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家的这个文会,陈止在接到请帖之后,就曾经了解过,他和刘家、彭家、张家的关系不错,而张家更是左家的姻亲,自是有所了解,反馈过来的信息也较为详细。
按照陈止了解到的情况来看,最近几年中,,左家的文会是断壮大,影响力不断提升,这个文会的根基,其是不是左家本身,而是左家的文馆。
文馆的诞生,和那位引得洛阳纸贵的左思关系不浅,当初左思崛起,其妹入宫为妃,亲近的家人都搬去了国都,后来虽然失势,但在这期间奠定了左家的文运,搜集了不少典籍,这也就是文馆的雏形。
如今,左家文馆名满青州,连徐州人都有耳闻,有诸多典籍珍藏,每年都会引得不少人去谈玄论道,最初只是单纯想入文馆阅读,等去的人多了,势头出来了,就成了不少人交换学识、提高名望的机会。
陈止要北上游学,在青州看一看、走一走,也是有顺便参加左家文会的想法,但文会的请帖早就已经发出来了,左家的人又突然跑过来,不光人显得焦急,更说出这么一番话来,自是让陈止疑惑。
好在左渊此来本着诚意,既然陈止问了,他就直说了缘由:“这次的杏坛讲学,本来未到时间,不该今年举行,因为有异族大家过来访问,因此提前,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那孔家传来了消息,说是青州各家文会的佼佼者,都可以往杏坛论道,入局手谈,扬名天下,因此使得各家对文会格外重视。”
说着说着,他叹了口气:“正是这条规则,让很多原本对文会不怎么重视的大族,突然发力,将不少名流延揽和邀请过来,就是为了争夺个头名,我们左家有些名气,可论底蕴,和人家根本不能比,因此受到了影响。”
“这是什么意思?”陈止眉头皱起,觉得里面有一丝选拔的味道,“是说青州其他家的文会,挑选出佼佼者,去参加杏坛讲学、论道?”
左渊点头道:“对,就是这个意思,虽说文无第一,但每一家、每一年的文会,还是得有个高下的,那在文会中独占鳌头的,在私底下就被称为文魁。”
说到这,他微微一顿,压低了声音:“听说,这次各家文会的文魁,都能入得手谈之局,与从各处过来的百家名士对弈,这不光是扬名的问题了,自陈侯开启百家手谈之局,棋局就是展现学说的重要方法,若能得胜,就能压过异族一头,未来出仕,好处实多,更不要说这次杏坛之事,还有几位王爷关注。”
陈侯开启的百家手谈之局?这从何说起?我最多是留下“杏坛”之名,点了地址,可没弄什么百家手谈啊。
陈止先是疑惑,但跟着就注意到话中一词。
“涉及到异族么?”咀嚼着这个消息,他若有所思。
左渊却会错了意,以为陈止是有顾忌,赶紧道:“陈先生不用担心,异族不比中土之人,对经义典籍的领悟多有偏差,唯独在手谈之道上有些建树,但我中原人杰地灵,各大学派能人层出不穷,完全不用担心,所以杏坛论道是一次扬名的绝好机会。”
陈止笑道:“既然如此,左先生你也不用担心,这和你们文馆文会并不冲突。”
左渊又解释起来:“几大世家在文会上发力,将我左家邀请的不少名士强行请去,使我文馆文会冷清,总归是不好的,其实参加文馆文会,对先生也有好处,以先生之才学、三品之乡品,必能独占鳌头,到时您以文会文魁的身份参加杏坛之事,更为有利。”
说道这,他怕陈止不解,就细细分说:“我不是说,先生您收到的杏坛请帖无用,但这次杏坛论道,邀请的人实在不少,陈先生在彭城是首屈一指的人物,三品乡品,可接下请帖的人里面,三品之人不在少数,其中很多最多在旁边观礼,不见得能有所表现,但如果是通过我左家文会,得了文魁之名,情况就不同了,可以与来往的能人同台论道。”
话有些委婉,但意思很清楚——
陈止在彭城出类拔萃,冠绝一地,但杏坛论道邀请的是天下英杰,陈止接了请帖过去,和他位格、名望相同的人众多,根本没有露脸的机会,倒不如走他们左家文会的渠道,拿个文魁的名头,就有了展示的机会。
不过,陈止又发现了一点问题,笑问:“阁下来找我,是担心我不守承诺?既然有这样的好处,我又怎么会拒绝?”
见左渊有心解释,他摆摆手笑道:“左先生不用担心,我既然答应了,就不会不守承诺,不过听你的意思,文会的文魁可以参加杏坛讲学、论道?莫非是每一个青州的文会都可以么?”他的话,直接就问到了点子上,让左渊露出了尴尬之色。
如果随便什么文会,只要是青州世家举办的,文魁就可以参与杏坛论道,那这个杏坛讲学的门槛无疑就很低了,那岂不是说,青州随便哪个家族,只要弄出文会出来,就能取得一个文魁的名头,那还不得遍地开花?
左渊不得不再次解释起来:“以我左家文馆文会的底蕴,文魁自可以参加杏坛之事,只不过因为其他几个大士族,临时决定争夺名额,将先前说好的名士都强行请去,令我文馆势头大衰,杏坛之时,难免会有人注意,若没有一个撑得住场面的人,情况就非常不利了。”
这话对陈止有些不敬,仿佛是实在没有办法,才找他凑数,可陈止毕竟最近成名,左渊也是坦诚而言,没有必要指责。
陈止又说道:“文馆底蕴深厚,又有诸多人脉,请个比陈某品阶要高的人,不是什么难事吧,文魁未必能落到我的头上,若能落到,那你们那边所请的人,就太少了点。”
左渊苦笑一声,拱拱手说道:“瞒不过先生,实是我左家的一个后辈,因为争风吃醋,得罪了几位贵人,被人放话了,因此有些名士为了避嫌,不得不退避。”
陈止奇道:“众名士尚且退避,为何左先生找到我这里,还与我明言?”言下之意就是,他陈止名望尚浅。
左渊还是苦笑,但不敢隐瞒,就道:“我家后辈得罪的人,里面有朱守将军的侄子,以及王家的子弟,这两位的背景,在青州是没人敢惹的,稍微听到一点风声的名士,都不愿意轻易趟浑水,往日还好些,如今几大家族都注重文会,名士们不愁无处可去,因此情况急转直下,我也是听说先生和朱将军、王家都有交情,才来相求,句句都是真言,先生若有难处,尽管直说,我左家依旧尊敬先生。”
岁旦之时,左荆来送请帖,亲眼见了朱守幕僚郑管过来,而彭城早就流传陈止和琅琊王家有交情。左思考虑再三,才厚颜上门,因此话一说完就垂首不语,可心里却忐忑不安,等待着陈止的答复。
旁边的左荆更是神色凝重,宛如等待审判的犯人,他为小辈,负责左家一些产业,比左渊这样的文人更清楚家中局面,当下有很多困境,就靠着文会之名缓解,若最终文会虎头蛇尾,对左家的打击就太大了。
陈止沉吟片刻,点头笑道:“左先生是正人君子,既然你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当然没有拒绝的理由,实不相瞒,我正打算与几位好友结伴北上,到青州游学,到时还要到贵府叨扰。”
左渊、左荆一听,松了一口气,然后就道:“不知陈先生准备什么时候动身,我左家可以安排车马、护卫。”
陈止就道:“既是游学,急切不得,离贵府的文会还有一段时间,不用急于一时,至于车马护卫,也无须劳烦,我早有准备。”
左家叔侄自是听了些传闻,并不坚持,又谈了一会,留下礼品,连连感谢,这才离开。
等两人一走,陈止坐在原位,思索了一会,有了决定。
“既然已经决定了,那就没什么好耽搁的了,收拾收拾,做好准备,五六天之后,就可以上路了。”做好了决定,他就起身去安排了。
虽然很早之前就开始准备,但临行之前,还是有许多事要做,好在他登临三品,这个位格足以让他在新汉境内畅通无阻,享有特权,这才是游学的根本所在。
就在陈止去做准备的同时,回到了客栈的明法僧、白衣青年则接到了一封信。
白衣青年看过之后,不由对明法僧苦笑起来:“大师,咱们要稍微多等几日了,要等我这个师兄过来汇合再走,好在他已经过了江,最迟不过五六天的时间。”
明法僧笑道:“这没什么,多等一等,正好让贫僧拜会一下徐州名士。”
“就怕耽搁了您和老师的会面。”白衣青年满脸歉意。
明法僧摇摇头,不以为意。
这个时候,有个仆从过来通报,说是有蜀中名士魏欧等人,慕名过来拜访。
“正好,”明法僧淡然一笑,指了指门外,“又到了观名士风采之时。”
白衣青年点头道:“本来只是想停驻一下,送完请帖就离开,现在既要多留几日,自是要见识一下名士风采。”
时间流逝,六天的时间转瞬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