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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1章 查清楚

    锦州城外,正红旗大帐。

    “给睿亲王的战报传出去了?”阿礼达问道。

    “传出去了。”勒克德浑说着不由笑了一下。

    “走的哪条路?”

    “经宁远,过山海关,直接送往蓟镇。”

    “哈。”阿礼达讥笑一声,嘲道:“蔡家祯……楚人尽出这样的背主奴才。”

    勒克德浑眼中亦满是讽意,抬起手中的一封信报,道:“昨夜在战场上捡到的箭信,阿浑知道是什么内容吗?”

    阿礼达不识汉字,挥了挥手,道:“你直接告诉我。”

    “蔡通禹就在城内,今晚他便会在城中夺权,同时他已去信给蔡家祯,让其以援兵之名入城。到时,这父子俩愿给我们献上楚朝新任蓟辽督师的人头,以及……整个关宁锦。”

    阿礼达眉毛一挑,大喜过望。

    “成了!皇上费十年之功也未办完的事,我们俩做成了?哈哈,让秦成业这条老狗敢轻离锦州。”

    勒克德浑摇了摇头,叹道:“皇上要的是关宁铁骑,得蔡家祯,不过是一半功成。这一次,我们还是功过半掺。”

    阿礼达听了,脸上的喜色便又褪了下去,狠狠啐了一口。

    “那就先拿下锦州,回头再宰了秦成业与王笑!”

    ~~

    这一天,清军终于放缓了攻势,守军大松一口气。

    夏向维从城楼下来,走向刘一口的营帐。

    刘一口肩上又中了一箭,正由大夫换药,嘴里骂骂咧咧不停。

    “夏先生,建奴今日攻势不急,是要做什么?”

    夏向维却不回答他的问题,皱眉道:“秦玄恭死得蹊跷。”

    “这每天成千成千的死,你管他一个蹊不蹊跷,过几日老子也要死了。”

    “看起来是建奴细作在他酒里下了毒,然后一刀插在胸口。但我发觉,他饮了两次毒酒……为何要饮两次呢?”

    “你还懂医术?”

    “略通一点。”夏向维道:“还有,他不像是死在城楼上的……对了,何伯雍的死也很奇怪。”

    “何伯雍,哈,死了就死了呗。”

    “但……往后我得自己写文书了。”夏向维轻轻叹了一声。

    “那你说,谁干的?”

    “刘将军觉得呢?”

    刘一口一愣,粗眉一拧,道:“要老子说,就是蔡通禹。”

    夏向维笑了笑。

    “这锦州城内但凡有事,你便认为是蔡通禹。就因为他劝过秦总戎投降?”

    “对啊!”

    夏向维道:“但蔡家若真要降,早就可以降了。”

    他沉吟良久,喃喃自语道:“如何才能利益最大化呢……”

    “夏先生?”

    夏向维回过神,道:“蔡家祯怕是要来了,等宁远援军一至,我们拿下蔡家父子……”

    两人低声商议了一会,刘一口又问道:“宁远军又怎么对付?”

    “只要秦家在,宁远军生不出乱来。”夏向维道:“我得去与秦小将军谈一谈。”

    夏向维才转身,忽然想起了什么,皱眉道:“刘将军请让手下兵马戒备,如今这事不对,秦家子弟当中怕是有人有问题。”

    “那我派一队人护送你去。”

    “也好。”

    ……

    刘一口包扎好伤口,又吩咐手下两千兵将戒备起来。

    但等了许久,却始终不见夏向维回来。

    他眉头越皱越深,愈发感到事情不对劲。

    “报!刘将军,城中守军围了我们的营地!”

    刘一口猛然拍案,迈步出营。

    ……

    带兵围住护卫骑营地的是秦家两个子弟,秦玄彪与秦玄炳。

    这几日来,刘一口与他们并肩守城,也是义气相投。但此时双方剑拔弩张,彼此脸色都不是太好看。

    “两位这是在做什么?”刘一口道:“莫非你们也投了建奴不成?”

    秦玄彪冷着脸,道:“刘将军,把夏向维交出来。”

    “夏先生?”

    “难道刘将军是真不知道?”秦玄炳眼中有些讥意,喝道:“夏向维杀我七哥,证据确凿。”

    “放屁!秦大嘴巴绝不是夏先生杀的。”

    “哈?毒死我七哥的毒药已从夏向维屋中搜出来,我们质问于他,他却领人逃出秦家。事情如此清楚,你还要坦护他?说,你们是不是同谋?!”

    刘一口大怒:“他不逃等你们杀吗?你们若无心守城,只管与老子直说,休来这一套!”

    秦玄炳喝道:“我看是你们想要投奴!怀远侯带走关宁铁骑往沈阳去做什么?安知不是为了投敌?怎么?现在让你们对我秦家下手不成?”

    “秦玄炳!你脑子被狗吃了。这显然是有人在陷害夏先生,设计离间我们……”

    “是与不是,让我们搜过营地再说!”

    “你敢?!”刘一口拨刀喝道:“退出去!”

    “你当老子不敢?”秦玄炳拔刀大吼:“让夏向维出来,一切便知!”

    “十一弟。”秦玄彪喝了一句,道:“稍安勿燥,小心中了有心人的算计。”

    他说罢,转向刘一口,又道:“刘将军还是请夏向维出来将事情说清楚为好。还有,也请你让手下兵马放下刀刃。”

    “夏先生真不在我营中。”刘一口愈发焦急起来,郑重道:“请两位让开道路,刘某带人找到夏先生,必给秦家一个交待。”

    “我安知你不是要在城中作乱,开城迎奴军?”

    “你不信老子?”

    “大敌当前,为满城人的性命考虑,秦某不敢轻信任何人。”秦玄彪道。

    刘一口深吸两口气,盯着秦玄彪看了一会。

    事实上,他也不敢相信秦玄彪。

    秦家当中必有问题,夏向维生死未卜,他不能让这两千人就这样被围在这里……

    “老子又怎知不是你们要借机杀了我们投奴?”

    “刘将军不信我?”

    ……

    “老子没功夫跟你们废话,让开!”

    “放下刀兵,让我们搜营!”

    “你他娘的……”刘一口还待在言,便听城中有呼喊声响起。

    众人转头看去,皆知道那是秦家在搜捕夏向维。

    “让开!”

    “刘将军要想出营,便从秦某的尸体上踏过去!”

    “你当老子不敢杀你?”

    “来啊!”

    双方愈发剑拔弩张,诸人脑边的血管跳个不停。

    刘一口握着刀的手尽是冷汗。

    他绝不能让夏向维死,但也不敢轻易与锦州兵马真的冲突……

    城中呼喊声愈急,留给他选择的时间并不多了。

    冲营?还是不冲?

    ~~

    蔡通禹端坐在椅子上,听着家丁来回禀报消息。

    “报老大人,秦玄彪兄弟还在与刘一口对峙。”

    “夏向维领着人向牢房方向逃了,应是要去找董济和……”

    蔡通禹抿了一杯茶,笑道:“他倒是聪明。”

    “等半柱香时间,再把消息告诉秦守仁。”

    “是!”

    蔡通禹倚在椅靠上,手指敲了敲,不急不缓。

    蔡念真不由问道:“祖父怎么不急?”

    “老夫急什么?”

    “秦家和官兵还没打起来呢。”

    “会打起来的。”

    蔡念真又问道:“那夏向维劫出董济和又怎么办?”

    “那就让他劫出来。”

    蔡念真皱眉道:“祖父不是说要助秦守仁除掉夏向维和刘一口?”

    “你还当真了不成?我们要除掉的可还有秦家。”

    “但有了董济和,事情就败露了。”

    蔡通禹笑道:“不错,夏向维看得明白,如今的秦家,他唯一能相信的便是一直在牢里的董济和。其人有才智,威望也够。他一出来,必能为夏向维洗清冤屈。但,败露的不是我们,是秦守仁。”

    “……事情又不是我们做的,是秦守仁一个人做的。现在秦家还怀疑我,一旦查出真相,只怕这些人又要大吃一惊喽。”

    蔡通禹说着,似乎颇为开心。

    “但,要是秦守仁供出我们呢?”

    “不会的,他不会束手就擒。哪怕万一他败了,这些事他自认为是为你所做。把我们供出来的话,那他杀秦玄恭、杀何伯雍还有什么意义?他又算什么?他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一条路走到黑,谁知道了这个秘密就杀掉谁。夏向维、董济和、刘一口、秦玄彪、秦玄炳,两千人,三千人,一个一个的杀过去……”

    蔡念真摇了摇头,轻声道:“真蠢。”

    “老夫有心算计他,他逃不掉的。”蔡通禹道:“王笑不愧是在京城与老狐狸们过过招的,可惜,他的计划被你听到了。城中只留下一个夏向维,这年轻人不是老夫的对手,他唯一的破局方法是一人把所有事担下来。但他要洗清自己,那从大局上他就已经输了。他越是查,秦守仁越急,越被老夫所掌控。”

    ……

    接下来,事情正如蔡通禹预言的一样。

    “报,夏向维已劫出董济和。”

    “很好,董济和必会想办法混入秦家查。去,暗中掩护他们,把秦守仁杀秦玄恭的人证交出去……”

    “是!”

    “他们已出了秦家,往刘一口大营去了。”

    “去,把消息传给秦守仁,告诉他,要想不被千夫所指,哪怕调动守城大军也要拦住夏向维。”

    “是。”

    “安排炮手上城头,准备趁乱炮轰刘一大营。”

    “是。”

    “再安排一个神射手,找机会打死秦玄彪,切记,留下秦玄炳。”

    “是……”

    蔡通禹一通布置,又捻着长须低声沉吟道:“还有什么纰漏没有……对了,秦山海。”

    “去,带人把秦山海的院子围好,别让人打扰了秦大爷的清修。”

    “是。”

    他这才觉得万事俱备,却还是道:“真儿也再替祖父想想,此事不得马虎。”

    蔡念真却有些走神,支着头也不知在想什么。

    蔡通禹一连唤了两遍,蔡念真才回过神来。

    “祖父?”

    “在想什么?”

    “没……没什么……”

    蔡念真低下头,心中恨恨地想道——等回头秦家完了,该怎么处置秦小竺那丫头呢?

    那边蔡通禹已支着膝站起来。

    “老夫也得亲自去了,得再开导开导守仁这孩子。”

    他提了提袖子,气定神闲地踱步出门,还轻唱起诗来。

    “一贤可作万里城,一人可当百万兵……勿谓儒生论迂阔,臣之肝胆与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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