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紫禁城外。
张居正双手在背后,看着前方的两个人在太监的带领下走过来。
左边的人是戚继光,身材魁梧,身高高出普通人一个头,威风凛凛。
右边的是谭纶,长的眉目清秀,文官出身的他走路还是带着读书人的气质。
张居正看着他们靠近,微微一笑。
“元敬,子理,你们来了!”
“卑职见过张大人!”
戚继光谭纶二人先后拜见张居正,后者大笑着把正要下跪的二人扶起来。
“太祖高皇帝恢复揖拜礼,我大明上下级官员无需跪拜!”
“整个大明唯一能跪的人就是皇帝!”
二人一愣,诧异片刻。
是的,元朝开始流行的跪拜礼,在洪武年间就废除了。
所有人原则上只对皇帝下跪,官员之间无需下跪。
百姓除了在法堂上之外,其他场合原则上也是不需要跪拜官员的。
划重点,原则上。
海瑞被称为海笔架就是因为见高官不跪而闻名。
这个年代这些早就被人们抛之脑后了。
“当今圣上十分厌恶官场那一套。”张居正说道,“我还记得,有一日陛下召见户部的人,有一人膝盖有伤不便下跪,我便斥责此人大逆不道。”
“陛下笑着说,忠孝节义在心里,不是在膝盖里,就特许那人在伤好之前无需跪拜。”
张居正转身走着,戚继光谭纶跟在他身后。
二人对视一眼,都觉得有些不适应。
平日里的张居正对属下可不是这般亲和的人。
“呵,也就是在京城,换个地方你试试看!”谭纶心里道。
烈日当头,阳光照的人很舒服。
“陛下对你们很看重,前程似锦啊!”张居正摸着胡子道。
“都是大人栽培!”戚继光道,“往后也需大人多多关照!”
“哎!”张居正摇摇手“都是为国为民罢了。”
谭纶无言,僵硬的动了动嘴角。
“子理跟我私交不多,不如元敬和我,但是我们三人之后,在军务上会有很多交道。”
说到这,张居正突然转过身来,后面一直跟着的谭纶差点没反应过来,撞倒他。
“我就直说了吧,我的性格很强势,很难接受别人的观点,元敬是已经习惯了,但是你子理嘛…”
“我是不会变的,以后若我们有了什么摩擦,你自己找原因!”
言毕,张居正也学着刚才的谭纶假笑,转过身继续走着。
戚继光尴尬的向谭纶点点头。
好像再说他这让就这样,你别介意。
“难道他看见了?”谭纶没看到戚继光的点头,反而想着刚刚的假笑怎么跟自己的很像呢?
“京师的情况你们都路上知道了吧?”
“是!”
“知道以后你们面临的是什么局面吗?”
戚继光和谭纶说到国事,表情立刻认真了起来。
“卑职不知!”
“我也不知!”张居正道,“但我猜测,可能往后的几年,我们不会再龟缩在长城之内了!”
“难道朝廷有对北方作战的计划吗?”戚继光率先问道。
“暂时没有,但陛下绝对有这个意思!”
“哦,子理别以为我是个揣摩圣意的人,陛下这些天找我谈话,话里话外都是这个意思。!”
“只跟我一个人!”
“行了行了知道你是皇帝心腹了!”谭纶心里道,“我就是个小官,你这样的下马威不用给我!”
“而今日陛下特地安排我来见你们,自然不是巧合,所以我也就不忌讳什么了,把我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你们。”
“好让你们有个准备。”
走向乾清宫的路比较长,戚继光暂时还没看到乾清宫的影子。
他很好奇这位新皇帝会是什么样的人。
但好在从张居正的言论中他已经知道一二了。
“子理心里是不是在说我坏话呢?”张居正笑道。
“……”
谭纶一时顿住,好一会才开口说不是。
“我知道,很多人都讨厌我的性格,但是我刚才说过了,你想办法适应适应。”
“因为从此之后不管你们愿不愿意,你和元敬一样是我的人了!”
谭纶大惊,连忙看向周围,生怕别人听到这句招来祸害。
而戚继光果然已经习惯了他的性格,脸上看不出丝毫慌乱。
“不用怕!”张居正回头看看他,“我这人不喜欢绕弯子,所以有什么就说什么。”
“你猜陛下为什么让我出来接你们?因为我是兵部二把手?因为我是内阁大臣?还是因为我跟元敬的私交?”
“都不是!而是陛下也跟我一样是个务实之人,追求脚踏实地,都不喜欢什么虚头巴脑的东西。”
张居正知道他是皇帝将来的得力大将,他也很清楚皇帝的改革会有多激烈。
因此未来的朝廷党政是避免不了的。
所以也就没必要假惺惺的假装自己是个无党无私之人,况且他本来就不是无党无私之人。
“从此之后,不管你们愿不愿意,别人都会说你们是我张太岳的人!你们办事别人也会因为忌惮我,所以会便利你们一些。”
“我告诉这么多的原因就是想要你们明白…”
“大人就不怕言官们弹劾大人结党营私吗?”谭纶打断他问道。
张居正看着他,微微一笑。
“你谭子理曾经亲自带兵冲杀在前线,还受了伤,你怕对面刀剑吗?”
“我不怕!”
“为什么?”
“因为我责任在身,将士们有时候也需要我冲锋在前!”
张居正点点头。
“张某也是如此!”
“所以,让那些闲的没事干的御史言官们放屁去吧!哈哈哈哈…”
不再等他说些什么,张居正指了指前方的乾清宫,示意他们快到了。
谭纶停留在原地,表情复杂。
“元敬,这人你什么时候认识的?”
“快10年了吧!”戚继光道。
“他一直都是这样吗?”
“他跟那些江南文人不同!”戚继光看着乾清宫方向,“他们家族是军户出身,骨子里带着一些傲慢和粗野。”
“怎么?你这个上阵杀敌的儒将倒先受不了他了吗?”
谭纶叹气道,“慢慢习惯就好了!”
“走吧,该见陛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