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中。
景帝在前面漫步,郭天养在身旁随侍。
方正一跟许温书他身后半步的位置随行着。
方正一手中还牵着那头鹿。
“两位爱卿找朕来,就是为了给朕送一头鹿?”景帝开口道,“这鹿在朕的园子里可有几头,算不上什么稀奇之物。”
方正一轻咳了一声道:“陛下,昨日臣生日,有人给臣送了这一头鹿,但是臣听妙菡说此鹿乃是皇贡。”
“臣心想,既然是皇贡,那送到臣这里就不合适了,臣思索再三还是给陛下送来为好。”
“啊。”景帝停住脚步,转过身点了两下头,“昨日朕已经听郭伴伴说过了。”
说着,他似笑非笑道:“你不会以为因为这点小事,朕会生气吧?”
这个死太监,果然去通风报信了!
方正一斜了郭天养一眼。
郭天养面无表情,愣装没事儿人。
没办法,这是他职责所在,跟方正一私下关系再好,有些事他也要通报陛下。
任何一点不好的信号都不能放过。
他不慌!
方正一道:“陛下胸怀包藏宇宙,臣自然不会觉得陛下因为这种小事生气,而且臣今日来也不是为了特意送鹿而来,其实是另有一事与此鹿有关。”
“哦?”景帝眉毛一挑,“说说。”
方正一颔首道:“昨日臣生日,大摆宴席,但是并未发帖邀请。所以人皆可来,在场宾客来了一百多人,绝大多数都是京中大大小小官员。”
“恰逢有人送此鹿而来,臣便心生一计,想要对众多来宾试上一试。”
“于是臣当众指鹿为马,想要看清里面到底有多少趋炎附势的小人。”
景帝嘴角缓缓勾勒起一抹弧度。
指鹿为马?有些意思。
“嗯,过生日怎么突然想起这个了?你继续说。”
方正一道:“臣当时也是灵感涌现,臣身为锦衣卫指挥使,而锦衣卫乃是陛下的耳目,手中刀。监察百官,整肃官场风纪,乃是锦衣卫天职。”
“臣为官这么多年,早已经将天职融入本能,故而灵感萌发,在群官会集之时想要试上一试。”
“臣指鹿为马,本以为在场人会大力反驳,哪知真实情况却大大出乎臣的预料。话一出口,当场竟无一人敢反对。”
景帝眉头皱起。
无一人敢反驳...情况听起来确实有些糟糕。
“好在,后来有几十名年轻人站了出来,当场愤然离席而去,更有人胆敢大声指责臣,在做结党营私的小人行径,坚称鹿就是鹿!”
“这些人实属我大景读书人的楷模,不畏强权,刚正不阿。”
景帝眉头舒展。
郭天养脸上露出一丝恐惧,忽然感觉有些不妙...
方正一话锋一转:“至于剩下的大多数人,则是在席间丑态毕露,阿谀奉承之词不断。毫无底线!毫无廉耻!”
“臣这一生都是嫉恶如仇,最不喜谄媚之人,这些人说的臣是面红耳赤,无地自容。他们让我感到恶心!”
许温书听的也是格外恶心,甚至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昨天在宴席上你方大人那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了,怕人家夸得不卖力,自己还要补充两句。
而且论阿谀奉承...你方大人在大景似乎至今没有对手吧...
不过方正一玩这一手确实让他佩服的五体投地。
许温书悄悄打量了还在侃侃而谈的方正一一眼。
心思缜密,狡猾如狐,如今已经身居高位仍旧一刻不敢放松。
这般邪性的行事作风,古之未有。
如果继续保持这种风格,恐怕到死那天也没人能撼动他一丝一毫的地位。
好在...他算是个好人,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国为家。
两相对照...自己真是老了,彻底跟时代脱节了。
方正一喟然叹道:“臣昨日演完了这场戏,收获了许多心得。”
“实事求是,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说起来容易又有多少人能做到呢?”
“不唯心,不唯上,只唯实。又有多少在朝的官员能完成这一点呢?臣想恐怕寥寥。”
“越是这样,臣越感工作上的不足,愧对陛下的提携之恩。”
“昨日在宴席上,那些在席的小人和离席的君子,臣已经让许大人帮我记录了一份名单,君子之辈可酌情重用,小人之流要审慎监督,还请陛下御览。”
许温书上前,从袖中掏出了一份早已准备好的名单。
景帝急切的接过名单仔细浏览起来。
草!
郭天养头皮发麻,眼珠乱转。
完蛋了!
这小子不但把这事解释圆了,还又上去拍了一波超强马屁。
后面找他报复怎么办?这次走了一波臭棋啊!
想到这,郭天养赶紧把手伸到袖中使劲掏了两下。
景帝看完名单,身形停在原地,口中喃喃道:“指鹿为马...好一个指鹿为马!”
后世互联网盛行,野史夺人眼球,加上文盲众多,导致原意被曲解,该行为对指鹿为马构成了指鹿为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