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种事儿只能在心里想想,张恒还不至于如此下作。
双方见礼之后,宋氏将张恒引入大堂,便告罪而去。
她一个守孝的妇道人家,能出来迎接张恒已是难得,之后便由诸葛瑾款待张恒。
接下来,便到了整个徐州集团最喜欢的吃席阶段。
只是如今的奉高,城中连颗完整的野草都找不出来,诸葛瑾自然也拿不出什么好的食材,只能以最普通的饭菜充饥。
宴后,诸葛瑾给张恒等人安排了住处。
连日征战奔波,张恒也有些乏了,躺在榻上便沉沉睡去,再醒来时已经到了晚上。
才刚刚穿上衣服,还没来得及走出房门,府中的家仆又来请张恒赴宴。
相比于中午的宴席,晚宴就简单多了,并无奉高官吏作陪,只有诸葛瑾和诸葛玄而已。
见这架势,张恒便明白诸葛瑾有话想说,刚好自己也有些事想问他,没了闲杂人等,大家都方便。
酒过三巡,菜入五味。
诸葛瑾心中正盘算着如何开口的时候,张恒却率先发话了。
“子瑜啊,如今泰山之围已解,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诸葛瑾连忙拱手答道:“自然是扶灵回归故里,将先父好生安葬。至于之后……还得听叔父吩咐。”
张恒点了点头,又开口问道:“子瑜如今可有功名在身?”
诸葛瑾苦笑着摇了摇头。
本来不出意外,过几年等他行冠礼之后,诸葛珪多半会为他弄一个孝廉的出身,之后按部就班地步入仕途。
可现在,一切都乱套了。
张恒笑道:“既无功名在身,我欲保举你为孝廉,未知意下如何?”
闻言,诸葛瑾还没反应,一旁的诸葛玄却是大喜过望,连忙拱手拜谢道:“多谢长史抬举,但子瑜才疏学浅,年岁尚幼,恐难服众!”
“诸葛公此言差矣。”张恒摆了摆手,“常言道有志不在年高,子瑜此番固守城池,活人无数,如此功劳难道当不得一个孝廉?我不仅要举子瑜为孝廉,还要上表朝廷,为子瑜请功!”
此言一出,诸葛玄顿时明白了张恒的意思。
这是看中了自家侄儿的才能,想好好培养一番啊。
风闻徐州牧刘玄德乃宽仁之主,子瑜若能得其重用,自然是大大的美事。
一念及此,诸葛玄赶忙向自家侄儿使了个眼色。
诸葛瑾会意,连忙拜谢张恒,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子瑜莫非有所顾虑不成?”张恒好奇问道。
诸葛瑾迟疑了片刻,方才拱手道:“得长史抬爱,瑾不胜荣幸。只是这奉高城中的百姓,不知长史打算如何安置。”
以他的精明,自然看得出泰山郡今后就要改姓刘了,但毕竟与奉高军民共同作战一载,临走之前,诸葛瑾还想要张恒给句准话。
此言一出,一旁的诸葛玄立刻就皱起了眉头。
你管得也太宽了吧!
泰山郡之事,他张子毅自会好生处置,哪轮到你来插嘴。
万一恶了张子毅,对你今后的仕途有何好处!
张恒却有些诧异地看了诸葛瑾一眼,没想到这小子还是个仁者。
“子瑜不必担忧,奉高城中的百姓,玄德公自会好生安置。子瑜若不信,可留此以观后效。只是……这泰山郡终究是兖州属地,玄德公身为徐州牧,此番乃是受北海相孔文举之邀出兵,却是不好常驻泰山。至于之后如何,还得看朝廷的意思,子瑜可明白?”
这番话说得云里雾里,诸葛瑾听得一脸懵逼,却也只得点头称是。
张恒又苦笑道:“就算是此番出兵,也算越界了。免不了要遣使向刘刺史解释一番,免得引起误会。不知子瑜可愿走一趟昌邑,向刘公山阐明原委?”
既然决定要任用诸葛瑾,那便让他先去给郭嘉打个下手。一来,可以趁机任命他一个官职,让他步入仕途。二来,也可以让他先见见世面。
闻言,诸葛瑾不禁一愣。
这就要给自己派任务了?
“蒙长史不弃,瑾愿随使前往!”诸葛瑾抱拳应了下来。
张恒笑道:“好,我今征辟你为徐州长史佐史,过几日出使昌邑,与州府阐明原委!”
“遵命!”
有了官职之后,诸葛瑾的回话就正式多了。
说完了正事,之后的闲聊就随意多了。
张恒又询问了一些诸葛瑾家中的情况,顺势把话题扯到了诸葛亮身上。
“今日入府之时,门前有一幼童,却是乖巧伶俐,不知是府中哪位公子?”
诸葛瑾答道:“瑾家中还有兄弟二人,尽皆年幼,不知长史说的是哪一个?”
“年岁稍大些的那位。”
“那正是瑾二弟诸葛亮,平日里性情顽劣,倒是让长史见笑了。”诸葛瑾连忙谦虚道。
“子瑜这话,未免太过谦虚。”张恒忽然神秘兮兮地笑道,“实不相瞒,昔年我求学时,曾遇一位大儒,有幸得他传授些相面之术。今日一见令弟,却是钟灵毓秀,将来必然大有可为!”
在谶纬灾异高度盛行的汉代,上到天子百官,下到贩夫走卒,就没有不迷信的。
更何况以张恒的身份,说出的话可信度自然大大增加。
所以此言一出,诸葛玄和诸葛瑾当即面露震惊之色。
特别是诸葛瑾,联想到弟弟之前劝自己开仓放粮的举措,更是对张恒的判断深信不疑。
“长史此言当真!”诸葛玄惊叹道。
“不错。”张恒极其郑重地点了点头,继续忽悠道,“单以相术而言,二公子的面相确实是贵不可言,他日便是封侯拜相,也不在话下。当然,白日里匆匆一面,许是看错了也有可能。”
封侯拜相!
诸葛玄彻底震惊了,连忙拱手道:“我那侄儿如今就在后宅,在下斗胆请长史再见一面!”
“也好,反正闲来无事,烦请二公子前来一叙。”
张恒笑得很是开心,并表示要使出毕生绝学,再给诸葛亮相一次面。
“长史稍等。”
诸葛玄说完,赶紧挥手叫来了家仆,命他去后宅将诸葛亮叫过来。
片刻之后,九岁的诸葛亮带着四岁的弟弟诸葛均,恭恭敬敬地走了进来。
见兄弟俩都来了,张恒微微瞥了诸葛玄一眼,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东汉后期,在党锢之祸的大背景下,国命委于阉寺,士子羞与为伍。
读书人这个群体,逐渐衍生出了一些奇怪的风潮,名义上是品评人物,实则是相互吹捧。
俗称:清议!
也就是说,一个读书人,只要取得了清议名号,那他就能拥有巨大的声望,比如什么凉州三明,荀氏八龙之类的。
为此,甚至衍生出了一些专门品评人物的名士,比如出品《月旦评》的南阳人许劭。
甚至雄才大略如曹操,也不得不挖空心思,甚至拿刀威胁许劭,最终才得到了一个清平之奸贼,乱世之英雄的评语。
以张恒如今的身份地位,懂不懂相面之术已经不重要了,只要他肯给出一个好的评价,对诸葛亮和诸葛均都是巨大的帮助,这才是诸葛玄把兄弟二人都叫过来的原因。
这波啊,看似是张恒忽悠住了诸葛玄,但实则却被诸葛玄给套路了。
而且这还是他主动要求的,自然也就没办法推辞。
眼看两个侄儿来到,诸葛玄起身向张恒介绍道:“长史,这便是老朽那两位侄儿,还请长史品评一番!”
张恒招了招手,兄弟二人乖乖地走了上来。
诸葛均年方四岁,虽说早慧,但在张恒面前却极为拘谨,一直低着头,神情也有些紧张。
这小娃娃倒是颇为可爱。
张恒笑着摸了摸诸葛均的头,随即开口道:“此子慈柔仁和,长大必为一方名士,或可治学于经典。”
听到这番评价,诸葛玄大喜。
“多谢长史夸奖!”
张恒点了点头,又把目光望向了诸葛亮,但谁知诸葛亮却也正在打量张恒,目光清澈见底,神情不卑不亢。
“哈哈哈……”
张恒当即仰天大笑,声音中充满了欣赏与喜悦。
不愧是名流千古的诸葛丞相,小小年纪就这般沉稳。
笑完之后,张恒却从怀中拿出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道具,正是一把羽扇。
“来,小孔明,你且拿着。”
诸葛亮却是一脸茫然,任他如何聪慧,却也不明白张恒的举动有何深意,只能木然接过羽扇。
见状,张恒又是一阵大笑,同时示意诸葛亮扇两下。
没有扇子的诸葛亮,那还是诸葛亮吗!
诸葛亮不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中开始吐槽张恒的无厘头,奈何兄长和叔父都在旁边看着,他只好勉强扇了两下,立刻引来了张恒的赞叹。
像,简直太像了!
“不错,甚好!”
满足了自己那点恶趣味之后,张恒开口夸赞道。
只恨手中没有相机,不能把这历史性的一刻给拍下来。
“长史……”
诸葛玄被张恒一系列的举动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刚准备开口发问时,却被张恒挥袖打断。
“诸葛公、子瑜……”
张恒收敛了笑意,满脸严肃且郑重地向二人道:“若张某没有看错,此子堪为数百年未见之奇才,将来必能出将入相!”
听到如此之高的评价,诸葛玄叔侄不禁改容动色。
这可不是单纯的吹捧了!
“长史此言当真?”诸葛玄连忙问道。
“这是自然。”张恒正色道,“只是幼苗虽好,还需精心灌溉。此子固然天资聪颖,也得有良师教导,方能成才,诸葛公以为如何?”
诸葛玄是何等人精,如何听不出张恒的弦外之音,当即拱手道:“若长史不弃,便请收此子为徒!”
张恒却把目光看向了诸葛亮。
“孔明意下如何?”
诸葛亮其实是不怎么想拜张恒为师的,一者张恒刚才的举动实在太过离奇,让他无法接受。二者,张恒实在太年轻了,他表示很怀疑张恒的才学。
但是吧……
“逆子,能得长史垂青,乃是你十辈子修来的福分,还不快磕头行礼,莫非要气死老夫不成!”
诸葛亮这边稍有犹豫,立刻迎来了诸葛玄的怒骂。
我就知道……
诸葛亮心中叹息一声,只得正了正衣冠,对着张恒大礼参拜。
“弟子拜见老师!”
“好,好!”
张恒笑得嘴角都合不拢了,连忙起身将诸葛亮搀扶起来。
“诸葛公,今日权且定下名分,他日孔明随我回到郯县,再行拜师之礼。”
好歹是我张某人的大弟子,怎么也得隆重些。
“全凭长史处置!”诸葛玄拱手道。
“诸葛公放心,孔明既已入我门墙,我必然倾囊相授。”张恒笑道,“且我方才所说,也并非虚言。以孔明之聪慧,他日必有出将入相,青史留名之时!”
小亮仔啊,你可得快点长大,这样我才能提前退休。
你这么勤劳,这么能干,这么完美的工具人,要是不好好利用,可是会遭天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