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明,李恪上朝觐见李世民。
他粗略地扫视了一眼站在宣政殿内的文武群臣,不见了几个老面孔,又多了几张陌生面孔。
昨晚就听狄仁杰说起过,近期在长安城内发生的一些事,太子党咄咄逼人,仗着太子监国的有利时机,扳掉了好几个支持魏王的大臣。
不过东宫也并不是立于不败之地,至少李泰没有坐以待毙。
他卯足劲还以颜色,加上房玄龄方面的重拳出击,让太子党也折损了不少力量。
简而言之,大家同朝为官多年,谁是人是鬼那还不清楚吗?
有哪个没点把柄落在别人的手里?
朝堂争斗,无非就是利益的博弈,李恪庆幸自己远离了一段时间,在安州剿匪就当是散散心了,总比待在长安和东宫那些混蛋吹胡子瞪眼强多了。
“吴王在安州剿灭水匪,又是大功一件,朕听闻这个好消息心中甚慰。”
李世民见到李恪这个不参与党争的好儿子,不禁龙颜大悦。
先前因魏征的离世而失落的心情,也大有好转。
李恪迈步上前,先是照例谦虚了一番,无非是感谢皇上的培养,太子的信任等等,场面上的客套话总是不能省去的。
紧接着,他亮出那份剿匪功绩簿,将整件事的过程以及众官员们的杰出表现,当面跟李世民讲了讲。
李世民频频点头,认真地听完了整个剿匪过程,并且用欣赏的目光看着李恪。
关于李恪所采取的剿匪方略,李世民心中很是欣喜,因为如果换做是他的话也必定会采取一样的做法。
他从这个儿子身上,再次瞧见了年轻时候的自己,而这一幕的神情,也被殿内群臣看在了心里。
气氛微妙,太子李承乾打破沉默,率先说道:“启禀父皇,三弟这次果然不负所望,马到功成,儿臣认为应该重重赏赐,并且我也要以他为榜样多为老百姓谋福祉。”
“当然要赏赐,连同这剿匪功绩簿上的那些安州各级官员们,一个都不能少。”
李承乾再次说道:“儿臣听闻三弟在安州虽时日不长,却政绩斐然,老百姓都十分爱戴他,甚至舍不得他返回长安。”
“倒不如就让三哥留在自己的封地,不出一年光景,安州境内必然五谷丰登,歌舞升平,百姓们都将过上衣食无忧的太平日子,对朝廷来说也是莫大的好处。”
李恪淡定自若,对李承乾的提议无动于衷。
今天能在宣政殿里站着的,那都是整个大唐最聪明的一批人,有谁能猜不出来李承乾这样做的真实意图是什么?
但他要想找机会将李恪永远赶回封地,还是想得过于简单了。
李世民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该怎么做,朕需要你来教吗?”
这一句话直接吓得李承乾跪拜在地上,连大气都不敢出。
“父皇息怒,儿臣不敢。”
李世民顺势敲打他,便刻意说道:“在朕巡视并州的时候,你不是挺会自己拿主意的吗?”
“我命你监国,监的是天下之事,不是让你把朝堂搞得乌烟瘴气!”
这时,不仅李承乾心中慌张,那些太子党也不由地感觉后脖颈上凉飕飕的,他们趁着皇帝不在长安的时候,大肆排除异己,掀起动荡,的确是干得太过分了。
很多时候李世民会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这一次明显是觉得太子党有些得意忘形了,所以不得不及时打压,免得生出祸患。
长孙无忌最了解李世民的心思,这个时候如果他站出来替太子说情,反而会进一步激怒李世民。
所以他只能选择保持沉默,哪怕李承乾冲他投来求助的目光,也熟视无睹。
“吴王远道而来,路途辛苦,你便去后宫探望皇后、杨妃她们吧,然后就早点回去歇息,改日朕在召你细聊。”
李恪退出大殿,身后传来李世民厉声训斥李承乾的声音。
如果李恪猜的没错的话,李世民这是在刻意维持朝中局势的平衡,太子党打击魏王过了火,他就得出面为自己最心爱的儿子李泰找回场子。
说来说去,这都是帝王权术,李世民利用太子来镇压朝中各方势力,但同时又不想看到在自己还没有垂垂老矣之前,太子的势力就发展到只手遮天的地步。
所以他又必须要用李泰来制衡东宫,两者无论哪一方都不能轻易的被击垮。
移步来到东宫,李恪先是探望了长孙皇后,这位一代贤后看起来面色憔悴,看起来精神并不是很好的样子。
之前李恪已经为她续上一命,原本她可是要比魏征先一步离开人世的,能支撑到现在这个程度,在当前这样的医疗条件来说已经是相当不容易。
长孙皇后对着李恪嘘寒问暖了一番,还是一如既往的慈眉善目,温和仁德。
“恪儿,你督造的温泉山庄,本宫又去了好几次,在那里总能令我恢复精神,消除疲惫,真是一个令人受益无穷的好地方。”
“母后喜欢就好,儿臣听到这些便心满意足了。”
长孙皇后浅浅笑着,随后强打起精神说道:“恪儿,这么多皇子之中就数你心思最细腻,很多事情都能设想周到,就连对待兄弟手足也是一片赤诚。”
你不要怪太子对你苛刻,他有他的处境,本宫觉得你做的很好,你有容人之量,但太子未见得有。
这种时候就必须有人退让一步,你做到了,包括你对治儿也很上心,即便不在长安的时候也刻意送他一些新奇的玩意儿,他都非常喜欢。”
李恪道:“母后言重了,儿臣一心只想替父皇分忧,让大唐成为古往今来最是强盛的伟大帝国,若是我们兄弟之间不能和睦,只会令父皇对我们失望。”
长孙皇后深受感动,随后又留李恪在她这里用了些糕点果品,之后才因为身体疲惫歇息去了。
李恪看得出来,长孙皇后今天对他的所言所行都是出自真心,如果不是他来,只怕皇后也没精神跟人聊这么长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