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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002 北齐太子

    陈雪莹恢复意识的时候,耳边传来一阵“呼哧呼哧”的粗喘声。

    她睁开眼,视线内是一片绯红,伸手一扯,竟然是一块红盖头,上面还绣着龙凤呈祥。

    此刻她趴在某个人的后背上,而那人正在快速奔跑,像是逃命一般。

    脖子微微发酸,头上显然顶着很重的头冠,伴随着快速移动,头上的钗环叮当作响。

    她微微一惊,难道朱勤疯了,捅她一刀之后,还不把她送医院,要把她卖给别人结阴婚吗?

    要不然她很难想象,为何要穿着古代嫁衣。

    她屏住呼吸,悄悄拔下一根金钗,低头看着身-下人的脖颈。

    不行,脖子太脆弱,如果一下子把他给戳死了,那她还得被判个防卫过当。

    她眯起眼,对准他的后背狠狠刺入。

    “公主,啊——”恰好身-下人出声,但后面全变成了尖叫。

    陈雪莹趁机跳下后背,连连后退几步,远离此人。

    这时候她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胸口丝毫不痛,朱勤捅的刀伤不翼而飞,而眼前这个男人也不是朱勤,而是个面容清俊的陌生男人,他的身上也穿着古代服饰。

    “啧——”她忍不住拧眉。

    她已经知道自己搞错了,恐怕这里不是现代,毕竟没人会大费周章整一出,还叫她公主。

    陈雪莹难得有些焦躁,她两眼一抹黑,很大概率自己是穿了,但是原身什么性格,又有什么隐情,她一概不知。

    “别吵,会被别人听到。”她压低了嗓音警告。

    既然两人之前在飞速奔跑,看起来更像是逃亡,那后面很可能有追兵。

    果然她的话音刚落,原本大声尖叫的人,就瞬间收了口,只敢低声呻-吟。

    她赌对了。

    “公主殿下,你这是何意?私奔这个提议,是您先提的,如今你可是反悔了?”清俊男人手捂着伤口,万分悲切地看着她。

    陈雪莹不答,只是目光复杂地看着他。

    这时候说多错多,沉默反而是最好的伪装,而她这副欲说还休的表情,会自动让对面的男人解读出各种意思。

    男人对上她的目光,瞬间就激动了:“公主,您这是真后悔了?你不想跟我走,难道还真的想去和亲,嫁给北齐那个疯太子?他的那些可怖传闻,你都忘了吗?杀人如麻,好食生肉,无情无义,骨肉相残。您这样的金枝玉叶,到他手里都活不过一盏茶的功夫。”

    陈雪莹的嘴角抽了抽,好家伙,这踏马是古代世界,还是悬疑世界?

    “忤逆他的人,不会有好下场的。”她言简意赅地道。

    这个公主真是昏了头,明知北齐太子名声如此差,竟然还敢在和亲路上和人私奔,简直是找死。

    “他不会找到我们的,我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公主,您难道不信于郎了吗?”清俊男人深情款款地看着她,信誓旦旦地保证。

    只是因为牵动伤口,表情摆得不够好看,时不时还龇牙咧嘴的。

    陈雪莹就差直接翻白眼了,她和男男女女打交道多年,一眼就看穿了他在撒谎。

    还于郎,这种腻腻歪歪的称呼,他也配?

    “我们逃走的方向是对的吗?千万别被抓住了。”她长松了一口气,看起来已然完全相信了他的话。

    她趁机打探迎亲队伍,究竟在何方。

    清俊男人心头一松,连忙点头:“对的,我们一路往西南走,只会离北齐越来越远,马车里有您的宫女伪装,一时半会儿还不会被发现,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我们已经远走高飞了。”

    他边说边抬起胳膊,要去拉她的手。

    陈雪莹侧过身,直接避开。

    “我走不动,你背。”

    清俊男人面色一僵,他挤出一抹笑:“殿下,我如今受了伤,后背疼得很,只怕坚持不了多久,我们还是快些赶路吧。”

    他满脸都是虚弱的表情,显然是要她心软。

    可惜面前的公主已经换了壳子,陈雪莹的心肠是出了名的硬。

    “方才不过是一时情急,我又没有伤到你要害之处。于郎,你如此柔弱,本宫跟了你,该如何生活?你如今都背不起我,以后又怎么撑起一个家?”陈雪莹直接开始PUA。

    清俊男人依旧称呼她为公主,显然两人还是恪守本分,身份阶级的差距,不是那么好跨越的。

    再加上堂堂公主,竟然能在和亲途中跟人私奔,想必脑子简单且娇生惯养,陈雪莹拿出作精的一套来,准不会错。

    男人一听这话,额头上的青筋都已经爆出来了。

    这个女人不愧是皇宫里养出来的人,平时风花雪月的时候,美丽又天真。可是当大难临头的时候,她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更不会怜惜他,残忍至极。

    “我可能撑不住了。”他摇摇晃晃地要昏倒。

    陈雪莹立刻面露担忧地看着他,咬紧了红唇,略显委屈地道:“于郎,你莫要勉强。我们根本逃不出去,要不还是回去吧?”

    她可不吃苦肉计,这都是她用剩下的小把戏。

    男人无奈,只能蹲下来,作势要背她。

    她慢慢走近,提起裙摆,却并没有趴上去,反而抬起脚猛地踹在他的伤口上。

    “啊——”男人一头扑向大地,尖叫声不绝于耳。

    陈雪莹头也不回,就往反方向冲去,她才不要跟一个空有张脸的男人私奔,这在古代根本就是找死。

    “你站住,回去是没有好下场的!有了污点的和亲公主,北齐太子不会放过你的!”于城顾不上疼,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追在后面大声威胁。

    陈雪莹跑了几步,就开始呼哧带喘,眉头紧蹙。

    真不愧是金枝玉叶,符合她对公主的刻板印象,这具身体弱得不行。

    而且她穿着裙摆拖地的喜服,满头珠翠更是麻烦得很,只能边跑边抬手拔金钗,往旁边随手一甩,减轻重量。

    无奈陈雪莹还是不习惯古代服饰,只觉得累赘颇多,整个人都被束缚住了,反而是于城不顾受伤,使了吃奶的劲儿,追上来了。

    “公主,您别担心,您是金枝玉叶,我不会让你过日子的。我虽只是一介书生,但是家中颇有财富,有人在前头接应,我再背您往前走一段距离,我们就能汇合,乘上马车离开。我绝对不会让您受苦……”于城苦苦相劝,他奔跑的速度倒是越来越快。

    陈雪莹停了下来,她终究是跑不动了,大口喘着粗气。

    男人越走越近,伸手就想拽她的肩膀,不料女人一抬手,又是簪尖对准他的掌心,显然她偷偷藏了一根。

    只是金簪还没刺进他的掌心,男人的动作就已经停了下来。

    他的脖颈处正插着一把匕首,血直接喷了出来。

    陈雪莹像是被定格了一般,让她直面一具尸体,还是太超过了。

    而且方才那把匕首,几乎是贴着她的脸射过去,不仅刮过一阵冷风,甚至还割断了她额前一缕青丝。

    她距离死亡如此之近。

    甚至比朱勤刺过来的那一刀,还让她恐惧,毕竟朱勤刺完那一刀,她都没能细细感受,就已经人事不省了,倒是这一匕首,虽然没伤到她,却透着深深的后怕感。

    她还没回过神来,一只苍白的手就映入了眼帘,那只手握住匕首,将它从于城的脖子里拔出来。

    “咚”的一声,于城直直地倒了下去,当场躺尸。

    他那双眼睛瞪得圆溜溜的,还充斥着血红,彰显着死不瞑目。

    那只清瘦的手,也瞬间被喷溅而出的鲜血染红,刺眼至极。

    陈雪莹抬起头,对上了一双狭长的眼眸,只是这双眼睛里,带着刺骨的冷意,像是盯着一具尸体一般。

    眼前的男人长得极其俊秀,浓眉凤眼,挺鼻薄唇,轮廓深邃,处处都彰显着优越的五官,组合在一起更是惊为天人。

    只是陈雪莹却毫无心思关注,这个男人正拿着匕首把玩,手指灵活地翻转着,见血封喉的匕首,在他手中却乖巧得不像话。

    陈雪莹不用问,光凭男人一身红色喜服,就已经猜出他的身份。

    来者正是北齐太子。

    她看得眼花缭乱,头皮发麻。

    传闻不可尽信,但是北齐太子身上浓重的戾气骗不了人,她觉得等他转腻了,那把匕首就该插-进她的脖子里了。

    “你是没吃饭吗?乌龟来得都比你快!”陈雪莹丝毫没有露怯,相反蹙着眉头,没好气地道。

    她不能坐以待毙,求饶软弱完全是死路一条,眼前这个男人根本不吃这一套,很明显她要剑走偏锋。

    他硬气,她比他还硬气,他冷漠,她比他还冷漠。

    陆昭正考虑,究竟把匕首插进她哪个部位,才能见血比较多。

    这附近有个悬崖,若是把她钉在悬崖上,鲜血顺着峭壁流下,一定是道极其美丽的风景线。

    只是他还没能付诸实践,就已经被她这番离奇的话打断了。

    满脑子都是风景线的陆昭,第一次认真地打量她,似乎在怀疑,方才那番话究竟是不是她说的。

    “这鬼天气,把我的妆都弄花了,你最好带了宫廷御制的胭脂,藩国进贡的东珠磨出来的珍珠粉,否则我的脸会烂掉!”

    她随口胡诌着古代化妆品,趁着他打量自己的功夫,一把夺过匕首,直接凑近自己的脸,装模作样地照镜子。

    “你杀完人,就不能擦一擦吗?全是血,根本看不清楚!”她气急败坏地跺脚,嘴上说着无用,却死死地握在手里,完全没有还给他的意思。

    要是他动手,好歹她还有把武器能反击。

    虽然这个男人一看便知武艺卓绝,杀人于无形,她根本不是对手,但多个心理安慰也好。

    “我的脸上有血吗?”她仰起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男人显然没料到她会有此一问,下意识地点头。

    “啊,脏死了。那个蠢货,临死前都给本宫惹麻烦!”她掏出锦帕,塞到他的手里。

    “帮我擦干净。”

    或许是她的语气太理直气壮,又或许是她的动作十分自然,男人竟然真的接过了锦帕。

    “小心些,别再沾到血。”她认真叮嘱。

    男人动作十分粗糙,力道也不轻柔,像是胡乱抹了两把,跟擦桌子一般。

    陈雪莹皱了皱眉,终究没有出声表达不满,只是看向他的眼神里,透着几分谴责。

    男人的动作顿了顿,很快就收回手,把帕子塞回去。

    陈雪莹根本不接,直接一甩手躲开了。

    “脏的,我不要。你自己手上都是血,正好擦一擦,沾上蠢货的血是容易变蠢的。”

    陆昭沉默片刻,将帕子放进带血的掌心里,用力揉了揉。

    “他死了,你不伤心?”

    原本陆昭是不准备开口的,因为对将死之人,没有开口的必要。

    但是此刻,他却难得产生了几分好奇心。

    眼前这个女人,是他从未遇到过的。

    虽然第一次见面,她就不识好歹地使唤他,但是他有些喜欢她透露出来的冷漠,而且还不是历经折磨后变得残忍,而是带着一股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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