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广汉王的身体整个摔落在地上,脖子、肩膀上的鲜血流淌出来,在他的身下化作一滩,他的面色苍白,两眼瞪得很大,整个表情扭曲,将悲愤与恐惧都凝结在脸上。
“王上!”
“主君!”
几位亲兵、护卫见之,悲怆而呼,随后便都状若疯狂,拼命挥舞着兵刃,在悲愤之下,倒也一时气势大涨,将周遭逼迫过来的兵马逼退,但到底是势单力孤,很快便又节节败退,最终只能困守一隅。
另一边,在这街道的尽头,甘陵王、长沙王等人看着倒地的广汉王,一个个的表情都显得很是恍惚,更有意外。
“怎么……”甘陵王转头,朝着晋王看了过去,随后又转移到了这位王者身边的一名膀大腰圆的男子身上,这人正缓缓放下手中的强弓,刚才正是他射出的一箭。
“张方!谁让你随便放箭了?”晋王看上去也是一脸愕然,随后转头朝张方看了过去,有些气急败坏的训斥起来,“你这一箭下去,可是谋害了一位郡王!可知是多大的罪名!”
“属下知错,愿承其罪。”张方表情不变,单膝跪地,“只是属下略通兵事,当时广汉王所领之人,颇有兵阵之意,必来冲杀,为防不测,这才动手。”
“你就是张方?”甘陵王露出意外之色,“听说你本是废……河间王亲信将领,也有武勇,起于微寒,河间王离京的时候,你没有跟着离去,而是投入了晋王麾下?”这么说着,他又侧目
张方却没有回应,倒是那晋王满脸苦涩的说道:“这下可是有些麻烦了,居然会发生这样意外,此乃孤之过也!”
边上一脸暴躁表情的长沙王闻言,也值得作罢。
他们这次动手,可以说是行险一搏,若是成了,也有不少麻烦要处理,可一旦失败了,便是万劫不复,而且因为时间紧迫,而广汉王在洛阳更是势力庞大,触手深入方方面面,稍微拖延,就有可能被其人发现,进而防范,于是他们在联络了张应,半威胁、半诱导的拉拢之后,便立刻决定动手,防止夜长梦多。
说要动手,也不容易,长沙王手上有不少人,但调动起来难免就有踪迹,好在这我王爷也不是省油的灯,其实早有准备,因而动静并不大,在城中巡查兵营发现之前,已经将人手给拉过来了。
随后,又汇合了几名游侠儿,便这么一拥而上,直接动手了。
整个过程其实有些儿戏,更是颇为粗糙,若不是正好在夜晚,而甘陵王府本就距离此处不远,加上长沙王本就知晓巡查路径,可以从中动手脚,怕是这人刚入城就被截获了。
即便如此,如此大的动静,想要瞒过朝廷特殊的司衙,以及城中势力也是困难的,因而就得速战速决,所以他们攻打广汉王府可谓凶猛异常,颇有些不惜代价。
当时晋王就判断说,这般猛攻,若是一时难以拿下,对方很可能会从后门逃跑,是以几人过来等候。
没想到果然碰上,也让甘陵王、长沙王这对兄弟松了一口气,要知道,他们心里其实还有其他担忧,就是担心广汉王从密道之类的地方跑,只是这种担心靠着有限人手,着实难以杜绝,只好强迫自己不去想。
不要觉得这种行为有些难以理解,毕竟他们当下所行,可以说是军事政变了,哪里能这般毛糙?
但实际上,古来政变,很多本就荒唐而充满偶然性,难做到完全严谨,上溯历史,两汉时期的不少政变,看起来更加粗糙,更要说,在原本的历史时空,这个阶段的几场政变,亦处处透着荒诞气息。
归根结底,还是当下的社会风气,对人的行为、社会组织结构产生的影响。
另一方面,也是有张应在外接应,联络朝中对广汉王不满的官员势力,进行一定程度的制约,也使得甘陵王兄弟觉得此时是难得机会,便悍然动手!准备的不够充分,行事更多有混乱。
只是,他们却并未打算要了广汉王的命,而是打算将人扔到金镛城软禁,即便是弄死,也不能当场弄死,给人留下口实。
却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微微眯眼,甘陵王摆摆手说道:“广汉王本就图谋不轨,私自蓄养了诸多死士,说不定是密谋对皇上不利,这般人物岂能轻视,当场格杀也不是正常!况且,这人在国都培植党羽,有诸多助力,京城巡查中就有不少从者,此时死了,也是好事,那些人没了效忠之主,自然也要掂量一下,正好借此机会,将京营掌握,左右,与我入那府中,找到虎符!”
此时,他的话中就带有一点霸气了,明显已经开始准备接手广汉王留下来的权柄了。
听得此言,晋王看起来是松了一口气,拱手致谢。
“晋王,你放心,先前答应了你的承诺,绝对不会有变,未来要治国平息各方混乱,还需我等宗室鼎力相助!”
说完这些,却不再理,而是指挥人手开始处理当下的混乱局面。
这一忙碌,一直到天亮。
“王上,皇上派人过来传话,让你去宫中!”
等这忙碌的差不多了,忽有消息从宫中传来。
甘陵王点点头,却道:“让诸公且待,孤还有些事要处理。”
“王兄,当下还是尽快入宫,迟则生变啊!”长沙王上前两步,满脸兴奋之色,“刘出虽然死了,但人没了,莫非他的党羽还会继续,支持此人?我等有张应为援,又有诸多同僚摇旗呐喊,正是顺势得位之时!”
“此言不错,但亦不可太过焦急,我这就入宫面圣,你给我五十人,加上咱们自家护卫,护我入宫!”
长沙王反而犹豫了起来,便道:“带这么多人进宫,怕是人太多了吧?”
甘陵王却说:“咱们这么大的事都做下来了,广汉王身死,权柄空悬,这会不是藏拙的时候,否则反而要让人起他念,说不定为他人做嫁衣,当然要护卫自家,你看那张方忽然出手,弑杀刘出,就有猫腻,此人乃废太子之人,那废太子能脱身,也靠着广汉王筹谋,二人乃是兄弟,张方投靠晋王,毫不犹豫的射杀了旧主亲近之人,着实令人费解,不可不防,说是晋王之人弑杀,但最后这罪名肯定要扣在你我头上……”
“王兄是说……”
不等长沙王说完,甘陵王就话锋一转:“这些且不必多说,你记在心里即可,当下还是稳妥为主,不宜节外生枝,我入宫之后,你也不要闲着,带人去往那几个广汉王的心腹家中,全部捉拿起来,给个名头,就地格杀!如今广汉王死,京中午首,我倒要看看,是何人还敢阻拦你我!”这话中的森森杀气,几如实质。
“这……”长沙王去犹豫了起来,倒不是心软,他也知道此时不是妇人之仁的时候,担心的是其他。
甘陵王看出端倪,便道:“你我乃是骨肉亲兄弟,以后掌权,当相互扶持,否则如何站得稳?除了你,孤又有何人可信?到时孤掌权,你掌兵,则洛阳在手,天下我有!只是,当下局势不稳,面圣宫中未必就是坦途,万一有个好歹,你若在外,还有制约,反之,若是一同前往,岂非有皆入瓮中之灾?”
这一说,长沙王也干脆的点头,跟着就道:“那刘家、杨家呢?他们二人新近投靠,是否也要捉拿?”
“这两家……”甘陵王冷笑一声,“就看他们识不识抬举了,毕竟杨家有关中圣人之名,陈家也有那陈止为外援,或将独霸幽州,都不简单,你先让人将两家围起,不可放一人外出,待局势平息,再做定夺!”
“好!”
兄弟二人商定之后,便分头行动。
而另一边,这广汉王身死的消息,则好似惊涛骇浪,席卷整个京城,令洛阳震动,各方势力尽数惊骇,各有所思。
“广汉王居然死了?”
“甘陵王居然下得了这般辣手,真个厉害,是个人物!”
“洛阳,又要变天了!也不知这次是福是祸!”
那陈府与杨府之中,更起波澜,两府之间派出仆从来回联络,很快就写成几封书信,被快马带着,疏通了上下关系,连夜出城,直奔北方而去!
这送信的人刚走,两家就被团团围住,水泄不通!
阖府上下,顿时慌乱难定。
“主上,府外之人也不说清什么原因,只是围着,不让人出,是否让几位公子,从密道逃出?”府中老管事,找到陈永,询问起来。
陈永闻言沉吟,最后摇头:“既只围府,并不加害,说明还有转机,且静观其变,老夫好歹乃是九卿之重,朝廷命臣,守一在外镇守,名震北地,莫非还有人敢动我陈家不成?”
此言一出,传播出去,府中稍安。
但没过多久,外面忽有骚乱。
“怎么回事?”陈永满脸疲惫,强打精神,找人询问,但那人亦不知晓,只好外出探究,随后却带来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消息——
“甘陵王进攻面圣,刚入宫中,便被侍卫围杀,剁为肉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