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时间太短了,”徐方露出为难之色,“再说了,白老大那边多少也能听到消息,万一他忌惮陈止的名声……”
“我知道你在漕帮有些地位,”陈韵直接打断了对方,将玉佩递了过去,“这是我母亲的遗物,你也知道这代帮主和我舅舅的关系,拿着这个,方便你行事,再催促一下白老大那边,他只是地方豪强,不入品阶,消息受限,趁他没摸清陈止的根底前,就逼他动手,让他骑虎难下!”
“这就万无一失了!少爷,您就等着我的消息吧!”
徐方露出笑意,接了玉佩,也不做停留,转身就走。
看着徐方的背影,陈韵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徐方可看不到自家少爷的表情,出了厅堂,心中盘算着。
“耽搁不少时日了,也不知道王大当家那边如何了,是否已经等急了。”
走着走着,他的手上突然多了一枚铜板,屈指一弹,那铜板凌空转动几下,被他一抓住,眼中露出坚定之色。
“不过,这次机会太难得了,我的优势很大,毕竟是经营了一阵子了,与其简简单单的和王大当家里应外合,攻取彭城,不如我借机多拿些势力,这样一来,王大当家劫掠之后走了,我还能继续扎根,步步蚕食,毕竟金银珠宝能夺,这农田屋舍可带不走,有了这些,我也就有了根基,岂能久居他人之下?”
他的眼中透露出坚定之色。
………………
陈府,厅堂。
陈止一走进来,迎面就传来一个充满慈爱气息的声音——
“守一啊,这几日书看得怎么样?”
这声音满是关心之意,却让听到的仆从、丫鬟脸色古怪,循声看去,入目的是陈边那张笑开花的老脸。
“这二老爷,自打从张府回来后,逢人就夸七少爷,不知道的还以为七少爷是他儿子呢,变得太快了。”
陈边谋夺陈止家肥田的事,在陈府不是什么隐秘的消息,这二老爷平时行事也算肆无忌惮,根本就不遮掩,府中的人都知道这两支不对付,可这二老爷今天是唱的哪一出?
仆从们心底暗道,但到底是在大户人家当差的,变来变去的事见得多了,惊讶都不会表现在脸上,只在心里将陈止的名字加到了值得讨好、奉承的名单上——
此时能候在堂屋的下人,和外面那些不同,与主家更加亲近,多为某位老爷、主母、少爷、小姐的心腹,常常能狐假虎威,因此在府中颇有权势,眼睛也活,擅长察言观色。
这时,领着陈止进来的陈觉,得意的张望一圈,见众家仆都看了过来,顿时挺了挺胸,只觉扬眉吐气,然后冲上首的两位老爷行了一礼,就默默立于堂屋一角。
看他的站位,在陈家仆从中地位稍高,但并不出挑,可眼下却成了风云人物。
昨日,张府家宴的消息传来,陈止在陈府名声高涨,和他亲善的下人却寥寥,陈觉俨然成了独苗,让人忍不住对他另眼相看,尤其是这屋子里的,都很意外陈觉不声不响的,竟有这等眼光,提前看出了陈止的潜力,加以奉承,说不定以后能混成陈止的心腹。
顿时,无数心思盘算起来。
这大家族的宅府中,也就是这么些个事,老爷们争夺主导权,少爷们争夺风光,小姐们各有心机,仆从也是勾心斗角,眼力劲儿都是有的,谁还看不出来,止少爷就要咸鱼翻身了,从个荒唐子要一跃成为陈家一族的风云人物,跟着他,有前途。
连陈越在内的几个管事,看向陈觉的目光都有了变化。
“你们就等着吧,也就是我眼光独到,提前发现了止少爷的不凡,提前刻意交好,等这一支起来,我还不得成为心腹?听几家老太公的意思,止少爷的字在整个彭城郡、乃至徐州都首屈一指,到时候我伺候着少爷高兴了,当了他的管事,那可是书法大家的管事,不比你陈越差,前两天还给我眼色看,嘿!”
这时候的陈觉仿佛忘了自己先前的观望反复,一门心思的算计着怎么更进一步。
不提他的小算盘,就说那陈边一见陈止进来,一脸和善的说着话,但心里却在打鼓,不知陈止要如何接他的话。
陈边过去对这个侄子很是漠视,时常当成是陈家之耻辱,碰见陈止的时候,就得批判一番,后来在陈韵的鼓动和自身贪欲的作祟下,打起了陈止家几亩地的主意,最终矛盾激化,针尖对麦芒,若不是陈止及时回魂,抓住了三老到访的机会,估计已经不可收拾了。
这种情况下,陈边就算觉得陈止是个人才,有心缓和关系,也不可能突然改变态度,他又不是王希那样的普通子弟,而是一个家族的顶梁柱,代表着族中一群人的利益,任何一个决定,都得考虑自身组织的态度。
但昨晚的张府晚宴,让他改变了主意,也不得不改变主意,一部分是为的陈家,但更主要的是考虑到自己。
这次张府的宴会带有私人性质,邀请的都是各大世家的子弟,陈家因为白事刚过,老大陈迟不方便前往,才让陈边代劳。
“昨天,不管是左馆主,还是其他几家的人,对我都客气的很,最后近乎奉承,连几位太公都和我谈笑,这不是我有多大的面子,而是托了陈止书法的福,文人名士哪个不喜欢书画?家中若有一名书法家,与外交往中该占多大便宜?那毛笔一挥,就是一幅佳作,拿出去送人,这就是人情,无本万利。”
书法家的好处,这个时代的人都很清楚,可培养一名书法家,却不是简单的事,资源还在其次,关键还在天资。
陈家本已衰败,家势日颓,维持家世都很勉强了,若再分出资源去培养个未必能出成果的书法家,那是想都不用想的。
可世事无常,突然间,陈家的不稳定分子就一跃而成了书法家,而且一鸣惊人,名声传到了彭城县最顶层的几位长者耳中,瞬间就让陈家的局面有了变化。
“之前听信了陈韵的谗言,和陈止闹得很僵,生生将个陈家的大书法家推到了对立面,这怎么能行?必须得搞好关系,这样以后别人见了我,托我跟陈止说一声,讨要几幅墨宝,对我的人脉帮助该有多大?别的不说,昨晚我说了那些话,不和陈止说好,以后被人追问的时候,如何能下得来台?”
想到昨晚,因为被人奉承,加上多饮了几杯,导致头脑晕乎乎的,自己一个不小心,就说了许多自吹自擂的话,闹到最后,旁人还道他陈二爷跟陈止最为亲善。
当时被人奉承,那是无比舒畅,可等陈边清醒过来一想,登时就是一身冷汗,陈止和自己都算有仇的,想让他帮自己写几幅字,送给旁人做人情,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这样骑虎难下的局面,逼得陈边无论如何,都得尽快和陈止交善,再不济也不能为敌,求不来字不要紧,毕竟墨宝难得,可如果陈止说出事情,他陈边可就要成彭城一笑了。
一念至此,陈边就有些牙疼,但也坚定了心中想法,打定主意要改善和陈止的关系,就算被下人议论也在所不惜,下人再怎么着也不敢明着非议自己,时间一长,也就过去了,眼前的利益和困境才是关键。
“陈韵、陈博他们的想法,暂时都不用考虑,相信他们会明白轻重的,如果连这点眼力都没有,那这种人我可不敢用了,难不成还得让我损失自己的利益,迁就他们?”
陈边想得很好,但唯一值得担心的,就是陈止会不会吃这一套,会不会接受自己的好意,他心中忐忑,随即又不禁哀叹了一声。
“和白事之前比起来,形势已经逆转了,这还是陈止刚刚展露一点能耐,以后那还得了?我这个侄子,看来是真不能得罪啊,得罪的时候很舒畅,事后却得拉下面皮求和,再来几次,我这老脸往哪搁?”
对面,陈止眼眸微动,已然明白。
“陈边这是得了书法外交的好处,要跟我改善关系呢,看他这急切的模样,怕是不惜付出些代价,只求如愿,既然这样,我完全可以利用一下,提出些许要求,借陈府之力,也能省去些麻烦,毕竟以现在的情况,那个徐方、陈韵估计要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