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是小白的小被子,这是小白的杯子……”
封燃昼倚在门上,默不作声地看着谢挽幽一件件从乾坤袋里掏出属于幼崽的东西。
谢挽幽将这些东西摆放整齐的同时,怕封燃昼照顾不好小白,不放心地同他介绍着饲养幼崽的一些注意点:“被子上有我的味道,小白晚上闻着才睡得着觉,你记得给它盖好……还有这把梳子,你有空的话,记得给它梳梳毛……”
封燃昼听着,瞥了眼蹲在脚边的谢灼星,挑眉:“这小东西养起来有这么麻烦?”
谢灼星顿时不服气地仰头道:“养小白不麻烦的,小白可以自己盖被子,也可以自己舔毛、自己吃饭。”
“就是!”谢挽幽蹲在它身前,两手搓了搓软乎乎的猫猫头,语气夸张地说:“小白一点也不麻烦,自己就能照顾好自己,超级厉害的!对不对?”
谢灼星被娘亲搓得晕晕乎乎的,却依旧不忘骄傲地挺起小胸脯:“对!”
它胸脯上的毛毛蓬松浓密,看着格外柔软好吸,谢挽幽实在没忍住,把它捧起来,凑到它胸脯上大力吸了一口:“宝宝好可爱!唔——香香!”
谢灼星眯起眼睛,舔了舔谢挽幽的发尾,同样夸赞道:“娘亲也香香!”
被母子俩晾在一边的封燃昼:“……”
吸够崽崽后,谢挽幽这才意犹未尽地站起身,把小白抱在怀里,继续整理它的东西。
手指抚过小白的被子,谢挽幽心里一万个不舍。
这次她回碧霄丹宗,自然是想把小白一起带上的,可小白如今正在进阶的紧要关头,留在有经验的封燃昼身边才更为安全。
而且据封燃昼所说,进阶当日,小白需要吸收大量灵气,因天道不容他们这种超级混血,它的晋升还会引来天雷,只有在劫云不至的魔域,才能完全压下这种大动静,避过神启的耳目。
因此跟封燃昼商量过后,谢挽幽决定暂且把小白留在魔域,交给封燃昼照看几天——直至它进阶成功。
如果暂时的分别能换来崽崽更安全……谢挽幽就觉得,自己也不是不可以忍一下。
等交代完封燃昼该交代的事,谢挽幽也是时候要离开了。
封燃昼见谢挽幽抱着幼崽,迟迟迈不开腿,顿了顿,开口道:“既然这么舍不得,那就迟一天走。”
听他这么说,谢挽幽不由微讶地抬眼看他,像是没想到他会给出这种提议。
封燃昼在她的目光里别开脸,神色有些僵硬,他也困惑于自己为何会突然说出这句话。
不舍归不舍,谢挽幽并不想因为什么事随便打乱自己的计划,搓了搓脸,勉强拒绝了他的提议:“算了,我现在就走吧。”
“……随你。”封燃昼面无表情,看着这么舍不得,他还以为谢挽幽会选择留下,一问还是要走。
谢挽幽既然下了决心,他也不再劝她,只淡声道:“我送你去设下传送阵法的地方。”
谢挽幽垂头丧气地点点头,跟在他身边,不知想到什么,脚步忽然一顿:“等等。”
封燃昼瞥她:“怎么,反悔了?”
“没有啊,”谢挽幽有些疑惑,这不是商量好的吗,他为什么觉得自己会反悔留下?但谢挽幽没有多想,解释道:“只是走之前,我还想去再去拜访一下悬游大师。”
封燃昼语气古怪:“他昨日一听说你要回宗,就气得不肯再理你……你与他还有什么话好说的?”
谢挽幽摇头:“他气归气,这些天悬游大师如此费心费力地带我去摘药草,我受他恩惠,现在要走了,怎能不去跟悬游大师道个别?”
“嗯,你还挺有礼貌,”封燃昼觉得她认真说话的模样确有几分乖巧,故意拉长语调威吓道:“不怕吃闭门羹?”
“怕什么,做人嘛,脸皮还是得厚一点,”谢挽幽用胳膊肘碰碰他:“魔尊大人,您就说去不去无恨谷吧?”
封燃昼敛了敛衣袖,面色不动:“说就说,不要动手动脚。”
谢挽幽乖巧地“哦”了一声,往旁边挪了一步。
封燃昼瞥她一眼,不知该说她什么好。
最后,他们还是去了无恨谷一趟。
悬游道人这些日子要带谢挽幽外出,对外闭门谢客,因此山门口不见人影,已经没了当初门庭若市的盛况。
等他们踏入山门,靠近无恨府门口,便见无恨府里的两个守门小童手忙脚乱地拉住两边门板,火速就要关上大门。
谢挽幽看得眯起眼,正犹豫着要不要过去阻止,身旁封燃昼却突然身影一闪,下一刻,便出现在无恨府的大门口,手腕翻转间,猛将修罗刀卡入那道微乎其微的缝隙,一力抵住了即将合上的大门。
关门的两个小童被修罗刀上散发的恐怖怨气吓得尖叫一声,慌不择路地跑开了,中间还吓得互相撞了一次,摔倒在地后爬着离开。
封燃昼收了刀,推开一侧大门,回头瞧了谢挽幽一眼,淡定道:“门开了,进不进?”
谢挽幽:“……”
把人家守门人吓跑,门都推开了,现在还问她进不进,可以说是有一点礼貌,但不多。
谢挽幽走到他身边,推开另一侧的大门,轻咳一声:“进。”
往里面走的时候,谢挽幽忍不住瞄向他手上的刀,这刀通体漆黑,刀身上有熔岩般的血红色纹路,一眼看去,就让人联想到“妖刀”这个词:“这就是修罗刀?”
封燃昼“嗯”了一声,随意收了起来。
那股未散的怨气让谢挽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由搓了搓手臂,思索道:“之前你还在碧霄丹宗的时候,那个回到魔域的‘魔尊’又是谁,他手里怎么会有修罗刀?”
“仙盟的人,趁我不在,想偷我手上的那两卷混元神典。”封燃昼见幼崽悠闲地蹲在谢挽幽肩上晃尾巴,抬手把它抓下来,捏它肉乎乎的腮帮子:“至于修罗刀,在浮灵秘境里就落下了。”
谢挽幽心情复杂地点头:“原来是这样。”
仙盟搞出这么个冒牌魔尊,当时还误导了她好久。
转头看到崽崽被封燃昼恶意地拢着耳朵捏成一只兔子,还傻乎乎地不反抗,甚至舒服地发出呼噜声,谢挽幽不由有些担心,她要是走了,小白这傻崽怕是被封燃昼卖掉都不知道吧……
担忧地叹了口气,谢挽幽一路寻找,总算在后堂找到了悬游道人。
她进门的时候,悬游道人正拿着飞镖对着捆在十字架上的魔修比划,听到背后动静,头也不回地冷哼道:“你这倔娃不是急着回碧霄丹宗吗,又闯进来找本座做什么?”
说着,手里的飞镖精准地扎中了魔修的胳膊,魔修面色扭曲地张大嘴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悬游道人又拿起一枚飞镖,恶声恶气道:“你最好是改主意了!否则本座的飞镖可不留情面!”
谢挽幽看出悬游道人是因为她要回碧霄丹宗的事心里不痛快,才在这里扎人撒气,思忖片刻,她上前一步,站在悬游道人身后道:“晚辈是来向悬游大师辞行的。”
见她还没改主意,悬游道人更是恼火:“你走就走!还特意来告诉本座做什么!生怕本座不够生气?”
“当然不是,”谢挽幽缓声道:“晚辈这些日子受悬游大师悉心教导,本就无以为报,又怎么就这样一走了之?”
悬游道人闻言,马上扔了飞镖转过头,双目发光道:“说什么无以为报,只要你同意当本座的徒弟,就是对本座最好的报答了!”
谢挽幽迟疑道:“不是我不答应,悬游大师愿意教我,自然是我的福气……”
她话说得这么好听,悬游道人瞬间被哄得心花怒放,扬起下巴满意地轻哼一声:“既然如此,你还在犹豫什么,还不速速来做本座的徒弟?这福气可不是谁都有的。”
说到这里,谢挽幽露出为难神色,话锋一转:“但是——重新拜师的事毕竟不是小事,这件事是不是也该告知一下我的师尊呢?”
悬游道人眉头一皱,对此显然有几分抗拒,口中还是不情不愿道:“嗯……似乎是该跟他说一声……”
他思索了片刻,臭着脸走到桌前,撩起华美的宽大衣袖,随手拉过一张纸,执笔开始写字,一边写,一边傲然道:“那本座就写封信告知他一下好了,从今往后,他徒弟就是本座徒弟了,气不死那老东西哈哈哈!”
写完后,他吹了吹墨迹,和颜悦色地看向谢挽幽:“乖徒儿,你来帮为师看看,为师这样写如何?”
还没真的收徒,这就已经换了称呼吗……谢挽幽有些汗颜,默默凑到悬游道人身旁瞄了一眼。
好家伙,洋洋洒洒一张纸,上篇嘲讽,下篇炫耀,没一句叙旧的话,十分符合悬游道人的性子。
谢挽幽深吸一口气:“悬游大师,我的意思是说,我们是不是该办个什么仪式呢?”
“仪式?”悬游道人似乎才想起这茬,陷入了纠结:“嗯……也有点道理,要是让所有人看到被我抢了徒弟,那老家伙一定很没面子吧。”
喃喃自语了片刻,悬游道人显然有些心动了,瞄了谢挽幽一眼:“你今天就要回碧霄丹宗?”
谢挽幽点头。
悬游道人更是纠结,绕着屋子踱来踱去:“要飞三天,本座懒得去!”
谢挽幽:“有一次性阵法,半个时辰就到了。”
悬游道人哑口无言,讪讪道:“那……回来不是也要三天?”
谢挽幽:“我带了长效阵法,只要设好两边的落地点,可以在两边来回横跳。”
毕竟她总不能每次来魔域都飞上个三天,封燃昼就给了她一个可多次使用的传送阵法。
等她到了碧霄丹宗,再通过这个长效阵法回魔域就行了。
听说可以直达碧霄丹宗,悬游道人更是犹豫不决。
因为当年那件事,他跟沈青霜,确实已经许久未见了。
再怎么嫌弃,毕竟是昔年旧友,他们已多年未联系,说不想去看一眼,自然是不可能的。
他离开修真界时,碧霄丹宗才创立没多久,正是风头无二的时候。
听说这些年祁元景没少针对沈青霜,现在碧霄丹宗别是快不行了吧。
悬游道人那个纠结啊,既有点想过去看沈青霜笑话,又碍于当初誓言,不太想再踏入修真界半步。
他摆摆手,苦恼地在椅子上坐下,用飞镖尖尖戳桌子,一戳一个洞:“容本座再想想……”
谢挽幽没再劝,只说:“晚辈在外面等大师。”
合上门后,谢挽幽在回廊处挑了个栏杆坐,问封燃昼:“你说悬游大师会答应吗?”
封燃昼单手抱着啃他手指的幼崽,没有太多犹豫道:“会。”
谢挽幽好奇发问:“你怎么这么肯定?”
“他不是整日惦记着收你为徒吗?”封燃昼懒洋洋道:“能名正言顺地收你为徒,还能短时间抵达碧霄丹宗见到老朋友,他怎会拒绝。”
果然没过多久,悬游道人开了门,轻咳一声,目光游移道:“本座想过了,这件事是该正式一点,本座便与你走这一趟吧。”
……
原本要独自回碧霄丹宗的谢挽幽,就这样多带了一个天阶炼丹师。
到了一次性阵法的安置地,谢挽幽最后亲了亲小白,依依不舍地跟它道了别:“娘亲走了,小白要是想娘亲了,就用通讯符跟娘亲说话,知道吗?”
谢灼星用小脑袋蹭了蹭娘亲的脖颈,乖乖点头:“小白知道啦~”
悬游道人在旁边抱臂,凉凉道:“距离这么远,用普通的通讯符可联系不上。”
谢挽幽解释道:“是特制的通讯符。”
悬游道人这才哼了一声。
想说的话,谢挽幽昨晚就跟崽崽说过了,这时候也不好再多说一遍,简单跟它道了别,就把崽崽交给了封燃昼,还把逗猫棒也一并交给了他。
封燃昼捏着那根钓猫棒,额头冒出青筋:“这就不必了,我绝不会给它玩这种东西。”
“话说得别那么绝对,”谢挽幽神神秘秘道:“再过几天,你会来感谢我的。”
封燃昼并不觉得自己会为了这根钓猫棒感谢她,却还是勉强收下了这东西。
谢挽幽这才后退一步:“那……我走了?”
封燃昼欲言又止,正要说什么,悬游道人的忍耐度却已经到了极限,推着谢挽幽的肩膀就往阵法那边走,恨铁不成钢道:“走走走!别说了,有什么好说的,又不是八百年都见不着面,本座最讨厌你们这种小夫妻,难舍难分的样子真是酸死人了!”
“等等大师,别那么急啊——”谢挽幽被他推着,频频回首,谢灼星蹲在封燃昼怀里,对她挥挥爪爪,眼眶发红,哽咽道:“娘亲再见……”
崽崽一哭,谢挽幽瞬间也憋不住了,鼻子开始发酸。
悬游道人心比石头还硬,利落地把她拉进阵法范围内,阵法瞬间启动,爆发的光芒模糊了封燃昼和谢灼星的身影,也遮挡住了谢挽幽的视线。
一阵失重感袭来,还沉浸在悲伤里的谢挽幽突然听到身旁悬游道人如梦初醒的骂声:“该死!忘记穿最帅气逼人的那套衣服了!”
谢挽幽:“……”
悬游大师,不愧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