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小白原本睡眼朦胧,忽然看到狐狸叔叔出现,其实还有点怀疑自己在做梦。
在小白的印象里,狐狸叔叔的活动范围是固定的,它只有去特定的地方才能见到他,因此,狐狸叔叔竟然能在大晚上出现在自己家里的这件事,可以说是完全超乎了小白的认知。
原来狐狸叔叔是能用腿到处乱跑的啊!
谢小白惊觉此事,眼见得狐狸叔叔跑到家里欺负娘亲,顿时顾不上别的,一个箭步冲到了娘亲身边,浑身的毛毛都炸开了,努力睁大眼睛,气鼓鼓地瞪着形迹可疑的狐狸叔叔看:“狐狸叔叔,你不准再欺负娘亲了!”
封燃昼被这小崽子敌视地看着,感到有些好笑。
就凭它这小身板,能挡得住谁?
他瞥了谢挽幽一眼,好整以暇道:“你问问你娘亲,我究竟有没有欺负她。”
谢小白马上转头看向自己的娘亲。
谢挽幽有些尴尬地轻咳一声:“没有……娘亲的眼睛是被风吹的,与狐狸叔叔无关。”
“真的吗?”谢小白有些怀疑地在娘亲和狐狸叔叔之间来回地看,幼崽的直觉告诉它,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那狐狸叔叔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谢挽幽含糊道:“娘亲刚刚出门看月亮,结果腿抽筋了,刚好遇到狐狸叔叔,他送我回来的。”
谢小白迷惑了:“这样的话,狐狸叔叔难道是做了好事吗?”
它怀疑地看了狐狸叔叔一眼,嘴里嘀嘀咕咕道:“狐狸叔叔怎么会做好事呢?难道——”
封燃昼挑眉:“嗯?”
小白灵光一闪:“难道——我真的是在做梦!”
它恍然大悟,迈着小短腿往自己的枕头方向走,困意朦胧道:“这个梦太假了,假的狐狸叔叔,你休想骗到小白。”
封燃昼:“……”
谢挽幽:“噗——”
小白这是宁可把这件事当梦,也不愿意承认封燃昼做了好人好事啊。
谢小白已经重新在枕头上趴下了,耳朵也软软地耷拉了下来,一副要重新进入梦乡的困蔫蔫模样。
封燃昼偏不想让这小崽子在挤兑了他之后安然入睡,上前戳它脑门,阴森森道:“你再睁眼看看我,我是不是真的。”
谢小白被他戳得哼哼唧唧,用两只爪爪抱住了脑袋,一咕噜滚进了自己的小被子里,没一会儿,就发出了香甜的小呼噜声,任凭封燃昼如何戳它,摇它的背,捏它的脚,它都没有了别的反应。
封燃昼甚至怀疑它是演的。
谢挽幽看着狐狸精在小白那里屡次吃瘪,在旁边笑得不行。
封燃昼瞪她一眼:“它怎么可能睡得这么快,是不是故意气我的?”
“小孩子都睡得这么快啊,”谢挽幽把小被子拉下来一点,帮小东西捋顺身上那些被封燃昼弄乱的毛毛,微微一笑:“不过,小白懒得理你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封燃昼:“……”
他今晚就不该把她送回来……否则也不会在这小崽子面前自取其辱这么久!
封燃昼狠狠瞪了睡得四仰八叉的小白一眼,气得拂袖而去。
封燃昼分辨不出小白是不是演的,谢挽幽却有别的办法。
他一出门,谢挽幽就挠了挠小白的痒痒肉。
小白原本闭着眼睡得香甜,被她挠了两下后,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嘎嘎乐:“娘亲,小白演得像吗?”
谢挽幽躺在它身边,忍不住也开始发笑:“嗯,怎么不像呢?”溜得封燃昼团团转,无能狂怒却拿它没有办法。
小白抱着谢挽幽的手腕蹭了蹭,对封燃昼做出了评价:“狐狸叔叔,笨笨!”门外的封燃昼:“……”
看到门外的人影倏然消失,谢挽幽的心情一下子变得非常好。
这对那狐狸精来说,应该算是二次伤害了吧。
她翻了个身,抱着小白拍拍:“明天再去嘲笑狐狸叔叔,娘亲困了,我们睡觉吧。”
小白滚进谢挽幽怀里,晃了晃尾巴,低低地应了一声。
……
黑暗的山洞里,炽热的呼吸落在后脖颈,带来一股危险的气息。
谢挽幽迷迷糊糊地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可那危险的感觉实在过于真实,她浑身汗毛直竖,抓着地上的碎石,想要逃离,就在此时,她脚踝一紧,被生生地拖了回去。
谢挽幽有一种被猛兽拖回巢穴的可怖既视感,那只猛兽的身上像是烧着火,贴上来的时候,她几乎要被烧得意识模糊。
谢挽幽无法挣脱,只能胡乱地攀着地面,她的动作无法另她脱困,反倒触怒了身后的人。
后脖颈一痛,他咬了上来。
谢挽幽猛然从梦中惊醒,下意识摸向后脖颈,那里仿佛还残留着梦中的隐痛,以及皮肤被尖利的牙齿刺穿的感觉。
她呆了一会儿,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做这种梦。
对于梦中的场景,她觉得有些熟悉,但在记忆里找了找,却没找到相对应的情景。
可能只是魇着了吧。
谢挽幽想着,又往腰后摸了摸。
梦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硌着了她的腰,似乎是面具之类的东西,投影在现实中,就是一截被子而已。
谢挽幽把那截被子从身下抽了出来,浑身出了一层薄汗,也没心思再睡了,看外面亮起了天光,便拿上了剑,去后面那片竹林练剑去了。
练完一套基础剑法,谢挽幽练起玄苍剑法,这剑法总共九式,她已经学会了第一式“月落九天”,第二式“碧海流花”,现在卡在了第三式“寒霜泊雪”。
谢挽幽先使出“月落九天”,剑光如星辰陨落,织就成一张巨网,当头罩下,顿时将无数竹叶绞成碎片。
再使出一式“碧海流花”,剑风搅动风云,裹挟着竹叶腾飞而起,形成一片浩然的合围之势,猛然炸开时,每一片竹叶都成了一把锋利的剑。
进行到这里,一切都还算顺利,直到第三式,谢挽幽再次遇到了阻碍。
再怎么尝试,这一招都只得其形,不得其意。
谢挽幽叹了口气,收了剑,仰头看着飘然而落的漫天竹叶。
练剑这种事,除了天赋,也很看心境,谢挽幽猜想,可能是自己的心境还没到。
正是为了磨炼心境,很多剑宗弟子才会时不时外出历练,而谢挽幽时常待在碧霄丹宗,自然也谈不上提升什么心境了。
可惜这学期还没结束,谢挽幽暂时无法长时间离开碧霄丹宗,只得压下了出门历练的想法。
练剑花费了不少时间,谢挽幽看了看天色,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谢挽幽听到有人唤她:“小师妹?”
这声音听着熟悉,谢挽幽转头看到来人,有些惊讶:“大师兄?你怎么在这?”
温临简走上前来,笑道:“我本想去后山收集朝露,听到这边有动静,就过来看看,没想到竟是你在练剑。”
谢挽幽本来也只是想找个清静的地方练剑,没想到会被大师兄撞见,不由有些不好意思:“随便练练而已,大师兄来了多久了?”
温临简拂去衣袖上落的竹叶:“来了一小会儿,刚刚看到你一直重复那一招,是遇到瓶颈了吗?”
谢挽幽收剑回鞘,有些郁闷:“嗯,可能是差了点心境。”
温临简道:“不必太过心急,瓶颈期是常有的事,有时候顺其自然,反倒能更轻松地度过。”
谢挽幽好奇问道:“师兄也遇到过瓶颈期吗?一般是怎么渡过的啊?”
“遇到过好几次。”关于渡过瓶颈期的经验,温临简觉得确实有必要跟小师妹说道说道,让她对此有个了解,便问道:“你接下来要去哪里?不急的话,我们边走边说吧?”
谢挽幽说:“接下来要去玉秋苑,给我负责的伤员换药。”
“玉秋苑吗?”温临简想到什么,从袖中取出一道卷轴,展开看了一眼,谢挽幽凑近一看,发现竟是各宗门的伤员名单。
温临简解释道:“最近伤员们的伤都好得差不多了,各大宗门陆陆续续开始召集弟子回宗,今天第一批外宗弟子就会离开,玉秋苑应该也有不少人要走。”
这么快?谢挽幽之前还只是听到风声,今天第一批外宗弟子就要离开,实在有些突然。
谢挽幽问:“有我可以做的事吗?”
温临简合上卷轴:“离开的外宗弟子都要记录在册,你今年刚来,可能不清楚流程,不如我跟你同去,正好可以教你。”
谢挽幽自然没有拒绝,跟温临简并肩往玉秋苑走。
温临简还没看到小白,不由多问了一句:“不带小白吗?”
谢挽幽摇头:“没事,这个时间小白还在睡,等我回去,它也就差不多醒了。”
她转而问道:“大师兄,你管那么多事,是不是很忙啊?”
温临简笑道:“自然是忙的,不过能为师尊分忧,我甘之如饴。”
作为宗主首徒,温临简要管的事务确实十分繁多,比如上次在碧霄丹宗举办的试炼大比,他要负责统筹全丹宗的弟子布置场地,拟定邀请名单,准备大比要用的材料等等一系列的事宜。
这次外宗弟子要离宗,他就要负责核对名单,妥善把客人送走。
谢挽幽十分钦佩温临简这种稳重负责的大师兄,由衷道:“等我以后熟悉了流程,就可以替师兄分担一些事务了。”
温临简看小师妹热心真挚的模样,心中不由微微一动,原本要说出口的话也变成了含着笑意的:“嗯,那我等着。”
说了记档的事,温临简又谈起渡过瓶颈期的心得,说话间,玉秋苑很快就到了。
温临简和谢挽幽一前一后进了院门,进去后,谢挽幽就发现院子里多了几分喧闹,来往的人皆穿上了各个宗门的弟子服,正在进进出出地整理东西。
温临简跟她们简单寒暄了几句,便开始例行记录档案,谢挽幽跟在一旁学,熟悉大致流程后,就试着上手记录。
温临简时不时指点一下,帮她纠错,记档这事也不是特别难,谢挽幽很快就能自己去记档了。
第一批离开的外宗弟子不算少,主要是在浮灵秘境里受伤程度较轻的人,光是玉秋苑,就有五六个外宗弟子要离开。
谢挽幽一个个记录过去,怎么说都是她照顾了一段时间的伤员,还是她丹宗生涯的第一批病人,分开时自然是有点怅然的。
合欢宗的缈月师姐竟然也要走了,谢挽幽给她记档时,忍不住问道:“昨天还没有准确消息,怎么今天就要走了?太突然了吧?”
缈月没骨头似地歪在椅子上,探出手看了看自己水葱般的指甲“唉,谢小妹妹,你是不知道,最近外面有多乱,我们宗主一是没钱了,二是担心我们的安危,这才匆匆忙忙召我们回去,其他宗门应该也是这个理由吧。”
宗主没钱了,这才是最关键的一个理由吧。
至于为什么担心她们的安危,谢挽幽联想起之前在扶风阁探听到的八卦……该不会是跟仙盟搜捕魔尊的事有关吧?
谢挽幽心里千回百转,不由压低声音问:“缈月姐,怎么说?”
缈月晃了晃腿,说起这事就来气:“别提了,听说浮灵秘境开启的时候,仙盟这帮人在围剿魔尊,结果魔尊没杀到,反而让他跑了,仙盟当时封锁了消息,现在找不到魔尊,又跟疯狗一样出来乱咬人。”
她吐槽道:“仙盟是真的疯了吧,据说凡是疑似魔尊的人,都要被当场拖走关起来,搜了玉绍山脉那一带还不够,现在他们搜到天痕这边来了,真是晦气!谁知道万一真被抓走后会吃什么苦头,我们宗主也是怕捞不出我们,干脆让我们赶紧回宗了。”
谢挽幽目瞪口呆:“所以仙盟现在乱抓人,都没人管管他们吗?也没人抗议?”
缈月十分不雅地翻了个白眼:“仙盟联合了那么多大宗门,单个宗门哪敢跟他们对抗?除非是玄沧剑宗那种顶级剑宗,才有资本直接跟仙盟硬刚,至于我们这些小门小派的,只能咽下这个哑巴亏喽。”
谢挽幽:“……”
这么一看,修真界也并不是那么讲道理的地方,弱肉强食,依旧是修真界的本质法则。
缈月想了想,多叮嘱了她几句:“我听说仙盟有几个宗门跟天元丹宗有勾结,你记得让你们丹宗早做准备,万一来搜查碧霄丹宗的就是那几个宗门的人,他们可能会故意针对你们丹宗。”
天元丹宗不搞这些下三滥的手段是开不了宗了是吧?谢挽幽皱眉,由衷感谢道:“感谢缈月姐提醒,我会告知大师兄的。”
缈月笑道:“好啦,我等会儿也要走了,有缘再会。”
她想到什么,揶揄地问:“真不需要我帮你介绍几个得劲的合欢宗弟子?”
“真不用!”谢挽幽哭笑不得,见缈月露出遗憾神色,不由转移话题道:“除了这个,我确实有一个别的请求。”
“什么?”缈月眼睛一亮。
谢挽幽蛮不好意思的:“我可以……摸摸你的尾巴吗?”
缈月是兔子精,她很早就想摸了,又怕不礼貌,一直没敢问。
“就这啊?”缈月大方地把尾巴露了出来,意味深长道:“摸吧,我看你之前给我换药的时候一直盯着看,早就想摸了吧。”
“被你发现了吗……”谢挽幽上手摸了一下,兔毛软软的,超级舒服:“缈月姐,尾巴这种地方是不是不能随便摸的啊?”
缈月道:“同性之间摸摸自然是无伤大雅的,至于异性之间嘛——尾巴大多只给伴侣摸。”
谢挽幽想起之前自己捏住封燃昼尾巴尖时,封燃昼欲杀她而后快的羞恼模样,摸着兔尾巴的手,渐渐停滞了。
谢挽幽清咳一声:“要是摸了异性的尾巴,是一定要负责的吗?”
缈月一听,惊了:“你摸过男子的尾巴了?”
她马上反应过来,促狭道:“你不会摸过那个白狐师弟的尾巴了吧?他竟然肯给你摸?看不出来啊,你这就驯服他了?”
谢挽幽:“……我不小心摸到的,他也生气了。”
缈月玩味道:“哦?生气了?那他后来见到你,没有转头就走?还肯跟你说话?”
谢挽幽:“对……”
缈月轻嗤一声:“这么快就原谅你了,那不就是他欲擒故纵的小手段嘛?男人嘛,说不要就是要的意思,你攻势猛一点,肯定轻轻松松就能拿下他。”
谢挽幽:“……”真这么做,她大概轻轻松松就能拉到封燃昼的全部仇恨值。
告别缈月后,谢挽幽和温临简一起出了门。
温临简问道:“还有要去的地方吗?”
谢挽幽点点头:“我还得去一趟玉英殿。”
玉英殿?温临简皱眉,想起那里住着的合欢宗弟子——一只白毛狐狸精,顿时一阵不放心,严肃道:“我跟你一起去。”
“?”谢挽幽虽然有点不明所以,但也没有拒绝。
一同进了玉英殿的门,谢挽幽在殿内找了一圈,没看到封燃昼的身影,不由有些无奈。
这狐狸精一解禁,怎么就开始到处乱跑了?
这时,谢挽幽忽然想起什么,退出大门,仰头往上看,她找了半天的那个狐狸精正握着一把长箫,懒洋洋倚靠在飞檐上,雪白的狐尾垂落下来,随意地搭在边缘处,露出了小半截在外面。
谢挽幽在下面喊他:“你怎么又跑上面去了?快下来换药!”
他爱答不理地瞥她一眼,不紧不慢地擦拭起那把长箫,冷冷道:“摸过兔子精的手,别来摸我。”
谢挽幽:“……你又闻出来了?狐狸的鼻子都这么灵的吗?”
封燃昼没理她。
这里离玉秋苑不远,他坐在这里,早就看到她跟她师兄说说笑笑地走过来,不知说了什么,笑得很开心。
一起去了玉秋苑还不够,还要带着人来他这里。
封燃昼莫名觉得心烦,就像是自己的领地被其他人入侵了。
可谢挽幽偏要同他说话,还过来够他垂落的狐尾。
眼看她差一点就能够到,封燃昼把尾巴尖往上卷起,等她气喘吁吁地停下,又让尾巴垂落下来,故意维持在一个谢挽幽踮起脚就能够到的高度。
谢挽幽:“……”
故意拿尾巴钓人是吧?
谢挽幽意识到自己被狐狸精耍了,仰头瞪着他,气的不行。
温临简在旁边看了全程,见此不由上前安抚小师妹:“我看封道友如此有活力,想必身体已经转好,不必你再担心。”
他笑得温和:“既然封道友不肯配合,不如我们便留下药物,让他自己换药吧。”
封燃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