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有问题!”
只是听了这一句,冉瞻就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了。
他出身行伍之家,家族算不上世家,但在当地也有点影响力,在行伍之中也有争权夺利,自己虽然不参与,但从小也听过叔父提及,多多少少有些概念,因此这时候一听,就知道属于那种给人许诺,让人出力的局面。
“给这些代郡世家的人许诺,让他们出力,那还能是针对谁的?用我的脚底板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可得仔细一听,不能听岔了!”
正当冉瞻憋着一口气,想要搞清楚这屋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那吴阶又给众人许诺了什么,想让这群代郡士人做什么的时候,就听那王霍的声音传出来——
“吴先生今日所说,确实让我等颇有心得,只是兹事体大,还容王某回去思量一二,禀明了家中长辈,才能定夺。”
随后,吴阶的声音再次响起:“王君,此事你还不能决定么?也罢,那就等到时候,由当正主亲自给你们说明白吧,只是今日这般,王君都有顾虑,那到时你无法亲自到场,又如何决断呢?”
王霍跟着就道:“这个无需担心,今日吴先生既然已经将利害关系说清楚了,又梳理了其中利弊,还有我王家可得好处,加上我代郡王氏与大将军的关系,到时候我派出的人,肯定是带着我王家的决定前往的。”
吴阶便就说道:“好,那我就静待结果了,那诸位又是什么意思呢?”
“我郑家也得回去考虑一番。”
“我等也是……”
兴许是有王霍带头了,这余下之人的声音里,都带着一丝不确定的意思。
吴阶就道:“也好,那就这么说定了,时间也不早了,诸位先请回去吧,吴某还会在城中停留一天,随后就要动身离开了,诸位家中的正式拜访,实在是来不及了,只能看以后还有没有机会了,不过若是尔等最后答应下来,那以后都是为大将军做事,很多事自能方便许多。”
“我等明白了。”
伴随着最后一句落下,屋里传出了阵阵脚步声,冉瞻知道这是散场了,众人正在离开,只是他却眉头紧皱,满脸懊恼之色。
“真是倒霉,早知道就早点过来了,以至于错过了机会,没有听到他们到底谈了什么,只是听什么为大将军做事之类的,肯定有猫腻,这些世家在代郡境内,不投靠君子,却越过君子,和什么大将军做事,这不是摆明的事么,就是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要做什么事,那吴阶口中的正主又是什么人?听着不像是大将军,难道还另有其人,可恶啊!到底说了什么!这让我怎么回报!”
他在心里埋怨自己,越发恼怒起来,结果心情激荡,一个立足不稳,手上微微一动,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谁!?”
屋子里,吴阶的声音立刻传了出来。
他今日的事,按说也不好立刻公开,所以心里也警惕着,时刻留神窗外,等众人一走,正要坐下总结这次的会面结果,却听到窗外有声音,二话不说,三步并作两步,来到窗边,然后探头就往外面看了过去!
只是这一看,却是什么都未能瞅到。
“听错了么?”
摇摇头,吴阶收回目光,又转身回到位子上坐下,思路重新回到刚才会面上。
“若是能说通这些世家,当省去不少事,而且能一举两得,既打压了陈止,又可增加大将军在代郡和广宁郡的力量,一旦成事,汇报将军,他定会满意!”
带着这样的期望,他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同一时间,刚刚一个翻身,从驿馆疾奔而出的冉瞻,却是满脸懊恼,他刚才一个不小心发出声响,差点被发现,好在伸手了得,直接顺势离开,然后就要赶回去汇报。
可惜,这回去的路上,还想着错过了重要情报,暗自埋怨着自己。
就这样的,冉瞻就这么回了陈止府邸。
那门房早就得了陈止的吩咐,径直放行,却还说了一句:“老爷正与拓跋部的那位将军说话呢,吩咐下来,说是冉小君你回来了,就先去厢房休息一下,然后再去见他。”
“我这可是有急事啊!”冉瞻一路心灵备受煎熬,就想着赶紧告诉陈止,自己也好舒坦一想,没想到却碰上了这么一事。
那门房就道:“老爷说了,若是因为世家之事,那不用担心,短时间内不会有什么大事,不急于一时,等送了拓跋将军离开,离开就会见你。”
提到了世家?看来君子果然是早就料到了啊!
有了这个念头,冉瞻稍稍安心,不再坚持,在一名家丁的带领下,过去休息了。
与此同时,在那后院的一间房中,陈止与拓跋郁律相对而坐,正在品茶。
陈止刚刚回府还没有多久,他在衙门里整理政务,稍微耽搁了一点时间,等回来的时候,拓跋郁律早就等着了。
随即,陈止吩咐伙房准备些吃的,自己则带着拓跋郁律先落座。
“陈君,明人不说暗话,想来你已经猜到,吴阶找我何事了。”放下茶杯,拓跋郁律深吸一口气,当先开口。
他在来之前,反复思量着,要如何应对这次对话,同时猜测陈止让自己过来的真正用意,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如实相告。
毕竟陈止让陈物传的话,显是看出了不少端倪,这个时候自己再那些借口,就平白落了格调。
“不错,”陈止端着茶,笑道:“其实这会,可能代郡的几大家族,已经过去拜访过吴阶了,为的和拓跋兄你差不多,多数也是想了解大将军的心思,或者看看,有没有投靠大将军的可能。”
“既然如此,陈君还能安坐?”拓跋郁律略显诧异,“我是真佩服陈君你的定力了,虽说我对幽州之事了解的不通透,但那位大将军可是野心不小,若真让他整合了代郡世家,那臣君你必然会被架空!”
“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陈止摇摇头,也放下茶杯,“先不说这个了,谈谈拓跋兄你的事吧,我知道你对朝廷其实心有怨言,朝廷本来与拓跋部约定好了,双方共同夹击匈奴,朝廷在前面吸引匈奴的大军,而拓跋氏则伺机袭击其后,但现在朝廷和匈奴无声停战,压力一下子就落到了拓跋部的身上,所以你们急需外援,否则等匈奴喘过气来,又整合好内部,对外扩张之时,拓跋部就首当其冲。”
“和陈君说话,就是省力,”拓跋郁律点点头,“这正是我部最担心的事,也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事,如今鲜卑几部,眼看就要乱战,我拓跋氏连个外援都不好找了,思来想去,也就只有王浚是个人物,不找他,还能招谁?这次吴阶主动上门,想要和我联系,也算是正中下怀,不瞒你说,他不来找我,我恐怕都要找他了。”
陈止点头道:“想来贵族首领,也有意思,给王浚派去使者,拓跋兄如今恰逢其会,自是要利用起来。”
拓跋郁律笑而不答,这部族之内的和战联络,算是机密事宜,旁人猜出也就罢了,他不好直说,免得落人口实。
不过,话说到这个份上,有些事自然不用藏着掖着了,拓跋郁律干脆笑道:“陈君,你让书童给我传话的时候,说是要给我参谋,那现在我就请教一下,你说我投靠王浚,到底是好是坏?”
“此事要看你怎么想的,若是要保住部族,投靠此人也不失为一个好的决断,”陈止直言不讳,“王浚此人心志不小,收拢鲜卑各部,势力庞大,无论是对朝廷来说,还是对草原而言,都是一个有着很大影响力的人物,没有人可以小视。”
他说话的时候,脑海中闪过了第一世的种种记忆,按着原本的历史,这拓跋氏可是在华夏历史上留下了浓墨的一比,乃至影响了整个历史的进程,不知道如今,这个部族,又会如何发展,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陈君,你只是说保住部族,是个好决断,那其他的呢?”拓跋郁律便又追问起来。
陈止沉吟了一下,才道:“其他的,我空口诉说,也没有凭证,拓跋兄也未必能够相信,不如就等一等。”
“等?”拓跋郁律眉毛一挑。
陈止点头说道:“不错,投靠王浚未来是个什么样,等这次几部围攻慕容之后,拓跋兄你就能明白了。”
“哈哈哈!”拓跋郁律一愣,旋即大笑起来,等他笑声渐渐停歇,才摇头说道:“陈君真是好算计,恐怕你心里还在想着,这次大战,到底是真是假,想要用这句话来试探我呢,无妨,异地相处,我怕也是一般心思,这就给陈君一个准话吧,此战不假!”
说着,他看陈止神色不变,又不由道:“拿我就等着战后,再参谋一下投靠王浚,到底会是个什么结果吧。”
说着说着,他忽然看了陈止一眼,叹息道:“说打底,若是陈君你能为幽州封疆之官,我也就不用这么难以决定了,在我看来,你之才能比之那王浚,要高上十倍百倍,偏偏他的品阶还在你之上,白日里,我的行军司马还谈论过此事,现在见着陈君,不妨说一句肺腑之言,这季汉立国之时,若是没有这九品官人法,如今定可摆脱桎梏,一飞冲天,哪里还有边疆之祸!我虽为鲜卑人,思及此事,亦长叹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