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游道人即将在碧霄丹宗举办讲学大会的事很快在整个天痕传开了,不久后,这消息便飞速扩散到了整个修真界。
离开修真界近百年的鬼手毒医忽然从魔域归来,其背后还不知有什么阴谋,各方势力听到悬游道人一时半刻竟然还不会走,甚至会留在碧霄丹宗讲学,全都坐不住了,纷纷派人到丹盟那里询问。
丹盟受到多方压力,如今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悬游道人给出的理由是去碧霄丹宗抢徒弟,但他们对外能这么解释?堂堂一个天阶炼丹师,要什么徒弟没有,犯得着跟另一个天阶炼丹师抢徒弟?
因此,他们只能将悬游道人那个无厘头的理由稍稍润色一番,只说悬游道人是思念故友,想与碧霄宗主交流一番才会暂留修真界,不日就会回魔域。
对于这个说法,各个势力其实并不怎么信。
若真的思念故友,他悬游道人早不回来晚不回来,非挑仙盟出事的时候回来,他们怎能相信其中没有什么联系?没有什么阴谋?
然而他们暗中派人监视了许久,发现悬游道人当真只是停留在碧霄丹宗内,并未外出走动,或是联系什么人,安分得不行,不由生出了动摇。
难道悬游道人回来一趟,真的只是想见见故友?
怀揣着这种想法,许多势力难免动起了别的念头。
心思活络的,已经开始准备起礼单,准备在讲学大会时献给悬游道人。
毕竟悬游道人是三个天阶炼丹师里最阔气的那个,当年只要能得他青眼,就能免费得到天阶丹药。
听闻他这些年在魔域也是如此作风,若能讨好到他,他们说不定也能得到好处。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在一些势力还在观望之时,某些势力已经嗅到了利益的味道。
正因如此,在悬游道人宣布要在碧霄丹宗举办讲学大会后没几天,雪花般的拜贴便从大大小小的门派飞来,渐渐在沈宗主的案头堆积成山。
这些拜贴实在太多了,沈宗主这些日子忙着跟悬游道人一起复刻丹药,整理名单的琐事便交给了谢挽幽和洛如曦。
洛如曦好不容易整理了一堆出来,趴在案上叹了口气:“要是大师兄在就好了,试炼大比也好,接待客人也好,他最擅长处理这些事,肯定比我们做得更好更快。”
谢挽幽坐在旁边,手边也堆了一小堆拜贴,闻言不由问道:“大师兄外出这么多天,也该回来了吧?”
洛如曦按了按太阳穴,仰头回忆道:“应该吧,前几天咱们联系他时,他不是说已经在秘境找到九曲灵参了吗?这样一来,他炼制八品丹药的材料基本已经凑齐,是该启程回来了。”
谢挽幽了然地颔首。
大师兄温临简即将晋升八品炼丹师,为了炼制出他想要的那个八品丹药,他需要去各处寻找炼制所需的原材料,因为有些材料不是用钱就能买到的,只能自己凭运气去各个秘境里找。
谢挽幽已经想象到自己以后晋升高阶炼丹师的情景了,她这么穷,恐怕也需要满修真界到处跑——直至凑齐她想要的药材。
洛如曦又在名单上写下几个门派的名字,终于抓狂了:“可恶!大师兄你快回来吧,我和小师妹真的很需要你!”
“原来你们俩这么急地想让我回来,就是想让我当苦力啊。”
听到这个声音,谢挽幽和洛如曦俱是一愣,一同看向门口。
一个青衣男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那里,温润如玉的面容尚带着几分疲惫,用深绿色挽起的长发微乱,俨然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脸上的笑意却没有丝毫改变。
“大师兄!”洛如曦反应过来,猛地站起身,惊喜道:“我这嘴是开了光吗,刚说起你,你居然真的回来了!”
“不是开光,是乌鸦嘴吧。”温简言打趣了洛如曦一句,转头看向谢挽幽。
谢挽幽对他微微一笑:“大师兄。”
对于这个小师妹,温临简很有好感,因此也是一笑:“多日不见,小师妹似乎又清减了不少。”
谢挽幽没想到大师兄第一时间就注意到她瘦了,不由一愣:“这些天确实是忙了一些……”
温临简走上前,看了眼桌上乱糟糟的拜贴,无奈道:“悬游大师来我们宗门的事,我都听说了,既然我回来了,这些事就交给我,你们都去休息吧。”
谢挽幽马上说:“那怎么行?大师兄,你也是刚回来,要说休息,也该是你去。”
洛如曦也连声应和道:“对啊,反正整理拜贴的事也不是很急,我们还不至于奴役你到这个地步,你休息一下再做也不迟。”
温临简确实有几分疲惫,便答应了下来,准备休整一番再说。
回自己的住处之前,温临简先去玉霄殿拜见了沈宗主,看到外出多日的大徒弟也平安归来,沈宗主眼中也流露出笑意,正听温临简细说路上所遇之事时,门口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师兄妹三人一同转头看过去,就见一身华贵紫衣的悬游道人风风火火地进了门,直冲到温临简面前,双眼发光地打量他,扬起下巴问道:“你就是沈青霜的大弟子?”
温临简不明所以,被这股架势震得有些懵,下意识答到:“是的,您是……悬游大师?”
悬游道人高贵冷艳地哼了一声,温临简立即对他行了一礼:“晚辈温临简,见过悬游大师!”
悬游道人才不管这些虚的,急声问:“你几岁了?可曾学过《毒理玄论》?现今是几品炼丹师?”
谢挽幽和洛如曦一听,就知道悬游道人又开始了,不用无奈地对视一眼。
温临简完全摸不着头脑,只好谨慎地一一答了。
听说温临简即将晋升八品,悬游道人瞬间拉住他的手,再也不肯松开:“你也是本座命中注定的徒弟!本座也给你一个机会拜本座为师!如何?”
“……”沈宗主的脸色瞬间不好了。
温临简保持微笑,满头问号:“???”
这时,沈宗主终于走了过来,冷冷道:“一大把年纪了,在晚辈面前好歹有个正形。”
悬游道人半分羞愧之色都没有,冷笑道:“有正形有什么用?能得到徒弟吗?要不这样吧,你现在就把挽幽转到我门下,本座这便收手。”
“……”
温临简咽了咽口水,算是明白悬游道人做出刚刚一番诡异行为的动机,他缓缓扭头,看向小师妹和二师妹,发现她们满脸同情之色,显然早就清楚悬游道人是什么德行。
见悬游道人似乎要跟师尊吵起来,温临简不着痕迹地将手从悬游道人的手里挣脱出来,勉强笑道:“师尊,弟子忽然想起来,还有一些事要去处理……”
悬游道人马上说:“什么事,本座跟你一起去啊!”
沈宗主冷冷瞥了悬游道人一眼,看向温临简时,目光缓和些许:“路上奔波了那么久,先去休息吧。”
温临简如蒙大赦,急忙行礼告退,逃一般消失在了悬游道人面前。
“本座的徒弟——”悬游道人恋恋不舍地追了几步,又转向洛如曦,和颜悦色道:“如曦啊……”
洛如曦忙不迭说:“师尊,弟子也要去处理拜贴的事,很急!这便告退了!”
得到沈宗主的许可后,洛如曦也火速溜了。
悬游道人不爽地对着洛如曦的背影轻啧一声,又看向谢挽幽,不等她找理由溜走,先发制人道:“挽幽啊,你最好别告诉我,你也有急事。”
“啊?那个,我……”谢挽幽错失最佳撤离时机,正呐呐着不知如何应对,她的通讯符忽然亮了。
谢挽幽好像找到了救星,握着通讯符,面上一本正经道:“魔尊忽然找我,肯定是有要事,悬游大师,您要一起听吗——还是晚辈出去单独跟他说?”
听到魔尊这个词,悬游道人神色就是一僵,不自然地背过身:“要接就接,本座随便听听好了。”
“……”谢挽幽就接通了通讯。
刚接通,封燃昼低沉的声音就从另一头传来:“你身边有人?”
谢挽幽有些惊讶:“这你都知道?”
封燃昼淡淡道:“通讯符是我炼制的。”
言下之意,就是他给这通讯符多加了几个小功能,能感应到周边有没有旁人偷听。
谢挽幽来不及惊叹,瞄了明显在关注这边情况的悬游道人和师尊一眼,轻咳一声:“我师尊和悬游大师都在,你要跟他们说话吗?”
那边封燃昼顿了顿:“你把通讯符给他们。”
沈宗主接了通讯符,对谢挽幽道:“挽幽,你先出去吧,为师得单独跟魔尊谈谈。”
谢挽幽应了一声,一步三回头地出了玉霄殿,心中有几分忐忑。
不知道封燃昼会跟师尊和悬游道人谈什么。
悬游道人跟魔尊有点旧怨,等会儿他们不会吵起来吧……
谢挽幽想偷听几句,但师尊他们似乎设下了隔音结界,玉霄殿内静悄悄的,她什么都听不到。
谢挽幽在外面的台阶上坐下,一边猜测他们的谈话内容,一边等待。
方才溜走的洛如曦去而复返,也在她身旁坐下。
谢挽幽问:“大师兄回去休息了吗?”
“嗯,我刚刚送他回去了。”洛如曦往殿门看了眼,有些奇怪:“小师妹,你在等什么?”
谢挽幽撑着下巴:“等魔尊跟师尊和悬游道人说完话。”
洛如曦目瞪口呆:“啥?”
洛如曦觉得十分不真实,艰难道:“真的啊?那他们会说什么?”
“不知道。”谢挽幽摇摇头,不确定道:“应该是有关血脉相斥之类的事吧。”
洛如曦也学着谢挽幽的姿势,撑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仔细一想,感觉好像有哪里怪怪的,类似于女婿见老丈人……这种奇怪的感觉,而且你知道吧,师尊一直对小白它爹很不满意,能说上话后会不会骂魔尊……”
谢挽幽嘴角一抽:“他们应该只会谈公事吧……”
“说不准哦。”洛如曦看向天际处的绯红晚霞:“等会儿就知道了。”
等了大约两刻钟,玉霄殿的大门才重新打开。
谢挽幽和洛如曦马上站起身,看到悬游道人第一个走出来,脸色臭得不行,沈宗主随后走出,神色倒是没有太大变化,只是眉头微锁地将通讯符还给了谢挽幽。
谢挽幽接了通讯符,有心想问他们方才谈话内容,悬游道人抢先开口,对着通讯符骂骂咧咧:“你小子给我等着,关本座三天三夜的仇,等本座回到魔域,本座一定会报!”
那边封燃昼冷冷道:“关你三天三夜?难道不是本尊好吃好喝地招待你三天三夜,还答应帮你炼制拘魂毯,结果你翻脸就不认人?”
悬游道人脸色一僵,梗着脖子道:“那是两码事,关地牢里不也是关……总之你给我等着!”
“……”谢挽幽也是这时候才知道,原来那张步步生脸的猎奇毯子是封燃昼炼制的。
怪不得他当时反应那么奇怪……
封燃昼似是懒得跟悬游道人多说,转而唤了谢挽幽一声。
谢挽幽回过神:“怎么了?”
封燃昼:“走了。”
谢挽幽看向沈宗主,沈宗主朝她颔首。
谢挽幽只好暂且压下心中疑虑,跟师尊和悬游道人道了别。
洛如曦识趣地没有跟上去,笑容神秘地对她挥了挥。
谢挽幽假装没看懂洛如曦的意思,等走出一段距离了,才好奇地问封燃昼:“你刚刚跟我师尊他们说了什么?”
“没什么,一些有关于神启和混元神典的事罢了,还谈了治病的事,”封燃昼话锋一转:“这个时间,你怎么会在沈宗主和悬游道人那?”
谢挽幽自然而然道:“我大师兄今天回来了,他要见师尊,我和师姐就陪他一起来了,你通讯来得挺巧,我刚好被悬游大师抓着,想溜都溜不走。”
“你大师兄?”封燃昼终于想起还有这号人,他失忆的时候,谢挽幽那个大师兄还给他使了几个绊子。
封燃昼忽然有点不太痛快,面无表情道:“他外出这么久,居然还活着?”
谢挽幽:“?”
无缘无故的,他嘴怎么忽然这么毒?
大师兄哪里惹到他魔尊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