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贞吉走了。
他没有犹豫,脱下了官服,革带,牙牌,乌纱帽。
安安静静的走了。
朱载坖知道以后都察院的御史们会跟自己没完没了。
但他不绝不容内阁里有和自己政见不和,甚至是相悖的人继续待下去。
因为在未来,朱载坖不可避免的会使用军事手段来解决政治问题。
如果赵贞吉继续跟自己唧唧吾吾,甚至以不上班的方式来抗议,朱载坖也绝对不会容许他。
“怪不得今日殿里进了锦衣卫呢!”,陈以勤暗想,“原来皇帝是准备干大事了啊!”
“第二个问题!”,朱载坖完全没受影响,仿佛刚刚走的不是一个内阁大臣,都察院老大一样。
“朱珵墧!”
“臣在!”
“你来说说吧!”
“是!”
朱珵墧如实的报了昨日的情况。
全场震惊。
不少文臣已经面红耳赤。
丢人啊!
今日还会有他国使者前来朝拜。
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怎么能把家里事在外人之前摆出来呢?
朱珵墧继续说道,“陛下!底层宗室违法已经是惯例!”
“这背后是宗室制度的崩溃!”
“臣斗胆进言,宗室祖制如今依然不合国情,请陛下祭祖,在太庙告知列祖列宗如今之情况…”
“而后,改制!”
朱载坖提前捂住了耳朵。
一…
二…
三…
“大逆不道!”
“朱珵墧祸国殃民!”
“祖制岂能随意更改?”
“乱臣贼子!”
朱载坖目光移到藩王们这边。
他们没有任何反应!
只有少数几个露出担忧之色,其他人仿佛跟自己没关系一样,还待在那里左顾右盼。
朱载坖看到沈王脸上色欣慰的笑容,轻微点头。
“肃静!”,高拱出来主持局面。
“陛下!”,朱珵墧道,“如今所谓祖制是什么情况,我们都看到了!”
“难道所谓祖制不就是为了让子孙后代衣食无忧吗?”
“如果祖制已经让龙子龙孙吃不饱饭,穿不上衣,只能靠着微薄的禄米艰难度日,那还要这祖制何用?”
朱珵墧的声音洪亮沉稳,响彻整个皇极殿。
“而且,此事早在前朝就有争论!”
“ 嘉靖八年詹事霍韬上疏 ,告知山西境内宗室俸禄欠俸!”
“嘉靖三十五年,陕西巡抚向皇帝报告,目前陕西省已经累计拖欠藩王宗室俸禄20万石 !”
“嘉靖四十一年监察御史林润上疏称,宗室俸禄亏空高达四百万!”
“诸位!”,朱珵墧转过身,面对百官,“大明立国百余年,宗室亏欠俸禄之案已经如此众多!”
“如今还坚守这不合理的祖制有什么用?”
“如果还有下次,底层宗室杀人,饿死,叛乱事件,你们来负责吗?”
众臣被朱珵墧的气势所震惊,一时间竟无一人说话。
“臣是朱家人!”,朱珵墧向皇帝说道,“别人可以眼珠子看着朱家人饿死,臣不能!”
“臣请求陛下,给底层宗室找一条活路吧!”
“臣附议!”
“臣附议!”
沈王和朱载堉一同出列,跪下附议。
郑王在一旁使劲的给儿子朱载堉使眼色。
朱载堉看向了父亲,缓缓摇头。
郑王看看皇帝,再看看儿子跟沈王,无奈摇摇头,出列跪在儿子身边。
“臣也附议!”
朱载坖靠在软垫上,看向吕调阳。
“吕调阳,如今我大明宗室有多少人?”
“回陛下,根据嘉靖四十三年的统计,大明宗室有八万五千六百三十八人!”
殿内一下子躁动了起来。
估计很多人都没想到原来宗室有这么多人!
朱希忠张大了嘴巴 ,难以置信,被张溶推一把后反应过来 ,马上恢复严肃。
“户部?”
“臣在!”
户部尚书马森上前。
“这么多人的俸禄每年有多少?”
“回陛下,按照刚才的数字估算,总是俸禄不下一百五十万两!”
果然,宗室的开销真不小!
“你们都听到了?刚才那些反对改制的人,还要继续吗?”
刚刚那几个反对的蠢蠢欲动。
却转念一想,以皇帝的性子,只要他们站出来 皇帝就会把宗室俸禄压在太庙身上,让他们每年赚一百五十万,那怎么整?
再看看皇帝一副“你再叫啊?”的表情,几人乖乖回到战位上去。
“高阁老?张阁老?”
“回陛下,臣等以为,这祖制确实改变一变了!”
“皇室宗亲被活活饿死,这种事历朝历代亘古未有!记在史书上也是个笑话!”
“好!朱珵墧!”
“臣在!”
“朕命你在五日之内给朕一份改制计划,详细写一写如何改制!具体要怎么改!”
“臣遵旨!”
自从朱珵墧被强制留下,朱载坖就一直在铺垫。
让他参与庆王的案子,让他跟朱载堉相识,再把宗人府从礼部剥出来,让他接手。
朱载坖知道 ,历史上屡屡救助灾民,给朝廷捐款的朱珵墧,一定是个心地善良的人。
而心地善良的人,看着自家人过着水深火热的生活,没办法无动于衷。
“传旨!”
“沈王世子,宗人府宗正朱珵墧,为国为民,敢于直言 ,自明日起,赐朱珵墧御前行走之权!参与朝政!”
张居正和高拱惊的看向朱珵墧,后者自己也满脸的不可思议。
“臣…臣…接旨!”
“退朝!”
沈王赶紧过来扶起儿子,发现他已经是满头大汗了。
“儿子!你好样的!”
“只是爹没听明白,这御前行走是什么东西啊?”
“是在皇宫内自由行走的意思!”,陈洪笑眯眯的走过来,“也就是世子殿下,明日开始能去皇宫的任何一处,随时可以进宫面见陛下!”
“再有了参与朝政的权利,世子殿下基本上算是跟陛下形影不离了!”
“奴婢恭喜殿下了!”
“我的天呐!”,沈王自己都差点站不稳,“儿子…儿子你…陛下真是恩重啊!”
朱珵墧脸上的汗更多了。
自己本来就冒着天下之大不韪提出改制,现在又被加上了参与朝政的权利。
可是祖制是明确规定宗室藩王不得参政的!
朱珵墧惊恐的看向前方。
他看到了高拱和张居正吃人一般的眼神。