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辽还想再劝,但陈止已经入屋去看妻儿,这话题也就中断了。
过了好一会,陈止才重新出来,如今杨悠刚刚生产过后,身子还不爽利,在进补的同时得多多休息,而其子陈易也已睡下。
苏辽见之,自是要先聊聊少主,问候一下主母,无法进行刚才的话题。
而说着说着,陈梓忽然就道:“江都王先前的使者,在这里也有一阵子了,听说在战前就要离去,如今怎么样了?”
陈止口中所言之人,乃是桓彝,其人被江都王招揽,也算得到重用,先前江都王与石勒交战连连失利,觉得势单力孤,就想要得外援之助,也是派出使者往各处。
桓彝就先后拜访过王浚和段部鲜卑,双方再私底下还曾经达成了一些密谋合作,而来代郡这边,主要看中的则是代郡的单梢砲,想要得到一些,以对付石勒。
只是没想到,却正好碰上了王浚攻代之事,这桓彝眼看着情况不对,曾经想要提前离去,结果因种种原因未能如愿,也被困在城中,如今却不知如何了,陈止因为忙于繁琐之事,又有家事处置,根本无暇顾忌这些。
苏辽却是时刻把握城中几个势力代表的动向,就道:“消息初传过来,那桓彝还有心要离开,但随后接到了几封信,便已经停驻下来,再过不久那卢志也要过来,二人或许还要碰头。”
“他肯定写了回信吧,可曾有破解的?”陈止这一问,其实就是问苏辽手下的探子,有没有将双方的来信截取过来,将里面内容看过后,再封装起来,装成未曾触及的样子,交给双方。
苏辽毫不犹豫的道:“那桓彝显然也在防止这种事发生,所以来往信件都用了暗语,明面上都只是探讨家常。”
陈止闻言点头,笑道:“这也是正常的,便是咱们也有这样的暗语。”
苏辽随后却道:“不过,最近那桓彝的信里却透露些许有趣的信息,这事在主公获胜之后,那卢志给桓彝去信之后,桓彝在信上反复提及的一事,似乎是生恐旁人不知。”
“哦?何事?”
“却是那桓彝几次提及,说是要让家人过来幽州,并已经开始着手安排,让家中妻小过些时日就乘车过来,显是要在这里长住了。”
这个答案忽然就让陈止有了兴趣,他不由笑道:“这倒是有意思了,我记得桓彝前些时候才新得一子,名唤寰温,次子也要过来么?”说话的时候,他的眼睛里闪烁着一抹莫名光泽。
那桓彝或许在原本的历史上名声不怎么响亮,以至于后世没有多少人知晓,但他的儿子却是对原本的华夏历史走向,产生了巨大影响,甚至在某种程度上而言,是塑造了时代割据的一代枭雄,若是操作得当,说不定都有可能取代司马家,真正建立一个大楚王朝。
即便最后失败了,也间接促成了刘裕与刘宋的出现。
如此一人,陈止自然料定乃是一个气运隆重的人物,而且看其原本成就,显是可造之材,哪怕因为境遇改变,成长足迹有所变化,但一个人先天的素质还是存在的,或许可堪造就,于是这时人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苏辽固然感到奇怪,为何主公会关注这么一个小事,却还是回答道:“那信中虽然曾经提及桓温此子,却没有特地强调要将他带来,只是到底说的是将家中妻小都接过来,想来他也在其中,只是桓彝这些信件,到底有几分真实,还有待验证,或许只是故布疑阵。”
“好,我明白了。”陈止点点头,不再深究,“除了桓彝之外,那枣嵩等人也要多看看了,王浚兵败,原本的王氏幽州军土崩瓦解,枣嵩这样的人会如何选择,其实可以作为风向标,如果有可能,我不介意做一次千金买马骨的事。”
“是,属下自当留意,”苏辽说着说着,见话题差不都了,又提到了陈止要亲上前线的事,却被陈止摆摆手就止住了。
“当下还有不少事要处理,慕容、拓跋之事虽然紧急,但也不能耽误其他,且不用提,先前在代郡所建之心得,未来要应用到整个幽州,此事你当留心,城中但有风吹草动,皆要归纳分明,以备不时之需。”
苏辽无奈,只得称诺。
苏辽劝不住陈止,而代县城中更是没有人敢违逆陈止的意志,莫说那代郡原本的几个大族,就连特地过来找麻烦的洪千等人,现在也是半点都不敢多说,甚至不敢再依仗年龄去拜访陈止,而是在王浚被擒、蓟县易主的第一时间,就带着族人退去了。
当然,这也是因为那洪千等人的盘缠也已经用尽,靠着代县朋友的帮助才得以停留,结果碰上战乱,内外封锁,城中之人难以外出,物价飞涨,以至于情况越发难受。
好在这一仗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很快这代县就解除了门禁,于是洪千等人匆忙而去,不敢停留,而他们的离去,倒是让不少人看在眼里,不由议论。
“那位洪老头,算是看清局势了,总算是走了。”
城中陈家新起的茶肆上,王快清饮一口,长舒了一口气。
在他的对面,张景生、罗央,还有陆建、顾恩相对而坐,表情各异,但随即都出言道贺。
如今这南边过来的世家子,也大部分都投入了陈止麾下,作为他们家族和陈止的联络纽带,只是毕竟年轻,哪怕有品级,可出仕一县,还是难免举得委屈,官品不高,于是多为闲职虚位。
但随着幽州易主,他们的心思马上就都变了,开始用心办事了。
眼下,这王快其实就处理着与各方“上+=访”群众接洽的工作,自是觉得繁琐,每日烦劳,能走一个,就轻松许多。
洪千年老望重,还是个死脑筋,过去接待起来格外辛苦,而今走了,自是轻松许多。
但张景生则道:“洪老一走,却代表着代郡的世家、宗族、大族彻底臣服,未来幽州如何不好说,但代郡肯定是铁板一块了。”
“要说起来,此事还真是不可思议!”罗央也喝一口,然后感慨起来,“王浚那般不可一世之人,就这么败了,反倒是征北将军取而代之,为幽州之主,如此看来,咱们被困在此处,并非坏事啊!”
这么说着,他意有所指,目光扫过那顾恩,后者当即脸色微变,低头装作无视。
张景生看了,就要出言带过,没想到这时,茶肆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嘈杂声响,随后就有仆从过来通报——
“那枣嵩在门外,与人起了冲突,双方剑拔弩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