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董璜平日里一声不吭,但好歹是出身西凉边地的武人,一有战事,他便立刻反应了过来。
而他话里的意思也很简单,是出手帮助其中一方,还是退后静观其变。
张恒摇了摇头,皱眉道:“咱们初来乍到,尚不明白交战双方的身份,且静观其变。”
话虽如此,张恒心中却是疑窦丛生。
前方虽然正在交战,但战火也不至于蔓延到这里啊。
难道这场战斗,真是单纯的盗匪入寇?
真定可是上等大县,城中人口近十万,随随便便的盗匪,应该不敢堂而皇之地进犯吧。
再者,等闲盗匪哪能随随便便拉出好几千人,这又不是大白菜。
在没弄明白情况的时候,还是不宜插手。
正当张恒准备下令部队后撤之时,前方战局又发生了变化。
抵挡的乡勇部队明显不是对手,再加上之前已经被贼寇杀进去了数百人,此刻已经溃不成军,原本关闭的城门被再度打开。
城外的贼寇见状大喜,正欲冲进城之时,里面却又钻出一支队伍。
这支队伍与城外的贼寇见面之后,并没有爆发冲突,很明显是一伙的。
张恒终于反应过来,不是城中防守松懈,原来是贼寇早就杀进去了,刚才自己见到的,已经是第二波了。
看到这里,张恒忽然皱起眉头,眼中满是杀意!
因为第一波贼寇冲出城的时候,身后跟着长长的队伍和辎重车。
队伍中都是被挟持的女子孩童,辎重车上也都是粮食和财货,很明显这第一波贼寇已经在城中洗劫了一波,此刻正准备满载而归。
见到这一幕后,不仅张恒心生怒火,就连一旁的董璜都忍不住骂道:
“这群畜生!”
骂完之后,董璜立刻看向了张恒,目光中带着询问的意思。
张恒沉思片刻,终于点了点头。
“董侍中,半载未曾厮杀,不知你武艺可有退步?”
闻言,董璜忍不住大笑起来。
“长史放心,在下武艺虽粗鄙不堪,但收拾这群贼子,却也足够了。”
“好,那我便将麾下亲兵尽数交付与你,务必诛除贼寇,解救百姓!”
“遵命!”
董璜一抱拳,罕见地发自内心对张恒产生了几分敬意。
边地出身的人皆性情彪悍,虽说入雒之后多有肆意妄为,但之前在凉州的时候,他们常年与入寇的蛮夷争斗,最看不得这等劫掠城池的行为。
得到张恒的许可之后,董璜也不废话,当即披挂持枪,一马当先杀了上去。
董白见双方人数悬殊,不禁有些担忧。
“长史,咱们就这么点人马,叔父他……”
“小姐不必担心,这些乌合之众,不足为虑。”张恒摇头笑道。
开玩笑,这五百人可是张恒的亲兵,哪个不是百里挑一的精锐之士,身上的武器装备,也都是当初从飞熊军身上弄下来的。
说是天下第一等精锐也不为过,就算是面对同等数量的白马义从,也能战而胜之。
而敌人不过是一群盗匪,别说只有两三千人,就算是有五千人,只要领军的将领足够勇猛,也能冲上一冲。
当然,想要全歼肯定是不可能,但冲散却一点压力都没有。
而后续的事实证明,张恒的估算并没有错。
这群盗匪正处于洗劫成功的欢喜之中,极少有人注意到董璜的接近。
而骑兵一旦高速奔跑起来,速度只会越来越快,等到这群盗匪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儿郎们,杀光这些贼子!”
董璜喊出了西凉军标志性的口号,身后的士卒虽然一脸懵逼,却也明白是什么意思,当下再度加速,展开了最后的冲锋。
至于对面的盗匪,兵刃尚且不能配备完整,更遑论盾牌和弓箭了,面对骑兵的冲锋,根本毫无办法,已然开始骚动起来。
“不要乱,敌军人少,不要乱,都给老子顶上去!”
为首的盗匪是一个独目壮汉,一脸横肉,手持一把长枪,虽然相貌粗俗,但却是个明白人,连声喝止麾下士卒列阵。
只可惜面对奔腾而来的骑兵方阵,这群素质拉垮的贼寇,终究不能克服心中的恐惧,开始不断后退,以至于差点出现踩踏事件。
说得好听,又不是你冲在最前面,死的还不是我们!
独眼壮汉见状大怒,眼中放出凶光,瞅准了一名正在后退的士卒,抬手就是一枪,将那名士卒刺了个对穿。
“有敢后退者,杀无赦!”
连杀数名士卒之后,总算勉强止住了溃势。
但与此同时,董璜也杀到了。
数百名骑兵带起无尽的烟尘,几乎要将炎炎烈日都给遮蔽住。
而隐藏在这漫天烟尘中的,却是骑兵手中的长矛。
两军刚一接触,贼寇便一泻千里,尚未形成的阵列被董璜撕裂,宛若长枪刺入血肉之中一般干脆。
在贼寇接连不断的哀嚎中,董璜却越杀越勇,已然将这两三千人杀了个对穿。
“痛快,痛快!”
董璜一枪刺穿一个士卒后,不禁仰天大吼道。
好久没有这般爽快地上阵杀敌了。
他甚至感觉,敌军有些太弱了,以至于自己杀得有些不尽兴。
“他娘呢,哪冒出来这么一支队伍,这也太厉害了吧!”
独目壮汉大骂道,脸上的神情满是疑惑和愤怒。
但他却并没有选择后退,因为他明白,一旦自己退了,败局将再也无法挽回。
而对面可都是骑兵,到时候怕是跑都跑不掉。
“娘的,拼了,跟老子上!”
独目壮汉大吼一声,率领身后数百亲兵不进反退,迎着董璜的侧翼杀了上去。
恰逢此时,刚才那支从城中杀出的贼寇,也在为首之人的带领下杀了过来。
而此时,董璜的第一波冲锋的势头已经用尽,被两个贼寇呈合围之势前后包夹了起来。
“找死!”
董璜见状,却是丝毫不惧,嘴角泛起一丝轻蔑,挺枪向独目壮汉杀了过去。
那独目壮汉顿时大喜,心道杀了董璜,便能瓦解这支可怕的骑兵,竟也加速冲了上来。
但真等到两人交上手的时候,独目壮汉不禁脸色大变,目光中写满了惊惧。
此人是谁,怎的如此厉害!
而董璜却依旧冷冷一笑,轻蔑中带着杀意,手中长枪挥舞得更快了。
我好歹自幼习武,十五岁便上马与羌人争斗,二十年戎马厮杀,难道还打不过你一个盗贼!
又战了二十回合,独目壮汉再也顶不住了,一边抵挡,一边向远处呼喊。
“少将军,我快顶不住了,快来救我!”
“救你?”董璜大笑道,“今日谁也救不了你,给我死!”
话虽如此,但董璜却并没放松戒备,因为另一支盗贼的首领已经杀过来了。
此人看上去三十余岁,虽相貌平平,但目光却是极其冷酷,举手投足都极具侵略性。
听到独目壮汉的呼喊后,这位少将军并未回话,只是加快了速度,转身之间冲到董璜面前,挺枪便刺。
这一枪的速度极快,让董璜都差点没反应过来,急忙舍了那独目壮汉,挥抢扫击。
两人兵刃刚碰撞到一起,董璜便觉双手一麻,目光中多了几分骇然。
此人竟有如此武艺,绝不是普通的盗匪!
但那少将军依旧不发一言,继续向董璜发起进攻。
“少将军威武!”
独目壮汉见状,忍不住笑着怪叫一声,也挺枪上来围殴董璜。
本来董璜就有些不敌那位少将军,现在二打一,就更是险象迭生。
后方,张恒见董璜落入下风,不禁皱起眉头。
怎么随便从犄角旮旯冒出来一个家伙,都能压着董璜打?
到底是对方太强,还是董璜太弱?
张恒自然是倾向于后者的,毕竟这实在说不过去啊。
“长史,叔父快顶不住了,怎么办!”
董白惊呼一声,甚至不自觉伸手拉住了张恒的衣角。
还能怎么办,我也没办法啊!
张恒耸了耸肩,满脸无奈。
本来想让你叔父出一出风头,奈何给他机会他不中用啊,总不能让我亲自上阵去救他吧。
不过毕竟有五百亲兵在后面,董璜就算不敌,也不至于有性命之忧。
但董白可不管这些,见张恒也没办法,她眼中闪过一抹失望,却从旁边亲兵手中夺过一把长枪。
“怎么,你要亲自上阵?”
张恒被这一幕看得大为惊奇,连忙开口问道。
董白点了点头,一张俏脸上满是坚定
“别胡闹,你叔父不会有事的!”
张恒皱眉道,一把拉住了董白的衣袖。
这才哪到哪,怎么能让一个女人上阵厮杀。
但下一刻,董白忽然反手抓住了张恒,手上一用力,不仅挣脱了张恒的束缚,还差点把张恒甩下马来。
而且看她那轻松的模样,并没有用多少力,估计是怕伤了张恒。
“这……”
张恒两眼发直,目光中半是惊诧半是羞愧。
天呐,我居然连一个女人都打不过!
“妾身自幼修习武艺,绝非手无缚鸡之力。”董白舞了个枪花,圆润的下巴扬得老高。
张恒叹了口气,只好点了点头。
“既如此,你便去吧,反正我也拦不住你。”
董白持枪对张恒一抱拳道:“方才得罪之处,若妾身能侥幸活着归来,听凭长史处罚。”
“刀枪无言,小心些。”
董白点了点头,纵马而去,模样却是英姿飒爽,看得张恒不禁一阵出神。
而此时战场前方,虽然有张恒的亲兵作为帮衬,但董璜整个人也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骑兵冲阵,讲究的是个气势。
宛若长枪一般,董璜这个枪尖被挡住了,整柄长枪自然就失去了锐利,再也不能从包围中冲出来。
虽然董璜已经快撑不住了,但由于身上的盔甲实在太厚,一时之间贼寇也奈何不了这些亲兵。
而此时,远处地平线上,忽然又冒出一队骑兵。
见到这支骑兵后,饶是张恒都忍不住改容动色。
还来!
张恒扭头看了看,心中盘算着是不是先跑路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