几分的,在教堂里,在十字架下,在神父面前,也会喊一声“天主保佑”。

    但他们却并没有将天主教当做唯一的信仰。

    哦,上帝,你能想象吗?

    齐国人的世界里,有无数的“天主”,观音菩萨、女娲娘娘、西天佛祖、道教天尊、妈祖娘娘,以及多如牛毛的灶王爷、财神爷、土地爷、海龙王……

    就连死去的先人,也会承受他们敬奉的香火和虔诚的膝盖!

    齐国人是多神信仰。

    亦或是无神论者。

    他们面对任何困难时,似乎更愿意相信人的力量,而不是寄托于超乎自然的“神明”。

    七年多时间,齐国先后往阿卡迪亚移民七八千余(其中一千五百多人被送往了纽芬兰岛),但阿卡迪亚教区的神父们发展的教徒却屈指可数,并且还在随后的时间里,遭到地方政府的管制,被勒令禁止向齐国移民传教。

    与之相反的是,在齐国接手阿卡迪亚后,因为不习地方民情,再加上人手不足,忽略了对地方土著米克马克人的管束,使得教区在很短时间里在米克马克人中间发展了更多的天主教徒,并成功地将他们绑在了教会的身上,成为法国人最为坚定的盟友。

    在对齐国移民传教失败后,虔诚的贝尔维神父敏锐地意识到,一旦齐国人在阿卡迪亚站稳脚跟,那么对天主教世界来说,将是一个巨大的灾难。

    随着齐国移民数量的与日俱增,这片曾被认为教会的模范之地,恐将变成天主世界的一处黑洞,将主的荣光统统抛弃,继而被生生地被割裂开,变成一个充满齐国色彩的“方外之地”。

    这对于一个信仰虔诚的传教士而言,是根本不能接受的现实。

    为了主,为了神圣的信仰,数百年前,曾有无数的骑士和教徒不畏险阻、不畏牺牲向异教徒世界发动了一次又一次的十字军东征。

    那么,为了捍卫阿卡迪亚教区的天主世界,为了继续传播主的福音,我们也会勇敢地迎上去,不能让齐国人继续窃据阿卡迪亚。

    要将他们赶走,从而恢复天主世界的纯洁。

    这几年时间,他利用传教士身份的掩护,频频组织激进的阿卡迪亚人和当地土著米克马克人发起对齐国人的袭击。

    他们将印第安人那里学来的伏击和夜袭战术发挥得淋淋尽致,多次给予了齐国人沉重的打击。

    不过,随着齐国移民数量的越来越多,防御的手段越来越严密,他们的袭击成果也是越来越差。甚至,有好几次,在突袭不成的情况下被齐国武装人员反杀,人员死伤累累,连他自己都差点沦为俘虏。

    更糟糕的是,随着齐国人的财力逐渐丰裕,他们在一年前还为那支两百多人的爱尔兰雇佣军配备了大量的骡马,使其成为阿卡迪亚地区最为锋利的一把利刃,让诸多地下反抗组织和米克马克人无所遁形,稍有举动,便遭致对方的快速打击,损失巨大,使得阿卡迪亚的局势变得对齐国人愈发有利。

    按照这般情形下去,齐国人彻底掌控整个阿卡迪亚将是板上钉钉的事。

    但没想到,几个月前,齐国在地中海与法国海军发生交火,顿时造成了两国关系的紧张。

    为了向齐国人施加压力,从法国本土和魁北克陆续传来政府和教区的指令,那就是在阿卡迪亚制造一些“小麻烦”,让齐国人陷入一定的困境,从而为法国政府对齐国制约提供更多的筹码。

    一个多月前,新法兰西总督下令在与齐国控制区边界一侧修筑博塞茹尔堡,使得整个阿卡迪亚地区陷入紧张局势。

    齐国人将那支爱尔兰雇佣军悉数调往安陆堡驻防,以为不时之需,立时就造成了华阳地区(即安纳波利斯河谷)的防御空虚——此前,为了震慑阿卡迪亚人,那支爱尔兰驻防军一直驻扎于华阳县附近的泰平堡(今迪格比镇)。

    贝维尔神父获悉后,便决定利用这个大好时机,搞出一个大动静。

    策动华阳城里的阿卡迪亚人起事暴动,从而推翻并驱逐齐国人。

    “不论是被称为阿卡迪亚也好,还是被叫做华阳也罢,这里永远是我们的家园。”离开那座位于山间的修道院后,德·拉尔·沃仁德耶骑着马缓缓地朝华阳城行去,“当年,在英格兰人入侵之时,我们选择殊死搏斗是为了家园。在法国将我们的家园作为筹码,割让给英格兰之后,我们不选择迁徙也是为了家园。当齐国人从英格兰手中获取这片土地后,我们继续选择臣服,同样因为此。”

    “是呀,对于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来说,我们并没有因主权易主而迁入那些还在法国控制下的殖民领地,自然是因为脚下的土地是我们永远的家园,是我们数代人耕耘而变得勃勃生机的家园。所以,国王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否保住我们千辛万苦才建立起来的家园。”德伊·梅纳瓦尔说道。

    “沃仁德耶先生,梅纳瓦尔先生,你们的意思是……”跟在身后的路易·蒙特卡隐隐感觉到了什么,下意识地扭头看了看身后的方向。

    “齐国人发布了一项政令,允许我们阿卡迪亚人选择七名代表进入他们新近组建的参政会。这是一个非常可喜的转变,意味着我们阿卡迪亚人从此将获得地方参政、议政的权利。”梅纳瓦尔幽幽地说道。

    “齐国人会不会是想以这种欺骗的手段来暂时稳住我们?”

    “有些事,总要试试的。”

    “那贝维尔神父所筹划的暴动……”

    “亲爱的路易,你还记得吗?”德·拉尔·沃仁德耶侧头看着他,认真地说道:“四年前,我们都曾当着上帝的面,向齐国的皇帝和陈国的国王宣誓效忠。……所以,我们不能违背上帝的旨意。”

    “可是……”路易·蒙特卡仍旧有些犹豫,“可是,一旦法国人攻入阿卡迪亚,那我们都会遭到清算的。”

    “不会的。”沃仁德耶摇了摇头,轻声说道:“齐国人派了使者前往波士顿,准备要跟英格兰人商讨建立攻守同盟的事宜。我认为,英格兰人为了削弱新法兰西领地的实力,很有可能会选择支持齐国人。另外,不要忘了,齐国拥有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海军,可以轻易的扼住新法兰西的咽喉。所以,战争未必能打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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