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下梁甫县之后,张恒特意休整了两天,用以消化战果。
值得一提的是,管丰虽被斩杀,但之前据守卞县的黄巾军渠帅徐和,却还是成功跑路了。
逃跑这种事儿,有了第一次之后,第二次就顺理成章多了,甚至越跑越熟练。
所以早在梁甫城破,管丰准备拼命的时候,徐和直接扭头就跑,直奔北门而去,投奔奉高城外的管承去了。
彼时城中一片混乱,自然没多少人注意到他。
对于他的逃跑,张恒倒也不是很在意,一个无关紧要的小角色罢了。
如今的张恒,正面临着一个相当棘手的问题——粮食。
两天下来,战损以及俘虏都被清点得差不多了,但结果却着实出乎了张恒的意料。
且不提战损,单说两城投降的黄巾军,就达到了恐怖的四万多人,加上他们的家眷亲属,更是有接近十万人之巨。
黄巾军都是一群无根浮萍,打到哪,就把家眷带到哪。青州黄巾号称百万,这里面很大一部分都是老幼妇孺,真正的青壮年,不过二三十万而已。
去年十万黄巾贼入寇泰山,加上亲眷,可不就二十多万人了嘛。
乱世之中,人口是最重要的战略资源,当然是越多越好。
但现在的问题是,张辽所部携带的军粮,根本不足以养活这些人。
若是从徐州调拨粮食,武水故道崎岖难行,单单路上的消耗就不会少。
除此之外,两县的百姓加一起也有数万人,这些人也是要吃饭的。
一时间,粮食又成了最大的难题。
以泰山郡的资源,是肯定无法消化这么多人的。
无奈之下,张恒只得亲自修书一封,向刘备阐明眼下的情况,最好是能派兵将这些人迁移走一大部分,带回徐州屯田去。
除了粮食问题之外,还有一个名义问题。
尽管如今才拿下两座县城,但此次泰山之役,已经算是完成大半了。
管承手中虽然还有数万兵马,却已经无家可归,只要张辽率军围上去,甚至不需要打,围上个把月黄巾军就该不战自溃了。
只要拿下了奉高,其他诸县,传檄可定。
解释,泰山郡这个西北的屏障,就算是彻底拿在了手中了。
但如此一来,兖州的那帮诸侯肯定会不满。
你刘备是徐州牧,却跑到我们兖州来抢地盘,这是何道理?
甚至原本乱成一团的兖州内部,说不准会以此为契机,联合起来对付刘备集团。
这不是张恒想看到的结果,毕竟还在发育阶段,不好树敌太多。
得想个办法分化这些人才是。
脑中思考着这些问题,张恒随口对外面喊道:“来人。”
孙康走了进来。
“长史有何吩咐?”
“伯台,去请诸将前来议事。”张恒淡淡吩咐道。
一人智短,两人智长,还是先开个会商议一下为好。
“遵命!”
片刻之后,张辽、臧霸、郭嘉、王朗四人联袂而至。
张恒看了看四人,除了郭嘉精神尚可之外,其他三人都面目憔悴,看来这两日也累得够呛。
“拜见长史!”四人拱手行礼道。
张恒挥了挥手,示意四人入座,一旁侍立的亲兵赶紧将煮好的茶水端了上来。
“长史唤我等何事?”郭嘉率先开口问道。
张恒拿起了桌案上的那封信,开口笑道:“此次卞县、梁甫一役,我军固然大获全胜,但俘虏的贼军士卒着实太多了些,军中的粮食不足以供养这些人。我意,上报玄德公,派兵将这些降卒及其家眷迁往徐州,诸位以为如何?”
闻言,王朗拱手道:“长史此乃老成谋国之策,下官甚为赞同。只是……如此多的降卒,只怕徐州那边也不好消化。”
“王治中多虑了!”郭嘉却笑道,“咱们率军出征,只管胜负便可。主公麾下多能臣,自是能妥善安置这些降卒!”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这种事就让文若他们头疼去吧,你跟着操什么闲心。
此言一出,王朗也不禁哑然失笑。
张辽和臧霸打仗还行,对于安置百姓方面,却是不甚擅长,只能跟着点头。
“既然诸位都无异议,那便如此办吧。”
张恒笑着一挥袖,唤来了在外守候的孙观,让他把这封书信发急递送回东海。
“此外还有一事,现在说或许早了些,但也算未雨绸缪了。”
张辽抱拳问道:“敢问长史,是何要事?”
张恒却把目光放在了郭嘉身上。
“奉孝知我心意否?”
郭嘉笑了,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道:“眼下黄巾贼占据的城池重镇,都已被我军拿下,纵然奉高城下还有数万贼军,也不足为虑。长史所虑,应该并非担忧战事,而是战局之外……”
说着,郭嘉向东南方指了指。
“知我者,奉孝也。”张恒点了点头笑道。
郭奉孝这家伙虽然不怎么着调,但脑袋是真的好使。
“恕在下直言,兖州诸侯皆无胆鼠辈,碌碌之徒,长史又何必担忧?”郭嘉有些不屑道。
张恒摇摇头,“奉孝万不可小觑天下英雄,先前讨伐董贼之时,兖州诸侯与玄德公并肩作战,也算有些香火情分。如今咱们取泰山,算不得名正言顺,难免遭人诟病。”
“原来长史是担心师出无名,此事易尔!”郭嘉满脸自信地笑道,“那崔季珪不是去请孔文举的手书去了吗。咱们便顺势对外宣称,此次出兵,乃是应孔文举之邀,北上青州平叛。奈何黄巾贼甚是狡猾,不幸被他们逃入兖州。主公担心泰山百姓受贼寇袭扰,便派大军剿灭之!”
闻言,张恒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种馊主意你也想得出来!
“你这话说出去,怕是三岁小儿也不会信。黄巾贼去年便流入兖州,侵占泰山,此乃世人皆知也!”
郭嘉嘿嘿笑道:“长史,不过就是个借口而已,何必认真。此番兴兵讨贼,乃是为国尽忠之举。咱们只管如此说,谁敢质疑,谁就是黄巾同党!”
好家伙,张恒直呼好家伙。
扣帽子玩得这么溜,郭嘉这厮,果然是天生的权谋奇才!
可细细想来,这个说法倒也可行,正好看看兖州诸侯的态度。
张恒笑道:“既如此,便劳烦奉孝去昌邑走一趟,将此事报知刘公山。”
“我去?”郭嘉一愣,然后赶紧摇头道,“不,我不去!”
“为何?”
“这……”
如此拙劣的借口,刘岱听到之后,难免认为自己在侮辱他的智商,盛怒之下,万一把自己砍了怎么办!
可这又是自己给出的理由,郭嘉便不好说得如此露骨,只得沉默不语。
张恒哪里不明白郭嘉的小心思,却偏偏不让他如愿。
“奉孝,此行必须要去。不仅为了师出有名,更是为了打探消息,你可明白?”
自讨董联军散场之后,已有数月时间。如今的兖州是个什么情况,必须得了解一番,毕竟兖州和徐州相连,有什么状况也好及时应对。
“去倒是能去,只是非要我亲自走一趟吗?”郭嘉苦着脸道。
“这是自然,借口是你想出来的,你不去谁去。而且……你校事府是干什么的,不用我多说了吧。”张恒不容置疑道。
郭嘉再次无言以对,这波操作可谓是作茧自缚。
良久之后,郭嘉才终于点了点头,心中却暗暗发誓,回去之后一定尽快把校事府的体系给构建出来,省得张子毅这狗东西每次都折腾自己。
名义问题解决之后,张恒又看向张辽。
“文远,大军可休整完毕?”
张辽连忙起身抱拳道:“回长史,此次攻伐二县,大军并未损伤多少,倒是不必休整!”
得益于黄巾军那可怜的战斗力,前后两场攻城战,也仅折损了千余人而已。
“奉高城外的贼军,可有派人查探过?”
张辽再次答道:“梁甫城破的当天,末将就派出了斥候,查明贼军正在奉高城外五里处扎营,至于贼军规模,倒是没能探查出来,但应该不少于三万人。”
去年流入兖州的黄巾军有二十余万,撇开老幼妇孺,能战者应该不到十万。
卞县两万,梁甫两万,泰山郡周边县城也应该有一两万,那么管承手中剩下三万左右的兵力,倒也合情合理。
张恒心中盘算着,同时站起身来。
“奉高被围已一载有余,再拖恐有破城之危。文远,宣高,明日便率大军出城,北上进攻管承,解奉高之围!”
“遵命!”
张辽和臧霸神情一肃,赶紧站起来抱拳应道。
……
奉高城外,管承大营。
灰头土脸的徐和望着眼前的营寨,脸上露出一丝劫后余生的笑容。
可算是逃出生天了!
得益于之前卞县被破的经验,在臧霸率军攻上梁甫城楼的那一瞬间,徐和脑中就冒出了逃跑的想法。
汉军不可敌,有城墙在还能勉强守一守,可一旦到了短兵相接的时候,徐和明白,己方将再无机会。
基于这种认知,徐和趁管丰不注意的时候,直接撒丫子跑路。
由于之前卞县逃跑时,他被臧霸狂追数十里,好悬没逃出去,所以这次他学聪明了。
出城之后,他并没有直奔奉高的方向而去,反而一头钻进了官道两旁的灌木丛中。在里面艰难行进了一天两夜后,徐和方才又回到了官道上。
事实证明,他的做法无比明智。
因为梁甫被拿下之后,张辽还是抱着有枣没枣打三竿子的想法,派出了追击大队,最终也算有些收获。
重新回到官道上后,徐和便不顾一切地纵马狂奔,最终安全地抵达了管承的大营前。
“来者何人!”
此时营前的士卒已经发现了徐和,赶紧围了上来。
徐和连忙大喝道:“我乃渠帅徐和,梁甫城破,特来告知管将军!”
一众士卒闻言,连忙抱拳行礼。
为首士卒道:“渠帅稍等,小人这便去禀报!”
梁甫陷落的消息,其实早就传到了管承大营。而且就在管承进攻奉高失败,率军回营的时候,遇到了从梁甫溃逃的残兵。
听到消息之后,管承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火与憋屈,大声质问败兵,梁甫为何会失守。
两万大军,梁甫城中可是有足足两万大军啊!
就算不敌,也不至于这么快陷落才对!
而且梁甫东边的卞县,还有徐和的两万大军,加一起整整四万人,失守之前居然连个消息都传不过来?
急火攻心之下,管承一阵精神恍惚,身形也剧烈颤抖起来,差点栽倒在地。
辛亏亲兵眼疾手快,上前扶住,将他抬回了营寨。
管承来不及休息,当即把那些败兵召了过来,询问梁甫陷落的经过,以及自己从弟管丰的下落。
士卒不敢说谎,只得将管丰战死的消息说了出来。
这下管承再也绷不住了,喉间一甜,一口老血喷了出来,当场昏厥倒地。
醒来之后,又刚好得知了徐和败退而来的消息。
“请他入营相见!”
管承几乎是从牙缝中蹦出了这几个字,神情无比阴沉。
我弟弟战死城头,你却逃了回来,当真是好本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