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乱年代,军纪是个很奢侈的东西。
不把士卒喂饱了,谁肯替你卖命?
没有兵马,你又如何争霸天下。
所以,整个汉末三国的屠城事件也就屡见不鲜了。
所谓屠城,并非是把城中的人都杀了,统治者可没这么愚蠢。
屠城的含义,就是把士卒身上那层枷锁给去掉。
一座坚城,攻下来往往需要耗时数十天,甚至是数月的时间。
在这过程中,攻城士卒死伤惨重不说,侥幸活下来的,心中也是憋着一股子怨气,肯定要好好发泄。
那么屠城的意义就显现出来了。
为了发泄战争中的戾气,就得让士卒放纵一番。
抢钱,抢粮,抢娘们儿!
有敢阻拦者,一律杀无赦!
这,才是所谓的屠城。
士卒得了好处,才会对你更加忠心!
张恒当然明白士气和忠诚的重要性,却宁死也不愿干这种违背天理的事情。
而且,你今天屠一城,明天掠一地,久而久之,人心必失!
投降是个死,不投降也是个死,我还不如跟你拼了呢。
为此,徐州军从创立的第一天起,俸禄伙食就比别的诸侯高出了太多。
不能发战争财,总得从其他地方找补回来。
这个策略一直没什么问题,士卒吃得饱,也就没必要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去抢掠百姓。
只是……今天还是出现了例外!
听到远处房屋中的哭喊声,张恒哪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当即停住了脚步,脸色变得很不好看。
方悦跟随了张恒这么久,自然明白张恒的忌讳,当即连忙拱手道:“长史勿急,眼下还未有定论,倒不一定是士卒劫掠。”
张恒扭过头来,目光一片冰冷。
“今夜城中负责巡守之将,是谁?”
“这……”方悦迟疑片刻,才开口答道:“是子龙将军。”
“他就是这么约束下属的!”
一听到赵云的名字,张恒更加生气了。
这种低级错误,居然是赵云犯下的?
方悦还从未见过张恒如此生气,连忙抱拳再劝道:“长史,眼下当务之急,还是先查清楚发生了何事。若真是士卒劫掠,还得赶紧阻止,才能大事化小!”
“对,你说得对!”张恒赶紧下令道,“速去调集人马,将前方所有人全部抓捕起来!”
“遵命!”
方悦赶紧一抱拳去了。
片刻之后,张恒的一千亲兵全部赶到,在方悦的带领下冲进了那座宅邸。
“长史军令,所有人都不许动!”
方悦大喝一声,可眼前发生的一幕,却让他愣住了。
从府邸的规模上来看,这明显是大户人家,应该是定陶城中的豪强。
之前鏖战时,也未曾受到战火波及,可如今张邈率军投降,城中一片祥和时,却遭了毒手!
庭院中横七竖八躺着家仆的尸首,鲜血四处飞溅,以至于都染红了窗户。
最让方悦气愤的,有数十名士卒光着身子,正将府中的女眷压在身下奸淫。
旁边更是躺着几个女子的尸首,身上一丝不挂,双手紧紧绑缚着,死得无比屈辱。
还有些士卒,却已经收获颇丰,怀中揣着一大堆金银财宝,脸上带着狰狞的笑意。
一时间,整座府邸宛若人间炼狱。
“畜生,还不住手!”
方悦大吼道,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他从军以来,见过尸山血海,还从未见过如此对付手无寸铁百姓的凄惨场面。
他这一声大喊,立刻吸引来了院中众人的目光。
倒有几名杀的兴起,已经失去理智的士卒,根本充耳不闻。一边抱着手中的财货,一边指着方悦。
“你是何人,敢多管闲事!”
“我是你祖宗!”
方悦见他满身鲜血,早就忍不住了,猛地拔出手中佩剑,上前两步,就往这名士卒身上砍去。
“大胆,你可知我是……”
话还没说完,此人就被方悦砍翻在地。
自己人出现了伤亡,院中正在劫掠奸淫的士卒顿时清醒了过来。
等看清楚方悦的真容,所有人顿时吓得魂不附体,急忙穿上衣服,冲到方悦身前集合。
“你等是谁人麾下?”方悦怒喝道。
为首之人脸上再没了之前的戾气,反而心惊胆颤起来。
居然让长史知道了,真是倒霉!
“快说!”方悦又是一声大喝,“再不说,就不用再说了!”
“小人……小人是夏侯司马麾下屯长。”
闻言,方悦不禁高高皱起了眉头。
所谓夏侯司马,就是夏侯兰。
上次济水之战他身先士卒,渡河时身中数箭却仍然不退,张恒甚是欣赏,将其提拔为了军司马。
一听是他的部下,方悦顿时犯了难。
军中谁不知道,赵云是张恒最宠信的将领,而夏侯兰又是赵云的总角之交。
这要如何处置?
想了想,方悦大手一挥。
“将这些畜生统统绑起来,听候长史发落!”
“遵命!”
身后亲兵顿时涌了上来。
这些犯事的士卒哪敢反抗,只得乖乖任由绳索加身。
正当方悦想转身出府,将情况向张恒汇报一番时,张恒却自己走了进来。
“长史……”
方悦赶紧冲上前去。
“让开!”
张恒却没理他,径直走入院中。
看到眼前的一幕后,张恒的脸色更不好看了,眼中闪烁着浓烈的杀意。
方悦见状,赶紧将那屯长押了上来。
“长史,此人便是罪魁祸首。”
“是谁的部下?”张恒开口问道。
声音虽然平静,但任谁都能听出其中的滔天怒火。
“是……军司马夏侯兰麾下。”
“好,好!”张恒忽然笑了,“既如此,便让他自己过来看看。”
“遵命!”
方悦赶紧就想派人去传唤夏侯兰,却听到张恒又加了一句。
“把赵子龙也叫过来!”
“遵命!”
这时,院中幸存的人才敢走上前来。
他们刚才见张恒阻止了士卒继续劫掠,便知道今夜自己算逃过一劫了。
“拜见将军!”
为首者,却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正是这家的家主。
此刻,他身上的衣冠早已散乱不堪,幸得家仆拼死保护,才没有丢了性命。
张恒深吸了口气,将老者扶了起来。
“老丈无需多礼,皆是在下管教不严,才酿成如此惨案。不过老丈放心,此事我定会给你一个交待!”
闻言,老者脸上惶恐的事情褪去。取而代之的,却是满腔的悲伤,当即掩面痛哭起来。
张恒看在眼里,有心想开口安慰一番,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得沉默不语。
此时再多安慰的话都没用,唯有血债血偿,才能消苦主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