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了,来人了!”
营门外升起一阵黄土,一名面带饥色的斥候跑了进来。
关羽拂袖一挥,变脸一般严肃起来:“是敌是友?”
张飞瞪大环眼:“可是糜竺?”
斥候趴在地上:“回禀主公、二将军和三将军,来人手持使者节杖,并非糜别驾!”
关羽神情顿时黯淡不已。
张飞则是失望无比。
刘备面无表情:“既是使者,便让他进来罢!”
不多时,一个文士走进营门,刘关张立马认出了来人。
“陈登之弟陈应?他来这里作甚?”张飞一瞪眼,抄起了蛇矛。
“三弟休得放肆!”关羽伸手按住张飞,“让大兄应对!”
陈应左看右看,直到看到刘备,赶忙上前俯首作揖。
“刘使君,你们可让我一通好找啊!”
“要不是这一带有我淮浦陈氏的耳目,怕是让其他人再找上十天半个月也找不到这儿来!”
“陈三子快快请起!”刘备连忙上前去扶陈应,却不想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栽倒。
好在关羽眼疾手快,在后面拽住了刘备。
陈应大为吃惊,但见到处都是瘫软在地的兵士,又看到刘关张三人脸色苍白,终于明白过来。
“玄德公!”
刘备摆摆手,强撑着虚弱的身体,扶起了陈应。
陈应感触不已:“玄德公,你们怎么……怎么会落得如此境地?”
刘备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令尊和令兄近来可好?”
陈应眼角已然浸湿,又拱了拱手:“有劳玄德公挂念,家父家兄一切尚好!”
“哼!”张飞在后面重重冷哼一声,不满道:“当了人家的顺民,躺在家里吃肉喝酒,焉能不好?”
虽然张飞压低了声音,但刘备和陈应却都听见了。
刘备责备地回头看了一眼,又回过头来:“陈三子既持使节,想必是受吕布所托,不知此行有何事相商?”
陈应满脸羞愧:“不瞒玄德公,我的确是吕布的使者,不过我来,却是来扭转玄德公的境遇的!”
“家兄已说通了吕布,准玄德公率领本部兵马返回豫州,吕布会以小沛相赠,以此作为玄德公的落脚之地!”
张飞一瞪眼:“好哇,我就知道,陈登也是和吕布一条心的!”
“你们陈家父子,藏的比谁都深!说,你们什么时候和吕布勾结到一起的!”
“三弟!”刘备回头呵斥了一声,但脸上却并无责备之意。
张飞见状直接大声嚷嚷起来:“小沛本来就是俺大兄的,是俺们借给吕布那厮的,轮得着他相赠?”
“怎么,他偷了俺大兄的徐州,怕天下人骂他无耻行径,所以想充好人?还是他怕俺们找他后账,想用小沛讨好俺们?”
“你回去告诉他,做人做事要敢作敢当,既然当了贼,就把脸洗干净等人唾骂他,把爪子洗干净等我剁了它!”
“非也非也!”陈应连忙解释道:“这并非吕布主意,而是家兄为玄德公想出来的卧薪尝胆之计!”
“对了,来的时候不知道玄德公如此缺粮,此地距淮浦不远,在下愿意奉上族中千石囤粮,以解玄德公燃眉之急!”
张飞却是当嘴替当上瘾了,直接手指东边:“俺就算饿死,从这里跳下海,也不吃你一粒大米!”
“三弟,不许胡说!”刘备适时出声,把张飞瞪了回去,“还请赐教,此何为卧薪尝胆之计?”
陈应忙道:“不敢不敢,我家兄虽然委身事奉吕布,但却依旧奉玄德公为明主,愿为玄德公重掌徐州筹谋划策!”
“如今家兄已为玄德公想好了上下两策。上策,便是这卧薪尝胆之计,亦为眼下权宜之计!”
“如今玄德公所部饥饿困踧,且家眷为吕布所执,实难再战!不如假意请和,还军小沛,休养生息!吕布虽然反复无常,但不似袁术那么奸恶,只等他送还家眷,玄德公了无牵绊,方可行下策!”
刘备抑制着内心的激动:“何为下策?”
陈应又道:“下策,即为两虎相争之计!”
“家兄已探知,吕布窃据徐州,实则是受袁术撩拨;袁吕两家原本约定平分徐州,然吕布唯利是图,犹如豺狼一般贪婪,吃进去的肉绝不会吐出来;加之吕布无谋少智,我家兄只需稍微挑拨,他必与袁术反目成仇、举兵相向!”
“而玄德公向来深得民心,可趁机招兵买马、整顿士卒;只等袁吕两败俱伤之际,便可兴兵讨伐吕布,到时候有我下邳陈氏作内应,玄德公重掌徐州并非难事!”
刘备听得一愣一愣的,他不仅没想到陈登居然还对他保持忠心,更没想到陈登居然还想出能让他重掌徐州的妙计!
关羽和张飞则是大眼瞪小眼,前者狠狠一瞪,满是责怪之意,后者则是缩了缩脑袋,尴尬不已。
“元龙好计策!”刘备抓住陈应的手,就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汝回去告诉令兄,备自当依计行之!”
陈应也是松了一口气。其实下邳陈氏目前内部意见并不统一。如老奸巨猾如陈珪,就不看好刘备能东山再起,而更想把宝压到迎奉天子的曹操身上。
还是陈登力劝父亲,这才让陈珪勉强同意一试。
若是刘备不肯忍辱负重、卧薪尝胆积蓄力量,那下邳陈氏也会立刻斩断与刘备的关系,转投曹操一方。
好在刘备果然如陈登所言,有昔日汉高祖和光武帝之风,是个能屈能伸的大丈夫,有成就大事、兴复汉室之望!
这些陈应自然不会说出来,只是笑道:“玄德公放心,我下邳陈氏一定倾力相助!”
“还请玄德公指派一部人马,随我去淮浦运粮来!”
“我去!”
张飞第一个蹦了出来。
“退下!”刘备厉声斥退张飞,向着陈应拱了拱手:“下邳陈氏一番好意,吾心领了,但运粮一事,还是免了吧!”
众人全都瞪大了眼睛。
要不是周围的兵士大都饿昏过去,醒着的也眼冒金星耳朵幻听,否则光凭刘备这句话,就会引起一场哗变。
陈应一脸不解:“玄德公,这是……为何啊?”
“对啊,大兄,这是为何?”关羽和张飞齐声发问。
刘备忧心忡忡:“若是我军刚与吕布讲和,下邳陈氏就立刻发粮救济,难免不会被吕布和陈宫所疑,为确保万一,还是少接触为好!”
陈应连忙摆手:“不是,这不是我家兄的主意,也不是下邳陈氏的意思,就单纯只是我借族内一千石粮米给你们,也不行么?”
刘备微微摇头:“可吕布和陈宫不一定信!”
“可是……”陈应看着周围倒了一大片的士卒,有些迟疑不定。
刘备淡然一笑:“陈三子放心,吾自有办法渡过难关!”
陈应还是皱着眉,担心刘备打肿脸充胖子。
刘备抬头北望:“糜竺答应本公,十日内必会从朐县运粮草回来,本公相信他!”
张飞在旁边快急疯了:“可现在已经过去九日了……”
话没说完,便被刘备和关羽瞪了回去。
好巧不巧,此时突然传来一阵喊声。
“糜别驾回来了!”
“糜别驾从朐县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