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做不到,又或者奥德兰王认为没必要继续,邻国给出的欢迎仪式在奥德兰王离场之后便没有再与帝国强行对应。
宴席结束后,塔罗斯一行告辞。对他们的考验刚刚开始。
访问团一行被最前面的侍者队径直带向大使馆。
“你预料到了奥德兰王的所有对策。”Miku看着安,眼中异彩连连。
方才她的应对完美无缺,有她自身的因素,另一个原因也是安在来的路上半聊天性质地给出了数种情景假设。
这些假设几乎与访问团的遭遇完全贴合!
“有几项更难应付的情景并没有出现……”Miku说到一半,自己想通了原因,“奥德兰王和你短暂交手后,认为再进行下去也没用,所以安排手下来帮助他离场?”
“我倾向于他很自信,自信能通过先手布置在宴席上压制住访问团。以及,招引民众举办欢迎仪式,我认为起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他做不到。”
安补充着Miku的推测,
“离开的借口恐怕是提前安排好的,只不过提早用了。他认为在我们的应对下,继续揪着访问团的人员构成和目的不放,说不定会落得下风;而拿塔罗斯他们做引线,爆炸的结果会是他自己更难以承受。”
“与其如此不如提前离场,还能早做规划,想想怎么才能更好地压制我们。”
马车摇晃,安的身子却很稳。
“所以,越往后我们的行动会越困难。Miku小姐,有何看法?”安调笑道。
“有你在,我们一定能排除万难?”Miku斜着眼睛。
“我的想法也是如此…我是说,有你在。”安以相同的话回击。
两人以玩笑缓解心情。
“哼哼。”Miku不置可否,转而问道,“你觉得他们会在大使馆安排很多监视者吗,就像你做的那样。”
“你这话说得我像是什么大反派……”安摇摇头,解释道,“不会,他们之前的手段劳民伤财,如果不想任其发展成更大的隐患,最好安排尽可能多的人手去引导和安抚民心。相较而言,安排过多人手监视我们反而是浪费。”
“浪费?”
“嗯。他们料定我们不会散布谣言,这会使国都的恶劣情况加剧,说不定会演变成无法挽回的动乱局面。再者,只要提前做好布置,想要观测访问团是否有人离开大使馆,不需要很多眼睛。”
“这……”Miku心情复杂。
好人就该被人拿枪指着?
但很可惜,对方的想法正中下怀。无论安还是Miku,都不希望演变成那样。邻国贵族会不会受挫不说,首先遭殃的是无辜百姓。
这与访问团来此的目的相悖。
可是,果然还是不爽!
“当然,给他们添点堵还是没问题的。”安竖起手指,“比如,可能、大概、也许,过几天国都的百姓就会抱怨:‘我们的欢迎仪式怎么没有帝国好,是不是有人从中捣鬼’;‘耽误了我们那么多,就只做出这点阵势’之类的。”
“欸,这个好!”Miku一拍手,随即意识到这个做法也不怎么干净,“咳,我是说…你做的不错!”
看她强行作出的端庄,安忍住不笑:“承蒙夸奖。”
Miku维持着“那样”的姿态,点评道:“由于民众身份不同,受损程度也不同,简单的抱怨会在心理层面分化国都的上下阶级,还能让民众之间产生共鸣,团结起来。这样既能防止无理由的暴乱,还能让大家无意间成为我们的帮手,矛头一致指向贵族……”
“…还有?”安嘴角噙笑,等了一会才问。
Miku起先有些犹豫,听到安的发问才确定他真是这么打算的:“…又能让访问团持续站在公众视野里,让国都的民众成为我们的保护伞。”
“但这……”她有些不可思议。
虽说从未将邻国百姓视作敌人的帮凶,但将敌国百姓变成己方的保护伞,这样的操作还是让Miku难以言说——
却又莫名激动?
像是一种,发现自己有无数朋友的愉悦?
她难以确切描述自己的心情。
想着想着,Miku注意到安的神情。
“这就是你自信的来源?”下意识地,她发问。
安没有说话,笑容更甚了几分。
这份笑容感染了Miku。
“真是…越来越有趣了。”某种潜藏于内心深处的特质,被她眼中的火所点燃。
“不,这一点也不有趣。”安却在此时严肃起来,“人心不可控,要有在刀尖起舞的认识,和可能被刀刃所伤的觉悟。归根结底,我们是为了达成目的,千万不要迷失在通往胜利的道路上。”
“…你是对的。”Miku眼中的火收敛了,但没有熄灭,而是愈发平稳。
她随之展现的气质,令安一时精神恍惚。
“还有……”Miku突然插起腰,愤愤地看着他,“你怎么又说些难懂又打击人的谜语?!”
“…你不是听懂了吗。”安讪讪道。
“听懂归听懂,和你的做法没有任~何~关~系~”Miku在安眼前摇了摇手指。
“……”
安突然沉默。
Miku以为玩笑开过头了,连忙放下手:“对不起,我只是——”
“我忍……”安的低语打断了她的话。
“什么?”Miku没听清。
“忍不了了!”安像是才反应过来,“你刚说什么?”
“对,对不起?”
“哦……”安眼神一狠,“那对不起了!”
“噫,你干嘛——唔!”
啪!
短暂的寂静后,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
“呃,抱歉,我下意识——”Miku收起手掌,满脸通红。
“…没事,我有错在先。”安捂着脸,闷声道。
“谁让你突然……”Miku两只手在胸前交错,拇指挽花。
发觉安表情失落,她犹豫道:“要不然…我补偿一下?”
“真的吗?!”安瞪大眼睛,脸上的失落荡然无存。
“…假的。”Miku面无表情。
他又在戏弄我!
Miku的手慢慢攥成拳头。
拳头逐渐变硬——
“注意下场合啊,笨蛋!”她叹了口气。
最终,她的拳头还是没有挥出。
安只是温柔地看着她。
“咳,安先生,Miku小姐,我们到了。”外面传来海德尔略显生硬的话。
Miku连忙扑上来,狠狠抹了抹安的脸。
安犹豫片刻,没有伸舌头。
“好,马上下来。”Miku拉着安就往外面跑,生怕再慢点会被人误会。
好像其实也没有误会?
或者说已经晚了……
在地上跑了没两步,安随意一瞥,看到了海德尔那压不住的嘴角。
好嘛,驾车的是他,怕不是被听了个七八分!
这下安的表情也绷不住了。
一时的骚气,换来的是占领高地的庞大羞耻心。
为了维持在国都民众心目中,访问团领队的体面,安不得不以手掩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