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妤听出是严三爷的声音,她转头看向他。
外面不知何时飘起来雪花,黑色的大氅上沾染了一点清雪。
看向苏清妤的时候,他微微点了点头,深邃的眸子像是能看透人心。
“之修,你没死?”
沈老夫人悲怆的声音在苏清妤身后响起,让她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紧接着就是沈家众人上前,围着人又是哭又是追问。
哭声,安慰声,还有各种疑问交杂在一起。
苏清妤却站在那一动没动,看着他出神。
他居然是沈家三爷,沈之修?
所以他根本没死?
不对,他前世一直未出现,没有死而复生这档子事。难道前世他死在了西北?这次因为她的话,才逃过一劫。
那她不用伺候夫君,可以恣意人生的婚事怎么办?
虽说人活着是好事,可苏清妤却觉得自己完美的计划被打乱了。
她吃了两个月的素,又是抄经又是做法事的,这叫什么事?
沈之修安慰完沈老夫人,才发现苏清妤还愣神呢。
他轻咳了一声,说道:“母亲先坐,我先料理了这里的事。”
说话的时候看了沈昭一眼,眼神冰冷。
沈月拿着帕子弯腰安慰刚刚大哭了一场的沈老夫人,自己也是泪眼婆娑。
苏老夫人在边上劝着,说着安慰的话。
其他人或坐着或站着,各怀心思。
沈之修身上的大氅脱下递给文竹,然后坐在了两位老夫人的下首。
“之前我在接引殿偶遇了苏家大小姐,并未看见沈昭说的事。”
“沈昭,你重新说,到底怎么回事?”
有丫鬟重新上了热茶进来,沈之修端起茶盏啜了一口。
沈昭眼底闪过一抹挣扎之色,说道:“三叔,我和清妤妹妹真的是两情相悦……”
话未说完,就被沈之修冷硬的目光定在原地。极具压迫感的声音传出,“重说。”
沈昭瞬间觉得后背冷汗淋漓,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三叔,是我一厢情愿,说的这些都是我编造的。”
沈之修嗯了一声,然后淡淡地说道:“回府之后动家法吧,那个作证的丫头,回府之后杖毙。”
他又转头看向两位老夫人,用商议地口吻说道:“母亲,叔母,天色渐晚,咱们回京吧?”
三言两句,就把这桩闹得沸沸扬扬的事了结了。
以至于众人还没从他死而复生的震惊中缓过神,就要起身回府了。
苏清妤浑浑噩噩上了马车,脑子乱成一团。
“小姐,那你现在不就是正经的沈家三夫人了?”玛瑙兴奋地问道。
翡翠也看向苏清妤,“小姐,本来婚期是二月十五。现在人回来了,婚期会不会变?”
苏清妤顺着马车窗帘缝隙看着外面三三两两的灾民,说道:“我也不知道,可能……还要两家重新商议吧?”
沈家愿意让她嫁给死的沈三爷,却不见得愿意她嫁给活的。
苏清妤叹了口气,这男人活了,麻烦事也多了。
下了马车之后,所有人都去了老夫人的松鹤堂。
众人按长幼落座,丫鬟们端了水给主子们净手,又上了热茶。
苏老夫人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苏清妤,又转头问苏承邺,“依你看,沈家会不会退婚?”
苏承邺面色紧绷,沉吟了片刻说道:“说不准,活人和死人是不一样的。”
“不过有一点我可以保证,沈家若是退婚,给苏家的好处不会少。”
苏清妤心中忽然涌起一股悲凉。她也好,家里这些小姐们也好,甚至是京城其他世家的小姐。都像是一件物品,时不时被家里衡量价值。
老夫人又问苏承邺,“沈之修算之前是户部尚书,算是你的上司,你摸不透他的脾性?”
苏承邺摇头说道:“能不到三十岁就入了内阁的人,我怎么能看透?”
苏老夫人隔了一会儿,开口说道:“我想起了一桩旧事,沈之修出事之前,其实沈家正在议亲,对方是善郡王府的朝云郡主。”
“据说沈之修也没反对那门亲事,两家已经要合八字了,这个档口就传回了沈之修出事的消息。现在他忽然又活了,会不会和善郡王府重新议亲?”
苏清妤神色微动,她还真不知道这件事。前世嫁到沈家之后,也没人提起过这事。
不过就算沈家重新和善郡王府议亲也没什么,大不了她再退亲,又不是没退过。
老夫人见商议不出什么,就让众人散了。但是嘱咐她们,沈家没给消息之前,不可在外面胡说。
出了松鹤堂,外面的雪已经下大了。
“大姐姐若是再被退了婚,可能就真嫁不出去了,不会一辈子青灯古佛常伴了吧?”
苏宜慧的声音从身边传了过来,语气里是明显的幸灾乐祸。
苏清妤脚步未停,只是转头说了句,“三妹妹还是去打听打听,那个南意馆是怎么回事吧?”
“可别到时候进了徐家,跟一群男人争宠。”
苏宜慧脸色霎时通红,不由自主想起了之前打听出来的事,用力瞪了苏清妤一眼,转身走了。
回到碧水阁,休息了一会儿,珍珠和琥珀就端了菜上来。
苏清妤看了一眼,素炒菠菜,凉拌冬笋,松子豆腐,清炒木耳。就连汤,都是没什么油水的莲藕汤。
“让厨房给我做一个松仁炒鸡,再做条鲥鱼。”
珍珠不解地问道:“小姐不是要吃素么?”
翡翠忙道:“奴婢这就吩咐下去。”又拉着珍珠去一边解释了事情的经过。
不多时,松仁炒鸡和清蒸鲥鱼就端了上来,苏清妤一口素菜没吃,倒是把这两个荤菜吃了个干净。
珍珠在边上嘟囔道:“他倒是活了,我们小姐这两个月,腰都瘦了一圈。”
次日一早,苏清妤正在梳妆,玛瑙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一脸焦急。
“小姐……”
玛瑙话还没说完,就听苏清妤语调轻扬。
“怎么了?脸跑的通红,沈家来退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