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刘备一声令下,徐州这个庞大的机器彻底运转起来。
两日后,徐荣率一万大军北上接收黄巾降卒。
本来刘备是打算发两万大军,但州府众人一致认为太多,把军粮白白消耗在路上有些不太划算,便裁减了一半的人数。
反正天寒地冻的,也不怕这些黄巾降卒逃走。
而州府这边,也在积极联络各方力量,搭建房屋,为安置这些降卒做准备。
一片忙碌中,时间来到了腊月中旬。
州府内外,也开始张灯结彩,欢歌相庆。
过年只能算小事,最重要的是,州牧刘备即将大婚。
娶妻是大事,刘备身为徐州之主,联姻对象又是荀家嫡女,排场方面自然要大气一些。
不过徐州现在毕竟属于困难时期,预算非常吃紧,所以这些排场也就图个好看,怎么省钱怎么来。
饶是如此,预算那一关也差点没过去。
依照核算,刘备大婚原本需要至少一千万钱。
当荀棐把数目报给荀彧的时候,一贯温文尔雅的荀彧当场就翻脸了。
“文佐,你刚才说多少钱?”
“一千万钱啊,兄长。”荀棐满脸理所当然道。
在他看来,这点钱也不算多吧。
荀彧好悬没背过气去,瞪了堂弟一眼道:“没有,州府拿不出这么多钱!”
“这……”
荀棐一时语塞,他只是来通知一声,万没想到荀彧居然会这么不给面子。
一旁的郭嘉见到这一幕,不由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
这小子刚上班,怕是还摸不清楚状况。
主公也是的,派个愣头青来办这事。真以为派个荀氏子弟前来,文若就会痛快交钱?
果然,荀棐迟疑半晌之后,想起临行前刘备的嘱托,终于鼓起了勇气,再度向荀彧发起了挑战。
“兄长,此乃主公钧命,还请兄长照办,不然小弟无法交代。”
荀彧瞥了自家堂弟一样,不禁莞尔一笑。
“我自然知道是主公钧命,但府库无钱,我也是无可奈何,还请文佐如实回禀主公。”
谁的命令也没用,一千万钱太多了,你赶紧回去让主公降低些价码。
“这……”
荀棐再度语塞,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他如何明白荀彧的潜台词,只觉州府内部的情况,好像和自己想的不太一样。
主公的命令居然不好使……
可就这么空着手回去,又怕刘备责怪他办事不力。
这可是他上任以来的第一件任务,若是办砸了,今后还有何脸面在州府立足?
一念及此,荀棐不禁左右为难。
荀彧忙活了一圈之后,发现荀棐还站在原地,不禁有些纳闷。
“怎么,文佐还不走?”
“兄长,主公命小弟前来让州府拨款,怎能空手而归?”荀棐哭丧着脸道,“再者,要出嫁的可是咱们荀氏嫡女,若是操办得太过简陋,咱们也跟着丢人。”
闻言,荀彧不禁微微皱眉,训斥道:“这里没有什么荀氏,只有州府官员,我身为政务府令,自然要为州府考虑,文佐可明白?”
“小弟失言了,还请兄长勿怪。”
荀棐这才明白是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拱手道。
荀彧挥了挥手,“至于这一千万钱嘛,是真的没有,你去回禀主公就是。”
眼看自己堂弟还不明白,荀彧又暗示了一句。
荀棐却依旧面色愁苦,还是不愿离去。
见状,郭嘉在旁边笑得更开心了。
荀棐这小子,当初我在荀府借居时就处处与我为难,这下轮到我看他笑话了吧。
正在此时,张恒走了进来。
荀棐眼睛一亮,赶忙凑了上来,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最后用祈求的目光望着张恒,希望他能主持公道。
“主公有钧命下达,文若兄长却不愿拨款,小弟实在无法交差,还请兄长主持公道。”
张恒一挑眉道:“谁说你无法交差,文若不是让你回去复命,你尽管去就是了。”
“这……”
“怎么,你以为玄德公会因此事而为难你?”张恒语气淡淡道,“恕为兄直言,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
“兄长……”
荀棐有些幽怨地看了张恒一眼。
“别想太多,去吧。”张恒挥了挥手。
“遵命!”
无奈之下,荀棐只得拱手退了出去。
他刚走,郭嘉那杠铃般的笑声便响彻整个政务厅。
荀彧满脸无奈道:“主公也是……居然派文佐来要钱。”
“还不是因为他是你堂弟。”郭嘉幸灾乐祸道。
张恒笑道:“行了,文佐初入官场,有些事还不懂,奉孝就不必冷嘲热讽了。”
“怎么,还没成亲就向着你内弟了?”
郭嘉继续火力全开,梗着脖子嘲讽张恒。
张恒却懒得搭理他,径直走到座位上端起茶水喝了一口,才继续开口问道:“文若,这几天北边有什么消息吗?”
闻言,荀彧拿出一封书信递了过来。
“自徐将军率军北上之后,每隔两日便通传一次消息,算算时间,前两日就应该与云长他们碰头了。”
张恒转身,端详着挂在架子上的舆图,不禁若有所思。
从郯县到东莱黄县,差不多八百里的路程。双方各走一半,就是四百里。
以如今的路况,一边携带着大批粮草,另一边则是带着数十万降卒,日行不超过五十里,最少需要八天。
也就是说,十日左右,二十万降卒就该抵达郯县了。
沉思片刻之后,张恒继续问道:“各大世家那边呢,愿意提供多少粮草,吸纳多少百姓?”
单靠州府的力量,吸收数十万降卒有点费劲,只能求助于各大家族。
不过张恒也不会任由他们吸纳人口,庇护只是暂时的,代价则是青州的土地。
“合众世家之力,最多也只能吸纳十万人,剩下十万人,则由州府承担。”
“房屋棚舍方面,可有问题?”
“这些日子没日没夜地赶工,已然搭建出了一万间茅屋,虽说拥挤了些,但用来收容降卒,应该也够了。”
“如此便好。”
张恒点了点头,长长松了口气。
现在只盼望路上别出什么问题就好。
……
刘备府邸。
相比于州府的忙碌,刘备这里也不清闲。
家仆们忙着清扫房屋,搬挪家具,费尽全力想让整座府邸焕然一新。
至于刘备本人,却是成了闲人一个,正躺在院中晒太阳。
刘备的性子本不至于这么慵懒,但奈何最近州府太过忙碌,无论简雍、孙乾还是郭嘉都没日没夜的在加班,刘备找不到酒友,便只能当个晒太阳的咸鱼。
这时,荀棐有些心虚地走了进来。
刘备赶紧起身走过来笑道:“文佐,结果如何,文若可有批准?”
荀棐不敢直视刘备期待的目光,满脸羞赧道:“下官无能,未能成事,还请主公责罚!”
“此事怪不得你,我就知道文若不肯如此大方。”刘备摆了摆手,并无失望之意。
这倒把荀棐看得有些惊讶。
他本以为刘备会大发雷霆,谁知道却这般平静。
“文佐啊,烦劳你再走一趟,与文若讨价还价一番。没有一千万钱,八百万也行,实在不行……那就五百万,只是不能再低了!”
“啊!”
荀棐看着满脸认真交代价码的刘备,不禁张大了嘴巴。
主公,您这么卑微的嘛!
敢情派自己去,就是为了讨价还价是吧。
刘备被荀棐的目光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低声解释道:“文若掌管着府库,整个徐州上下,谁都得看他的脸色过日子,我也不例外,赶紧去吧。”
“遵命!”
荀棐连忙应了一声,转身而去。
至此,他心中那点郁闷全都烟消云散。
主公贵为一州之首,也是得按章程办事。
自己之前那点浅薄的自尊心,简直可笑。
只是……这州府里,到底谁是老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