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州,辽西郡。
那城门高榜的前面聚集了一堆人,最外面的人,都在试图往里面挤。
“别挤别挤!人人皆可看!”
“都后退!后退五步!”
“切莫急切,自有那读榜之人为尔等诵读内容,都不用靠着太近!”
榜边,有几个差役正在呼喊着。
这些人都是从玄菟郡等被刺史府掌控的地方,临时借调过来的吏胥,便是为了将那幽州将军府的意思传达到各地。
辽西郡在平州也算是一处大城,虽说这些年因为战乱,人口减少了许多,不过便是这剩下的人,也着实不少。
城里面有些是胡部之人,但也有不少汉家百姓,因为靠近中原,加上之前王浚在名义上的控制,还有诸多鲜卑部族对于汉化的需求,便是胡人也多有汉家习惯,稍微有些资财和出身的,更不乏读书为学之辈。
几日前,城中便逐步传出,说是那位征北将军归来,有意行大科举事,广召天下英才,即使是那胡部出身的,只要能讲明来历,将家中妻儿老小接来的,也能一并参与。
此话可谓一石激起了千层浪。
和幽州的大族世家不同,平州的汉家也好,胡部也罢,多是小族小门出身,或者干脆就是没有跟脚之人,那胡人部族的多数只是小部,因为稍微大一点的部族,都会随着几部鲜卑去往东边、南边的好地方。
不过,在平州能够为学的胡人,多多少少都是受到汉化影响的,能买得起所需书册,至少得是有产阶级,多为小族上层,当然也有追求,但他们的追求和大族不同,这些人不敢去想那些争霸事,就思虑着,能否投入一个大族,成为其中的联盟姓氏,也好让族人血脉翻身。
可惜留在平州的,肯定都是未能如愿的。
结果这个时候,突然有消息,说是幽州军似乎可以让他们加入!
幽州玄甲军,那是什么样的军队?
现在已经无需多说了,这平州的部族百姓,不仅仅亲身体验过张方所领的玄甲兵勇,更是和天下之人一样,不断听到并州战场传来的各种战报,一个个早就都吓得失去了他念,只求着玄甲不要来敲自家门,那就是老天保佑了。
结果,现在突然有人告诉他们,他们这些人也有机会能加入里面,而敲门砖,便是汉人的学问!
这下子,可是让不少人心花怒放,喜不自胜。
因为在这些胡部之人看来,若是能加入幽州为官吏,要好过在鲜卑大族中做联盟姓氏的。
先不说两边实力对比,就说那中原的花花世界,也好过草原大漠的贫瘠——毕竟现在征北府坐镇北地,有玄甲军镇压北方气运,你哪个部族敢南下,不敢南下,抢不到人口和物资,连过冬都是问题,还谈其他?
再者说来,那些读中原书的,无形之中也会有些家国情怀,否则也不会为了自家部族谋前程了,这若是能入汉家官府,岂不是更能实现抱负?
总之,基于种种原因,无论是这胡部之人,还是汉家百姓,对这个传闻都是乐见其成的,他们唯一担心的,就是这消息只是一阵风,吹过就算,得不到落实,那可就十分让人遗憾了。
是以都是翘首以盼。
没想到不过几日之后,消息便就落实下来,顿时人人欢喜。
听到张榜之事,城中有意之人,都忙不迭的过来观望,拥挤之下,那诸多差役和兵卒,费了好半天的劲儿,才算是维持住秩序。
待得人群稍微安静了一会,差役里面就有一个书生打扮的人出来了。
底下的人就有人窃窃私语说道:“你们可知这宣榜的,是哪里来的?”
“不是玄菟来的?”
“自然不是了!”先前那人马上就展示自己所知,“肯定是自幽州来的举子,这文武举你们可知道?”
众人为了不显得无知,便皆赶忙答道:“知道,知道。”
“这人便是举子,他们这些人,为实事,办政务,便积累了成绩,尤其是咱们平州这样的苦地方,愿意来的,都算得大功劳,回去说不定就得晋升!未来,我等若是靠着科举起来,说不定也要如他这般。”
听得此言,周围的人连连夸赞他见多识广。
这时,榜边上的书生,已经开始宣读了,众人赶紧收摄心思,凝神去听——
“今,在辽西城中设学馆一座,凡平州境内所属,有户籍者、未曾作奸犯科之人,皆可往之报姓氏,经过筛选后,可得‘生徒’之号,书册之助,三月后在此参加郡试……”
之后,便是一些个考试的注意事项,以及涉及书册的范围,很多人用心的记忆起来。
但那些胡部出身的、或者在本地没有户籍的,便焦急起来,左等又等,不见那书生有说的意思,终于有人忍不住询问道:“我等这般,莫非就不可从科举事了?”
书生听了,摆摆手,就道:“莫慌,后面还有,待得我先将这些说完,你们也要记忆,以后一样用得上。”
听到这话,不少人稍微放心,尽量记着书生所言,只是还不甚踏实。
等这些话说完了,书生才从怀中拿出一卷,言及:“今日行科举事,是为三州取官吏,为民众谋差,不可聘非大汉之民,若是有心之人,可先入户籍,再往学馆,只是这次纳籍之事,也有几点,诸位且记……”
听到这里,那些焦急的众人,方才恍然大悟,知道了那位将军的用意。
“凡入户籍者,当说清三代之传,兄弟姊妹所属,妻小亦要迁徙……”
听着那书生的种种要求,不少胡部之人,都不由苦笑起来,意识到这不光是要行科举事,还要行那吞并法!
人群之中,有几名青年,听着这话,暗暗称赞,其中一人在张榜过后,便第一时间找到学馆,递交了名册,然后返回家中。
其家也是大宅,悬着“高府”两字。
“父亲,我今日听了将军之法,当真佩服。”
这青年名为高庆,其父高隐,曾为西晋高官,甚至做过一年的玄菟郡太守,但如今却赋闲在家,在当地颇有名望。
一见其父,高庆便赞不绝口:“此番连环计,当真是玄妙异常,北地三州必可连为一体,彻底成为征北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