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最近一段时间都在打仗,张恒一下子被两位少女身上洋溢的青春气息给吸引了,情不自禁地多看了两眼。
却不料他的目光很快被那两位少女发觉,那绿裙少女倒是没什么,只是那红衣少女却蛾眉微皱,剜了张恒一样。
张恒见红衣少女冲他瞪眼,习惯性地回以微笑。
他以为这是在表达善意,却不料那红衣少女却生气了,冲张恒恶狠狠道:“登徒子,你看什么看!”
张恒不禁一阵愕然。
咋,看人还犯法不成?
可一回头,张恒发现周围百姓全都低着头。
面对全副武装的护卫,莫说看了,便是抬头的勇气也没有。
张恒这才明白问题的所在。
百姓都是卑微到尘埃里的苦命人,自然是没有勇气与少女这所谓的贵人对视的。而唯一敢看她的张恒,顺理成章地被当成了不怀好意。
世道就是这样,大家都做的事情不一定对,但你敢跟所有人不一样,那你就该死了。
无奈之下,张恒只好冲那红衣少女拱了拱手,以此为刚才的唐突表达歉意。
可那红衣少女却有些不依不饶的趋势,伸手一指张恒,似乎想让护卫把张恒拿下。
这下张恒不禁眉头一皱,真的有些生气了。
不过是看了你一眼,至于这般小题大做吗。
这些护卫若真冲上来了,自己难免有些麻烦。
最让张恒生气的是,若是平常百姓遭遇这种事情,至少会脱一层皮,甚至死于非命。
就因为看了你一眼,别人就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你也太蛮横了吧!
一旁的太史慈见势不对,早将包袱放在了地上,做好了开打的准备。
可就在此时,那一直没说话的绿裙少女却开口道:“小姐,何必与这登徒子一般见识,平白失了身份。”
闻言,那红衣少女脸上才又重新露出笑容,挥了挥手道:“蔡家姐姐说的是,既如此,便饶过他这次吧。”
原本准备冲上来的护卫,也纷纷退了回去。
两位少女继续带着队伍穿行于闹市之中,只是在路过张恒身旁之时,那绿裙少女对张恒微微摇了摇头,目光中带着一丝警示,似乎在责怪张恒刚才不该如此冒失。
片刻之后,两名少女的队伍消失在街尾,周围的百姓才敢重新恢复活动。
可张恒却依旧盯着队伍消失的方向,目光凝重。
“主簿……”
太史慈轻声唤道。
张恒这才回过神来,一挥袖道:“走,回去。”
红衣少女刚才的举动,把张恒一天的好心情都彻底破坏殆尽。
刚才那些护卫真冲上来了,自己是反抗还是不反抗?
反抗,事情闹大,身份难免暴露。
不反抗,一顿毒打是跑不了的,说不准最后还得伯父张温去捞自己,丢人也就罢了,身份也有暴露的风险。
谁能想到,一个蛮横的小丫头片子,就差点让自己陷入两难境地!
看来得加快进度了,雒阳城中不可控的风险实在太多。
太史慈大概也看出了张恒心情不好,一路上也没有开口说话。
回到家中后,两人却刚好碰到赴宴归来的张温。
“子毅,上午你跑哪去了?老夫本想带着你去蔡侍中家中赴宴。”
张恒冲张温一拱手,淡淡笑道:“侄儿不喜这些应酬,倒是辜负伯父一番美意了。”
“无事,无事,走,进去再说!”张温挥了挥手道。
等进到院中,张温却拉着张恒进了书房。
“子毅,老夫不管你有什么谋划,但是看眼下光景,雒阳城中怕是不能多待了。”张温满脸严肃道。
“哦,伯父何出此言?”
张恒见张温一脸慎重,便明白他在蔡邕家中得知了什么消息,当即开口问道。
“今日蔡府酒宴,董旻也去了,只是他脸色并不好看。喝醉之后,老夫听他与西凉军将领言谈举止中,尽是些起兵进攻荥阳之类的话。
老夫由此猜测,必是前线战事不利。董贼可能很快就要班师回朝了,子毅你若有什么打算,还是赶紧行动吧。”
张温不愧是统兵征战过十数载的老将,仅从董旻的一些只言片语中,便猜出了董卓即将班师的消息,不禁让张恒大为赞叹。
“董贼班师乃必然之事,伯父不必担心。”张恒摇了摇头笑道,“至于侄儿之谋划,也很快就会见到结果。”
见张恒不肯说,张温也没有深究,只是继续叮嘱张恒要小心行事,凡事以存身为先。
伯侄二人聊了一会后,醉酒的张温便有了些困意,张恒见状赶紧告辞了出来。
其实张恒心中又何尝没有紧迫感,只是徐荣那边不好逼得太紧。
也罢,就再等两天,两天之后,徐荣若还是没有回话,就不再想着搞事情了,先带着伯父离开这是非之地为好。
尽管有些不甘心,但也只能如此了。
……
蔡府。
傍晚,蔡琰在董白的陪同下回了家。
若张恒在此的话,就会发现这两人,正是今日自己在街上遇到的那两位少女。
门前,蔡琰对董白福了福身道:“多谢小姐相伴,还请家中一叙。”
董白摆了摆手笑道:“不了,天色已晚,我也该回去了,姐姐陪我游了一天,也该累了,还是早些歇息。”
“既如此,琰恭送小姐。”蔡琰对着董白再躬身道。
“告辞。”
董白也对蔡琰福了福身,随后转身离去。
直到董白远去之后,蔡琰才起身,美目中带着一丝复杂之色,转身回了家中。
蔡邕此时宿醉方醒,正在屋中饮茶,见女儿回来便笑道:“昭姬回来了!”
蔡琰神情平淡地点了点头,走到父亲身边坐下。
“怎么,与那董家小姐玩得不开心?”蔡邕笑道。
“没有。”蔡琰摇了摇头道,“董小姐天真烂漫,性情直率,虽不懂什么礼数,却待女儿极好。”
“哈哈哈哈……”
听到蔡琰这番话,蔡邕不禁抚须大笑起来。
能把刁蛮无礼说得这么好听,可见蔡琰也是个高情商的。
“昭姬你倒是会说话,也难怪董家小姐喜欢与你为友。既如此,你为何还这般愁眉苦脸?”
这时代,小姐和公子一样,还是个很高贵的叫法,非王侯子弟不可承受,倒不是后世那种烂大街的称呼。
“女儿只是担心……”蔡琰欲言又止道。
“担心什么?”
蔡琰便把下午遇到张恒之事说了一遍,最后俏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
“若非女儿出言相劝,只怕那人要死于非命。董小姐这般飞扬跋扈,性情无常,实在难以相处……再者,如今天下大乱,前方董相与关东诸侯还在打仗。一旦董相战败,女儿担心……”
“担心什么?”蔡邕笑问道,“你担心为父依附董贼,会被诸侯清算?”
蔡琰没有回答,只是语气哀伤道:“女儿忽然怀念当年随父亲远走吴会的日子了,虽说清苦了些,却过得安心。”
闻言,蔡邕脸上的笑容也隐去了,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
自入雒被董卓信重以来,蔡邕的名声便一落千丈。许多汉室忠臣的心中,他已经成了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
可以说董卓一旦倒台,他蔡邕必然要被清算,蔡琰正是为此担忧。
良久之后,蔡邕才继续开口道:“昭姬啊,非是为父甘心为董相所用,只是世事无常,为父也是身不由己。不过你放心,不久之后你便将出嫁,届时为父的一切恩怨都与你无干。”
“父亲何出此言,难道以为女儿是贪生怕死之辈?”蔡琰急声悲愤道。
“不,这与贪生怕死无关,能安稳活着总是好的。”蔡邕摇头叹息道,“不然你以为,为父为何要此时帮你安排婚事,就是不想连累于你。”
“父亲……”
“婚期已经定下了,就在半月之后。出嫁之时,你带上贞姬一起走吧。离开雒阳这个是非之地,走得越远越好。”
“那父亲您怎么办?”
“为父……”蔡邕苦笑道,“为父走不了的,就算走了也没用。人生世间,恩怨随身,除死之外,何来了却之法?”
蔡邕的声音中满是萧瑟,似乎已经预见了自己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