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这时代的防火设施,发生火灾倒也寻常,就算是雒阳,一年到头也有个数十起。
可若只是普通的火灾,值得当朝司徒亲自来向自己宣布?
霎时间,高顺心中有了一个不好的预感。
奉先他……不会有事吧。
不,不可能,奉先武艺高绝,没有逃不出来的道理。
心中忐忑之下,高顺试探性地开口问道:“司徒,温侯他……”
王允长叹一声,“奉先不幸殒命于大火之中,还请公义节哀。”
“不,不可能!”
高顺只觉脑中的一根弦忽然断了,再不复平日里的严肃庄重,大吼道:“不可能,奉先武艺高绝,不过是一场大火,又怎么可能逃不出来!”
多少次的疆场厮杀,多少次与死神擦肩而过,吕布都毫发无损。
现在忽然有人告诉高顺,吕布被一场意外给带走了,让他如何能接受!
王允自然理解高顺的痛苦,忙开口安慰道:“非是奉先一人,整个温侯府,老少百余人,全都葬身火海。”
“怎么可能一个人都逃不出来!”
高顺发誓,他从听没说过如此惨烈的意外。
王允冷笑一声,“若是单纯的大火,自然不可能烧死府中所有人,但若是有人蓄意谋害……那就不好说了。”
闻言,高顺忽然打了一个激灵,眼中精芒一闪而过。
“司徒的意思是,有人趁夜冲入奉先府邸,将阖府老幼屠杀殆尽后,又放了一把大火毁尸灭迹?”
“不错。”王允点了点头,“今早我赶到火场,命人发掘出了两具尸骨,却是身首分离,足以证明死于刀剑之下。”
高顺的眼睛立刻就红了,“谁,是谁杀了奉先,末将恳请司徒彻查此事!”
“这还用查吗!”王允冷笑道,“分明是张子毅指使董贼余孽干的。”
“这……”
高顺面色一滞,有些不可置信。
“怎么,公义不信?”王允问道。
高顺摇了摇头,“张子毅为何要杀奉先,他们分明无冤无仇。”
听着高顺的语气,王允心中也松了口气。
看来张子毅曾试图拉拢此人,但并未成功。
如此,倒是好办了。
“无冤无仇?倒不见得吧。”王允解释道,“董贼虽死,但余党并未清算,此刻西凉军中,还有诸多心向董贼之人。张子毅使人残害奉先,便可收拢这些人之心。
再者,公义你麾下的兵马,张子毅可是眼馋已久。可你对奉先忠心耿耿,不杀了奉先,他如何掌控这支兵马?”
“这……”
高顺再次语塞,脑中产生出强烈的割裂感。
如果说王允说的第一个理由还算合理,那么第二个理由,高顺是怎么也不信的。
张子毅想要这三千并州军,大可以势压人,难道奉先还敢拒绝不成?
实在不行,直接下令将自己斩杀,堂而皇之地带走军队,又有谁敢阻拦,何必非要用暗杀这种龌龊的手段。
最重要的是,张恒分明去意已决,刚刚才来与自己道别了一番。
望着桌案上那卷《太公兵法》,高顺绝不认为张恒会干出这等下作之事!
王允不知高顺心中所想,还以为他正沉浸在悲伤之中,便摇头叹了口气。
“公义,我知你欲为奉先报仇,但张子毅势大,你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说着,王允展开了手中的诏书。
“前日,奉先曾向我举荐你为中郎将,我便上报了朝廷。诏书在此,今后你便是并州军统帅。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还望你能沉心静气,万不可使张子毅奸计得逞。”
高顺扫了一眼王允手中的诏书,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沉默片刻后,高顺才拱手道:“末将遵命!”
王允笑了,同时点了点头,对高顺的反应非常满意。
他以为自己这番劝说,怎么也能让高顺引而不发。张恒眼见并州军无法带走,也只得放弃。
而等张恒率军离开雒阳之后,这三千兵马自然重归朝廷掌控。
可他不知道的是,他前脚刚走,高顺便只身出营,来到了张恒的大营前。
……
此时的张恒,正处于极度的忙碌之中。
虽说一切都已准备完毕,但张恒还是无法放心。
从高顺营中返还之后,便开始一一询问负责具体事务的将领,开始查缺补漏。
大营前,方悦看着高顺,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
“这不是高将军嘛,来此有何贵干?”
没理会方悦略带嘲讽的语气,高顺面色肃穆,拱手道:“末将有要事求见长史,烦请代为通传。”
方悦冷笑一声道:“实在不巧,长史不在帐中,末将便是想帮将军通传,也有心无力。”
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你算个什么东西,长史岂能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高顺依旧没有生气,或者说他根本没心思关注方悦的态度。
望着里面张恒大帐的垂帘,高顺眼中满是坚定。
此刻的他,只想找张恒问一个答案。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高顺苦等了个把时辰之后,后方终于传来张恒的声音。
方悦倒是没有说谎,张恒真的不在帐中。
高顺急忙扭头看去,只见张恒正大步向这边走来,身边还跟着贾诩、张绣。
“拜见长史!”
高顺赶紧迎了上去,拱手行礼道。
“公义何来?”张恒有些惊讶地笑道。
高顺摇了摇头,“长史,可否借一步说话?”
张恒点了点头,指着营外道:“大军即将开拔,诸事繁杂,我给你半个时辰的时间。”
说话间,张恒已经向外走去,高顺赶紧跟上。
营外的一片野地,张恒屏退左右后对高顺笑道:“公义,现在可以说了吧。”
高顺沉默片刻,才对张恒拱手道:“长史,奉先死了。”
说罢,高顺目光死死盯着张恒,希望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
可张恒却立刻皱起了眉头,满脸震惊道:“温侯身故了!”
“不错。”
“为何会……”
“昨夜雒阳城中一场大火,将整座温侯府烧了个精光,所有人都惨遭焚烧,奉先他……终究未能幸免于难。”
“唉!”
张恒叹了口气,“生死无常,世事难料,还望公义节哀……”
话说到一半,张恒忽然停住了,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公义,你方才说温侯府所有人都惨遭大火焚烧,连一个人都没能逃出来?”
“不错!”高顺重重一点头道。
“恕我直言,这其中恐怕有诈!”
张恒斩钉截铁道,声音中带着一股不容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